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好,且沒有風,很適合曬太陽。
翠珠推著賀文璋,在花園裡走動著,並且對於寒舟介紹著府裡的情形。
“咱們府裡比較大,伺候的人卻不多,奶奶如果喜歡清靜,假山那邊,池塘那邊,還有花園這邊,都可以來消遣時光。若是奶奶喜歡熱鬨,儘管吩咐,奴婢們一定叫奶奶高高興興的……”
講完府裡的大致構造,又說:“大爺的身子不是很好,咱們長青院的規矩卻不嚴,奶奶倒不必擔心,有什麼儘管吩咐奴婢們就好了。”
緊接著將賀文璋日常起居,幾時起床、幾時午睡、幾時就寢,一日幾餐,每餐什麼菜色,搭配什麼藥汁輔助,等等說了個詳細。
於寒舟早就覺著她精明乾練,又性情沉穩,如今聽著,倒像是賀文璋身邊的總管丫鬟了。
想到早上起晚了的事,她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今日起晚了,險些誤了大爺的事,倒是我的不是了。”
不等翠珠說什麼,坐在輪椅上的賀文璋扭過頭來,說道:“你不必替我擔著。分明是我起晚了,與你有什麼乾係?”
然後看向翠珠說道:“大爺我如今成親了的,日常起居安排,都要變上一變,總不能還處處都跟從前一樣。”
說這句話時,他耳朵上爬上了一層粉意,目光不往於寒舟的方向看,隻嚴肅地對翠珠說道。
翠珠的眼角跳了跳,很快壓住了,麵色如常,笑著說道:“原本大爺說什麼,奴婢都該應的。隻是這回事,還要同常大夫說一聲的好。”
常大夫便是常住在附中,將賀文璋從小看到大的老大夫。賀文璋的起居日常,都是常大夫給安排的,如今要變動,變動成什麼樣,翠珠不敢擅專。
賀文璋也想到了,扭過頭去:“嗯。”
這回於寒舟看到翠珠的肩膀抖了兩下,嘴唇緊緊抿著,好像強忍笑意的樣子。
於寒舟也想笑。說什麼成親了,不能處處跟從前一樣……哪兒不一樣啊?人家新婚夫妻每天起晚了,是有正經事要做。他們兩個呢?蓋上棉被純聊天。
哦,棉被都不蓋同一條。
但是大家一致共同沒有挑破,很快轉了話題,卻是翠珠說道:“大爺和奶奶說話吧,奴婢去為大爺和奶奶沏壺茶。”
說完,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其他等候在一旁的小丫鬟,也都跟著退下了,□□中隻留下於寒舟和賀文璋兩個。
“咳。”這時,賀文璋清了清嗓子,對她招了招手,“你靠近一些。”
於寒舟便靠近他:“什麼?”
“幾時起床的事,不必聽他們的。”賀文璋的聲音壓得低低的,“你想幾時起床,便告訴我,我來說。”
陽光下,他的皮膚極為蒼白,唇瓣也沒什麼血色,整個人瘦得可憐,做得寬鬆的衣袍罩在身上,愈發顯得他瘦得一把骨頭。
他跟她說話時,似是不好意思看她,垂著眼睛,隻看得到濃密而微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像是展翅欲飛的蝴蝶。
他太脆弱了,好似風一吹就要碎了,於寒舟情不自禁的放輕了聲音:“好,我聽你的。”
賀文璋的嘴角便揚了揚,然後說道:“嗯,你,日後若有什麼需要,儘管和我說。我允諾過你的,不讓你受委屈。”
她嫁給他,便是最委屈的事了,他儘可能讓她在彆的地方得到補償。
於寒舟便覺著,這人的心腸也太好了些。愈發覺得他身體這樣,對他十分不公平。
好人就應該好好的,長命百歲才對。
但是她又深知,一個人的壽命長不長,同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其實沒太大關係。
“謝謝你。”她便說道,聲音也放輕了許多,微微湊過去些許,“如果你有什麼不舒服,也可以和我說,我一定幫你,不幫彆人。”
比如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如果有什麼不過分的要求,隻要他提出來,她一定願意滿足他。
好是相互的。既然他對她好,願意照拂她,她也願意對他好一點。
畢竟,他的性命不長,能對他好的時日也不會太多了。
賀文璋率先感受到的,是她靠近時,空氣中傳來的她身上的幽香。然後,才是她說的話。
這兩者混合在一起,讓他的臉上有些熱,體內似有什麼鼓動,血脈激蕩,他情不自禁的握了握輪椅的扶手,才鎮定幾分,淡淡點了點頭:“嗯。”
於寒舟見他淡淡的,以為他不信她的話,想了想,沒有強調一遍。
他們現在畢竟還不熟。而她又剛剛嫁進來,對什麼都不太熟,說要幫他,他不信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