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封太子太傅之後的趙九福更加忙碌了, 工部的一個個項目需要他的推進,畢竟這些都是他一力支持的, 若是修路修橋這種常規項目還好, 交給下頭信任的人便是,若是那種往前走的,若他不時時盯著的話, 誰知道會走多少冤枉路。
而他現在有太子太傅的名頭,自然是要多在太子身上下功夫的,不然省了這一時的麻煩,怕是會有一輩子的麻煩。
熟悉了一段時間之後, 趙九福便開始提議皇帝讓太子出宮曆練, 這個曆練並不是讓他自己開府,而是進入六部最底層的地方去看一看。
這主意倒是得到了皇帝的讚同, 他估摸也覺得自己這位皇兒從未吃過苦頭,以至於頗有幾分不知世間疾苦的意思,這作為一個皇子無傷大雅,作為一個皇帝可不大好。
隻是他也有自己的擔心, 太子貴為儲君,認識他的人數不勝數,即使隱姓埋名的進入各部,恐怕也看不到真正的大周。
這時候趙九福卻給他出了一個主意,笑著說道:“說是讓太子熟悉六部,但太子身份貴重,總不可能真的如同小吏小官一般從頭開始, 京城認識太子的人確實是多,但外地卻不同,也不需多遠的地方,隻要瞞著眾人,讓太子見一見真實的大周即可。”
皇帝一下子就明白了,趙九福的意思是讓太子作為六部外派到地方的官員,通過這種方式去熟悉大周,這個方案其實是有很大風險的,畢竟太子是儲君,萬一出了什麼意外的話,恐怕大周也會跟著震蕩起來。
但是最後皇帝還是一口答應下來,擔心兒子的安危,他完全可以派人暗中保護,但若不能在自己死前將太子錘煉成材,恐怕他死了也不能瞑目。
於是此事君臣兩人隻告訴了太師和太保,其餘就算是六部的尚書也無從得知,還以為太子依舊在宮中苦學這三位師傅的教導。
六部每年要派往地方的人不少,皇帝想要動手腳極為容易,也不需要讓各部知道,直接半路截住那外出的人選,替換成太子就是。
不過太子往外走的時候,身邊總不能沒有人輔佐,而三位老師之中趙九福顯然是最合適的人選,一來是他在工部多年,年年都喜歡往外跑搗鼓奇怪的東西,就算是離開一時半刻也不會被人懷疑,呂靖和蕭甯可不同,他們倆鮮少出遠門。
趙九福自己提出來的法子,自然得接著這個差事,出門在外的時候他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能不伸手就不伸手,凡是都讓太子自己來處理。
這一路走過來,他們也是吃了不少苦頭的,畢竟六部外放的人雖然尊貴,但遇上了當地的地頭蛇也有玩不開的時候。
沒有什麼比親自經曆更加直觀和有用,曾經趙九福教導的事情,太子聽是聽了,但猶如水中月鏡中花虛無縹緲,但現在卻一點點落到了實處。
與人為善待人和氣的太子爺,在外也忍不住生出一些火氣來,甚至好幾次因為地方官員的玩忽職守而動怒,這就是趙九福想要的結果。
整整六年的時間,就花費在太子爺到處遊曆之上,若不是後頭太子外訪的事情暴露,各地的官府都做好了準備,恐怕這事兒還會持續下去。
既然這事兒瞞不住人了,皇帝倒是也不堅持,直接將太子帶在身邊教導,而讓其餘的兒子全部出宮開府,這一下子便把太子和諸位皇子區分開來,徹底斷了他們的念頭。
幾年的陪伴,足以讓趙九福與太子感情深厚,尤其是好幾次他們都出生入死,可以說是用鮮血和汗水打造錘煉出來的君臣之情。
趙九福不再擔心太子的軟耳根,而是開始擔心皇帝的身體,年輕時候受到的損傷年紀大了便更加明顯,早些年太醫還能壓製,這些年皇帝的身體眼看著就衰敗了。
比起太子,趙九福與皇帝的感情更好,他自然是不希望皇帝現在駕崩的,雖說太子已經長成,但如今的皇帝才是他想要的明君。
不管是出於公事還是出於私心,趙九福都想要多留皇帝幾年,甚至忍不住幾次出手係統丹藥,但也抑製不住皇帝身體的惡化。
因為此事,趙九福難得練字的時候都不能凝神,看了看寫壞了的字忍不住歎了口氣,索性放下毛筆不再寫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這時候趙順灝走了進來,他如今已經娶妻生子,又早早的入朝為官,臉上卻還帶著幾分少年活潑的氣質,看見父親有些煩惱的模樣,便開口說道:“爹,孩兒幫您磨墨?”
趙九福平時最喜歡使喚兒子磨墨,但這一次卻搖了搖頭,讓趙順灝在位置上坐下,才問道:“你可還怪爹不許你外放?”
當初趙順灝高中狀元進入翰林院,也是趙家的大喜事,隻是三年之前趙順灝原本想要外放去做一些政績出來,但趙九福卻硬是壓著他在翰林院蹉跎了又三年。
趙順灝笑了笑,說道:“孩兒知道爹的意思,還不是覺得我性子太過於跳躍,不在您眼皮子底下容易鬨出事情來,這才壓了兒子幾年,不過如今孩兒已經娶妻生子,脾氣也比當年沉穩多啦,我想今年爹肯定不會阻止了。”
趙九福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你知道就好,自小你的脾氣就不如暉兒沉得住氣,容易被人激將,這些年來好不容易壓了一些下來,你自己能認得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