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來,常大夫始終沒鬆過口,認為賀文璋活不過二十歲。
這都是他往寬了說的。按照賀文璋小時候的身體狀況,常大夫以為他要夭折的。是侯夫人流水一般花銀子,各種藥吊著,使下人精心伺候著,才叫他雖然一直病怏怏的,卻長到大了。
要說賀文璋有什麼大病,倒也沒有,他就是底子差。非常非常差,一有點風吹草動,稍有點不妥當,他就扛不住,要病了。
一生病,就上吐下瀉,發冷發熱。這樣一來,身子還怎麼能好?而身體不好,就更容易生病,這是個惡性循環。
常大夫一直很擔心,哪日賀文璋受點驚,一場高熱上來,救治不及就去了。
如今把了他的脈象,察覺到有些微的好轉,常大夫還不想說。因為這點好轉,隻需要生一場病,就又打回原形。是侯夫人殷切期盼,而賀文璋也目露渴求,才讓他鬆了口:“好生養著,仔細注意著,有什麼不要往心裡去,保持心胸舒朗。”
賀文璋點點頭:“是,我記住了。”
他此刻麵帶欣喜,看了看母親,又看向妻子。
他,也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常大夫說了,他是有可能活過二十歲的。那他如果以後都不生病,把身體養得好一點,是不是還能多活兩年?
他心裡一陣陣激動,簡直壓製不住,渾身都微微顫抖起來。
“太好了。”於寒舟雙手合十,兩眼晶亮地看著他,“璋哥,你要好起來了。”
賀文璋聽了她的話,更是激動不已,是的,他可能要好起來了!張口剛要說什麼,就被常大夫在背上拍了拍:“彆激動,彆激動,你的身子受不住大喜大怒。”
“是。”賀文璋垂下眼睛,努力克製著激動的情緒,半晌才抬起頭來,微微笑道:“我會更加注意的。”
從前他沒想過自己會活過二十歲。為此,有不少地方他都不夠注意,甚至還有些放縱自己。
現在不一樣了。他想要活過二十歲,非常非常想。
所以,從今天開始,他要認認真真地保護身體,並且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
“好,好。”侯夫人坐在椅子上,由丫鬟順著氣,強忍著淚意,笑著說道:“多謝常大夫對璋兒的照顧。來人,取二百兩銀子來,答謝常大夫。”
常大夫客氣地推辭了一下,就受了。
送走常大夫後,侯夫人便一手握著賀文璋,一手握著於寒舟,說道:“璋兒身體變好了,顏兒是大功臣。都是你的細心照顧,才讓璋兒的身體有了轉機。”
其實要說細心照顧,於寒舟也沒怎麼照顧。這一點她知道,侯夫人也知道。
侯夫人更知道,真正讓兒子好起來的,是他自己。他有了妻子,整日活色生香的在麵前晃著,怎能不動心?人一旦動了心,就會格外想活下去。這也是當初她什麼也不顧,非要給他娶個妻子的原由。
如今計策奏效,侯夫人彆提多高興了。她為兒子做了對的事,可能還救了兒子的命。
“你們兩個好好的,母親就放心了。”侯夫人說道,表情格外真誠,“有什麼需要的,隻管使人告知我,母親要你們高高興興,快快樂樂的。”
她一點不擔心把兒媳婦縱容壞。
好孩子是不怕被縱容的,即便被縱容得飄了,稍稍點撥,也就回來了。
她隻怕兒子被照顧得不夠好。如今他大了,能貼心照顧他的,隻有他的妻子。所以,侯夫人願意對大兒媳好一點。
“是,母親。”於寒舟利落地應了。
侯夫人吩咐她什麼,她從來不扭捏、不推諉。給她什麼,她就要。吩咐她什麼,她就應。
而這態度果然讓侯夫人很放心,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又對兩人囑咐幾句,便起身離開了。
長青院隻剩下於寒舟和賀文璋兩位主子。
賀文璋把下人都遣出去了,然後看著於寒舟,喉頭滾了滾,說道:“顏顏,我可能會好起來。”
於寒舟便笑道:“是啊,常大夫說了,隻要仔細養護著,身體會變好的。”
賀文璋其實想聽的,不是這個。但是她會這麼說,他一點也不意外。
他目光溫柔地看著她,心裡有無數的話想對她說,最終,他千挑萬選,說了一句:“待我身體好了,我帶你上街玩。”
他知道,她一定想出去玩。沒有人不想出去玩。不過,女子總是出去玩,會被冠上不安於室的名聲。
他不一樣。他不介意這個。他自己就在深宅大院中養了二十年,他深深知道這滋味。等他身體好了,他就往外去,見識世情,領略世事,還會帶上她一起。
有夫君帶著,到時候沒有人會說她什麼。
“好!”於寒舟很感動小夥伴的心意,更加打定主意好好照顧他。
怎麼照顧他呢?
就跟從前一樣照顧。
隻是會想辦法逗他開心,比如給他講個笑話,比如誇他氣色好,每次去正院請安的時候,她都主動推他。
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她漸漸摸到了他的脾氣。實在是個再好哄也不過的人了,隻要誇誇他,哄哄他,在他不高興的時候逗逗他,他可以一整天都開開心心的。
而他開開心心的,據常大夫說,就有利於身體變好。因為他其實沒什麼病,就是底子太差,如果能夠不生病,每天吃的好、睡得好、心情好,慢慢就會養起來一些。
一轉眼,又是半個月過去。
這期間賀文璋隻著了點風,小小的咳嗽了一回,其他什麼病也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