頒獎典禮結束,直播飛行器也已經關閉。
薑凝凝提著裙擺走下王座,看著在頒獎禮上一直沒有露麵的克利夫蘭終於走了出來。
“克利夫蘭,直播的效果怎麼樣?”她的雙眸笑意濃重。
揮退了在一旁的浮光和扶縈,示意他們去後麵等她,看得出來很是期待直播的結果。
克利夫蘭暗紅色的眸子閃躲,支吾道:“很,很好。”
“是嗎?給我看看。”薑凝凝說道。
克利夫蘭調出了直播時的錄像,從她給厲沉頒獎的時候開始播放,彈幕開始浮現。
“我的天呐,能夠被王親自頒獎,我做夢都想不到啊,厲沉隊長也太幸運了吧。”
“幸運還是其次,主要是厲沉隊長能力強還努力,一直在大後方兢兢業業,才能把狼族的所謂精銳一網打儘,王嘉獎他無可厚非,隻要咱們也努力,有一天王一定也能看到我們的付出。”
“沒錯,我也要立功,我也要站上王殿,獲得王親自授予的勳章。”
“沒錯,大家一起努力吧!”
一條條和諧友好關愛互助的正能量彈幕在直播畫麵的瘋狂刷著,雖然這些彈幕看起來積極向上,但是薑凝凝總覺得有些奇怪。
奇怪在哪裡呢?
太和諧了。
薑凝凝好歹是見識過蟲子們在網上肆無忌憚的模樣,不然也不會留下那麼多驚世駭俗的言論。
看著這種詭異和諧的彈幕時,薑凝凝有一種在大黃染缸裡泡久了,冷不丁被人扔到清水裡的不適感。
她當即明白,一定是克利夫蘭用了什麼方法肅清了這些彈幕,不過想到他這樣做的目的,薑凝凝也就明白了。
“今天的跟平時好像不太一樣。”
克利夫蘭呆傻傻的說道:“可能是因為今天的場合格外莊重吧,所以老實了一些。”
莊重?她記得,蟲子可不是會因為場合莊重就壓抑本心的性格。
可是看著克利夫蘭這幅模樣,她抬眸道:“克利夫蘭,看著我。”
克利夫蘭聽話的看著她,僅僅是目光對視,就讓這位少年將軍耳根子紅了一片,好像被烤熟的紅薯,軟軟糯糯的,左眼角下的傷疤,就像被蒸裂的表皮,泄露著柔軟甜蜜的蜜汁。
她抿了抿唇,笑道:“告訴我,你一共刪了多少條彈幕?”
“167824675條。”克利夫蘭被她一問就脫口而出。
薑凝凝怔然:“這麼多?”
克利夫蘭點了點頭,驟然間門臉色一變,想從幻覺裡清醒了一樣,在她麵前跪下:“對不起王,是我擅自主張,把那些不乾淨的彈幕全都刪了。”
薑凝凝也緩緩蹲下,柔軟又寬大裙擺堆疊,讓她看起來宛如起伏連綿的雲山絮嶺裡開出的一朵花。
“謝謝你為我考慮,但是我更希望蟲族對我來說是沒有秘密的。”她溫柔的說道,指尖停留在他左眼下的傷疤,有些猙獰的傷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直至完全消失。
“這是對你的懲罰。”她施施然起身,纖柔的裙擺在空中蕩開一抹縹緲的弧度。
克利夫蘭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眼中旋即呼嘯過龐大的驚喜,他衝著薑凝凝離開的背影不停叩謝,直到那抹纖影徹底消失。
清冷的白袍垂落在他跪伏在冰涼地板的臉上,克利夫蘭沒有抬頭,額頭與高挺的鼻梁貼在地板上,感受著王的裙擺殘留的味道。
“你的付出王是知道的,所以她不會苛責你......王永遠是仁慈的。”尤宮長身玉立在側,遙望著早就已經消失的身影。
空蕩蕩的王殿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淡光穿過斑斕的玻璃,斑駁的灑在他們的身上,絢爛又苦澀。
“我知道。”克利夫蘭聲音哽咽。
他知道王仁慈又細膩,不然怎麼會看出眼角這道傷疤是他一直想要擺脫的陰影,還故意用懲罰的借口幫他治療,這根本不是懲罰,而是賞賜。
他曾經單純的嫉妒仇恨那些受王寵愛的蟲子,恨到想殺了他們每一個人,可直到這一刻,克利夫蘭才發現自己如此可笑。
這樣好的王,就應該擁有後宮千,少一個都是對她的苛待。
*
薑凝凝提著裙擺,離開王殿走到長廊時,浮光和扶縈正各站在兩旁的窗戶邊等著她。
薄光灑在浮光柔軟的金發,無色的光芒好像都沾了他的光,變得溫醺起來。
而站在另一端的扶縈,他長相穠麗,身後如深海般的蝶翼仿佛能夠吸收一切光線,蝶翼上點點的鱗粉像是喝飽了水的寶石,看起來既神秘與危險。
他們兩個人仿佛是兩個極端。
見到她走來,浮光搶先一步迎接她,扶縈就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後。
扶縈向來都是這樣,不爭不搶,老實本分在自己的工作方麵從來沒有出過一絲紕漏,明明長了一張昳麗的臉,可薑凝凝卻總忍不住對他心生憐惜。
大概是因為扶縈過去淒苦的遭遇吧,所以她格外對扶縈溫聲細語,因此浮光還總打趣道她是不是看上扶縈,要不要讓他侍寢。
薑凝凝當然是拒絕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錯了,在她拒絕的刹那,扶縈的蝶翼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
“王,厲沉隊長是你的後宮之一,之前他一直在大後方負責斷後的工作,現在他回到主艦,按理說厲沉隊長應該住進後宮了。”浮光說道。
薑凝凝正準備拿下頭頂上的藍寶石王冠,聽到浮光這樣說,頓時手臂僵硬,幾根發絲勾纏住了搖晃的水滴形藍寶石,扯得她眉頭輕輕一皺。
還不待她吃痛的輕呼,扶縈就立馬上前,小心翼翼的替她解開纏繞的發絲,將王冠摘下捧在手中。
“一定很疼吧。”浮光指尖在她被勾住的發根出輕輕揉了揉,力道恰到好處,像按摩一樣舒服。
薑凝凝享受著浮光的按摩,但心裡卻想著厲沉住進後宮的事情。
雖然她當時是迫不得已,但是可厲沉真的住進來,她倒不知道應該怎麼跟他相處了,萬一他不想進後宮呢?
“王,厲沉隊長現在正在外麵等著,您覺得把他安排到哪裡合適?”浮光問道。
薑凝凝靠在長廊邊:“你覺得厲沉住在哪裡合適?”
“後宮的房間門很多,而且每一間門都空置著,厲沉隊長想住哪裡都可以,但他這次回來住不了幾天就要繼續趕往後方,匆匆忙忙,因此我覺得讓厲沉隊長住在一樓,這樣也能方便些。”
薑凝凝覺得浮光說的有道理,正要答應,卻聽向來不怎麼開口的扶縈突然說話了。
“宮殿之中有電梯,住在哪一層都是一樣的,況且厲沉隊長是超SS級,就算是跳下幾十層樓對他來說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不如就讓他住在與王同一層樓,這裡視野開闊,可以觀賞花園的所有景色,對厲沉隊長這樣才從戰場上回來的軍人來說,看到這些花草,身心都會被治愈的。”
薑凝凝詫異的看向扶縈,他向來話少,安靜的就像一朵趴在花朵上吮吸蜜汁的小蝴蝶,頭一回見他一口氣說這麼多話,而且有理有據。
“你說的有道理,那就讓厲沉住在我這一層樓吧。”薑凝凝點頭說道。
浮光臉色微妙:“好,那我現在就去準備,迎接厲沉隊長住進來。”
“厲沉隊長的房間門我已經提前準備好了,就讓我帶他過去吧。”扶縈說道。
薑凝凝看他難得主動一次,也就同意了。
扶縈向她微微行了個禮後,並沒有看浮光就直接離開。
浮光的眼神更加諱莫如深。
在這場針對狼族的戰鬥中,立了頭功的可不止阿羽染,可為什麼阿羽染會排在厲沉的身後,這樣醒目的位置。
加上阿羽染從前敏感的身份,不難看出這是厲沉在利用阿羽染狠打他的臉
浮光曾經搞走的對手,現在光鮮亮麗的回來了,還獲得了王親自頒發的英勇勳章,這樣的殊榮甚至比侍蟲還要高一等。
一時間門誰都看出來,誰才是真正有實力的。
而且他已經得到了消息,扶縈的弟弟已經申請調往厲沉的隊伍,期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在王的麵前露臉,憑借著他和扶縈一模一樣的長相,說不定就會被王看上,留在後宮,讓他們兄弟二人一起服侍王。
可那樣一來,扶縈便在這個後宮裡沒有了特殊性,一旦缺少了競爭,又能得寵多久?
所以他才會迫不及待的去巴結厲沉,讓玉琊的上位之路絞殺在肚中。
雖然是親生的兄弟,可論起爭寵卻毫不手軟。
浮光嘲弄的笑了笑。
*
當扶縈找到厲沉的時候,他正站在殿外的大理石柱上,挺拔寬闊的胸膛前那枚金色的勳章格外耀眼,好似一顆正在灼燒的太陽。
扶縈頷首示意:“厲沉隊長請跟我來。”
厲沉這個他走,他不是第一次來宮殿,但卻是第一次被帶到後宮,分配屬於他的房間門。
整座宮殿,不算偏殿有上千間門房間門,如果隻是一個人住,一天一間門房也好好幾年才能全部睡完。
扶縈帶著厲沉在輝煌的宮殿裡穿梭,最後打開了一個房間門,房間門麵積很大,不算兩個南北通透的視線極好的大露台,僅室內麵積就有500平的樣子。
裡麵的生活用品都十分齊全,但卻並不顯得繁瑣堆砌,甚至考慮到厲沉的軍人出身,一切用品的顏色也是清一色的白。
“厲沉隊長這裡就是您的房間門了。”扶縈站在露台邊,露台上的薄紗隨風而動,襯的他那一雙蝶翼美到詭譎。
厲沉抽了一張椅子,坐在露台邊,從他的視線看去很輕易就能看到一片水草豐茂的原野,左邊是一片紫藤林,和那一片醉人的藍湖,他曾那裡和薑凝凝度過了一場美妙的夢。
他淡淡收攏視線,看向扶縈:“這個樓層是你安排的吧。”
傳聞中,後宮蟲子地位越高,所居住的樓層也就越高越好,雖然這隻是私下裡的傳言,但不能否認曆代後宮蟲子都為這個爭得不可開交。
而且他所在的樓層正好與王的寢殿在一層,這樣近的距離,想見她也十分方便。
在後宮蟲子們的眼中,誰離王的寢殿最近,那麼誰就是最受寵愛的。
以浮光的性格,他是一定不可能把這麼好的地方讓給他,而且看裡麵的裝飾,似乎是一早就準備好了,就等著他住進來。
厲沉遒勁有力的長腿交疊,威嚴的軍帽摘下隨意放在桌上,露出微微淩亂的短發:“你叫扶縈?”
“是。”扶縈站在厲沉的對麵,絕美的紫眸中透著恭敬。
但這份恭敬中究竟攙著幾分利用就說不清了。
“這個房間門是你準備的?”厲沉問道,手指輕敲扶手。
“是的,王的寢殿就在您的寢殿旁邊。”扶縈說道,氣度不卑不亢,眸子如同華麗的紫水晶,看似耀眼卻始終沒有染上屬於蟲子的溫度。
“我記得你。”厲沉看著他,鋒利的眉宇間門透著淡淡的倦漠:“在βXBU62星上,王被安德魯瞄準射擊,你想替王擋子彈,不錯,很忠誠,我記得你好像還有一個弟弟,名叫玉琊,是嗎?”
提到玉琊,扶縈眼中終於有了一絲波動:“我知道,他申請調往您的隊伍。”
“玉琊雖然是返祖蝴蝶,但是這一年來,他的訓練成果非常出色,加上蝶翼的致幻性,在戰場上很有幫助。”厲沉不緊不慢的說道,眼神清冽:“不過他既然是你的親弟弟,應該讓他跟你一起進宮來服侍王才對。”
這話一出,扶縈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勉強:“那就要看王的意思了,隻要王願意,納了玉琊進後宮,我們兄弟兩個一起服侍王也好。”
厲沉淡淡的眼神凜冽,扶縈表情上的每一個小細節都沒能逃過他的眼睛:“多謝你給我布置房間門,我想休息一下。”
扶縈垂眸退了出去,手指緊捏。
他能做的都做了,厲沉一回宮,他就上前去示好,他知道這樣的自己在厲沉看來會顯得無比諂媚。
可是他不得不這樣做,他太想留在王的身邊了,一刻都不願意離開。
這一年時間門中,浮光沒少針對他。
侍蟲出身的他,從小就活在這種勾心鬥角的環境中,無論這張臉長得再溫柔賢淑,也改變不了他內心裡的陰私。
因為嫉妒扶縈搶走了原本屬於他的關注,浮光使了很多手段,並非針對身體的殘暴,卻搞得他身心俱疲,要不是尤宮總指揮官偶爾幫扶一把,他怕是已經被浮光找借口趕去底層了。
他當然知道這些蟲子沒有一個是真的好心,幫扶他的都心存其他目的,他也知道自己現在還能好好地站在這裡,隻是為了製衡浮光。
扶縈不在乎自己成為誰的棋子,不在乎諂媚誰,逢迎誰,隻要能夠留在王的身邊,照顧王的飲食起居就好。
一直來,他的願望都是這樣渺小到塵埃裡。
王清晨飲用的第一杯水,是他倒的;王穿戴的禮服上的一枚釘珠,是由他親手縫製;書桌上每天更換的插花,都由他親自從花園裡采摘插成優美的形狀,讓王疲乏的時候,第一眼看到雅致盛放的花。
這就是他人生的意義。
*
“也不知道厲沉滿不滿意為他準備的房間門,他會不會嫌小,或者覺得裝修不夠好啊?”
薑凝凝手肘撐在書桌上,掌心托著臉蛋,杏眸裡透露著淡淡的擔憂,連擺放在麵前的書也看不進去了。
浮光溫聲笑道:“王讀書一直都很勤勉,這還是第一次書擺在您的麵前,您卻看不進去。”
薑凝凝兩邊的臉頰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有這麼明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