一場落日拍到天邊完全被靛藍吞噬。
兩人牽著手慢慢踱回酒店。
快到酒店時,謝行突然開口:“我想寫個本子。”
從他轉係開始,就不再想過去做台前工作。但大多數手頭有資源,又有點兒才華的都愛轉導演係。他卻轉了文學。
裴芷在這件事上其實有點心理負擔,總怕是自己影響了他。一聽說他要寫本子,立馬來了興致,問:“好呀,想好寫什麼了沒?”
“……大概吧。”
手指順著額前劉海的旋兒穿進頭發,他撓了撓組織語言:“不是商業片那種性質。非得要說的話,有點像關注家庭的公益片。”
“哇,男朋友好棒。”
“哇,女朋友誇的好不走心。”
他誇張模仿,“才說了個概念,就誇。我想……就當畢設寫,這種題材不賺錢,哪有人看得上。”
“沒人買自己拍唄。”
裴芷邊走邊用肩拱了他一下,笑:“差錢麼寶貝兒,我傾家蕩產給你入股。實在不行,那些十幾萬一個的鏡頭,我全九成新轉了包-養小男朋友。”
他格外在意,挑眉:“誰小了?”
“包-養男朋友。”裴芷知錯就改,改得飛快。
“這還差不多。”
他滿意了,回歸正題:“不過暫時還不缺錢。”
再往前多走兩步,突然忍不住心情飛揚開始偷笑,壓不住嘴角索性駐足,看著她:“你那些鏡頭,真舍得為了我……”
他一直以為,自己在她心裡怎麼也得排工作後邊。
聽說她要賣鏡頭養自己,那一瞬間的得意是從來沒有的。仿佛那些金貴的鏡頭設備是第三者一般,他現在“小人得誌”占一席更高地位。
裴芷笑得蔫兒壞,壞裡透著一點惋惜:“本來是舍不得的。但一想啊,你賺了錢得還我二十萬、三十萬一個的鏡頭。那可比做投資回報率高得多。”
謝行沒接她話,突然蹙眉,很緊張地壓低聲音:“仔細聽。有沒有聽到什麼怪聲?”
裴芷凝神屏息聽了一會兒,除了海浪一聲聲卷著水花兒,窸窣婆娑的樹影交錯,什麼都沒聽到。
“什麼啊……”她莫名其妙。
“‘這兒有人始亂終棄。’你的鏡頭在包裡淚流滿麵互相抱著腦袋哭唧唧地喊,沒聽到?”
裴芷真以為有什麼怪聲,聞言氣噎,伸手就摸上他的腰,威脅:“我掐你啊,謝行!”
“啊。”
他懶洋洋拖著調子,一點不怕,甚至還順杆子直上:“來吧,你掐吧。最好往前邊點掐。最近剛練回來的腹肌,你摸摸?”
“摸你個鬼。”
打打鬨鬨就快要酒店門口。
大堂燈火通明如同白晝。白日裡的噴泉也打上了璀璨燈光,射燈從池子裡搖頭晃腦往水幕裡打,成了一出光影秀場。
正巧看見一輛旅遊大巴緩緩停到噴泉邊,正陸續下著客。
剛下來沒幾人,裴芷遠遠看著越看越覺得身形眼熟,猛得想到裴忠南今天出去玩,這會兒也該回酒店了,連忙拉著謝行往廊柱後邊躲。
“等等等等,好像是我爸他們回來了。”
兩人做賊似的貓在大理石柱後邊,偏生他倆還長得紮眼。過路人紛紛側目回眸。
原本他們隻要躲著,等裴忠南他們先進酒店再進去就行。沒想到一行人下車後徑直往他們的方向過來,像是要去海邊餐廳的樣子。
就一根廊柱,遠點還好說。那麼多人那麼多雙眼睛,近了怎麼也不可能躲得了人。
人越走越近,連郎朗交談聲都順風飄了過來。老裴爽朗的笑聲夾雜其中像道催命符。
裴芷當機立斷:“一會兒我出去跟老裴打招呼,吸引他注意,你就順著柱子躲,知道麼。他要知道我這兩天和你在酒店鬼混,不是我的腿,就是你的腿……”
——或者做一對苦命鴛鴦,全軍覆沒。
後麵沒來得及說,老裴他們就快繞過噴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