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大夫走了,跟他相熟的長青院的下人們都很不舍。但是不舍之餘,更多的卻是高興!
因為大爺就要好起來啦!
常大夫臨走之前說了,大爺今後就如常人一樣了,這豈不叫她們這些伺候的人高興?
這些年來,她們伺候著一個隨時可能咽氣的病秧子,提心吊膽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憐惜。沒彆的,大爺待人太寬厚了,她們在長青院伺候著,雖然身份是下人,可是日子過得比平民小戶家的千金還好些。
她們知道自己為何會過這樣安穩的日子,因此由衷希望賀文璋能夠好起來。
也有人生出擔憂:“大爺如今要好起來了,身邊可還需要咱們伺候?”
這話一出,其他人都沉默下來了。
無它,府裡的二爺身邊便沒有許多丫鬟伺候,更多的是長隨和小廝。侯爺說了,男子不可寵溺著長大,成日裡廝混在丫鬟堆裡是怎麼回事?
至於她們這些人,是侯夫人安排在大爺身邊的,因是大爺身子不好,侯夫人覺著丫鬟們伺候著細心,處處都比小子們妥帖細致。
如今大爺的身子就要好起來了,長青院還需要這麼多丫鬟伺候嗎?
“如今主子還沒說什麼,休要多想,儘心伺候著就是。”翠珠對眾人說道,“再說,大爺和大奶奶都是寬厚的人,就算不要咱們在跟前伺候了,難道會胡亂將咱們發配了去?”
眾人一聽,心裡安穩幾分。
不管怎麼說,大爺是寬厚且念舊情的人,憑著這些年來她們認真伺候的情分,求一求大爺,日後也就不懼了。
心裡是這麼想的,但是她們卻到於寒舟跟前獻殷勤去了:“奴婢剛繡了一幅手帕,奶奶瞧一瞧,喜歡不喜歡?”
“奶奶最近還寫不寫話本了?奴婢近來有個想法呢!”
“奴婢燉了鴿子湯,奶奶要不要嘗嘗看?”
誰都知道,奶奶是大爺心尖上的人,大爺雖然寬厚又心軟,但這院子裡說話算話的人卻是於寒舟。
於寒舟又是好哄的。手帕漂亮,她便收了,每日換著花樣用。鴿子湯、魚湯、排骨湯等,更是來者不拒,端來就喝。
更彆說是講故事了,聽著最解悶兒的,她和丫鬟們玩成了一團,倒給賀文璋騰出時間來了。
他最近有些心事,打算找侯爺說一說。又怕冷落了媳婦,使媳婦不高興。現在媳婦跟丫鬟們玩成一團,他也就放心想心事了。
他想的卻是襲爵的事。
他並不想襲爵,雖然這是封妻蔭子最便捷的途徑,但是他從沒想過。這對賀文璟不公平,他從小是被當成繼承人來培養的,忽然被奪去資格,這非常不公平。
他很愛弟弟。從小到大,在父親和母親注意不到的地方,都是弟弟幫他、陪他。弟弟對他十分敬愛,他自然不能做出傷害弟弟的事。
下定決心後,他便挑了個侯爺清閒的日子,去跟侯爺說話了。
“這是你的意思?”侯爺聽完了他的話,抬起一雙深沉平和的眼睛,看著他道:“你想清楚了,日後不後悔?”
賀文璋道:“兒子想清楚了,不後悔。”
“嗯。”侯爺微微頷首,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你回去吧。”
賀文璋摸不清父親的想法,並沒有聽從離去,而是又說道:“父親,我身子越來越好了,日後可以走科舉之路。”
“你覺著你能從考場上安安穩穩地下來?”侯爺反問了一句,他雖然性子內斂,並不如侯夫人那樣對兒子十分親近,卻也記得常大夫說過的話,“你日後就算大好了,也不如常人那般結實。”
尋常的讀書人,尚且有許多熬不過,出來後大病一場,何況是賀文璋這樣的天生底子不強悍?
“父親,我……”
“你母親不會同意的。”侯爺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你母親費儘心血,終於把你養大了,你舍得她擔驚受怕?”
賀文璋舍不得。
他知道母親在他身上用了多少心思,可他也舍不得讓舟舟跟著她享不到尊敬和榮耀。
侯爺曆經世情,一眼就看出大兒子在糾結什麼,眉頭輕輕挑起,他問道:“如果你不襲爵,日後璟兒襲爵,則璟兒媳婦就是府中主母。”
賀文璋聽了,簡直跟剜他的心一般。他的媳婦,到時候不僅在外麵享受不到彆人的尊敬,便在家裡也矮人一頭。
他沒想到,生活可以變得這樣冰冷而勢利。明明是一家人,可是也要在權勢名利麵前低頭。
長青院。
“這個好,下一本就寫這個了!”於寒舟從小丫鬟那裡獲得了新的構思,使人拿紙筆來,飛快寫下設定。
獻計的小丫鬟擠開姐妹們,殷勤地在旁邊研墨。
“魔尊墜落山崖,重傷昏迷,被小姑娘撿到,搬進了家中。”
小姑娘是武林至尊的女兒,卻天生體弱,不能習武。至尊怕她被人傷害,藏在山穀中,與世隔絕。
寂寞的小姑娘常常撿一些小動物回家,這次還是頭一回撿到人。她又新奇又害怕,按照救治小動物的辦法,給魔尊處理了傷口。
“大爺回來了。”這時,打簾子的小丫鬟說道。
屋裡的丫鬟們紛紛行禮,於寒舟也笑著看過去道:“你回來啦?我們在寫話本,等下念給你聽。”
她隻負責寫下故事脈絡,具體著墨還是賀文璋來。他文筆好,語句優美,而且性子沉穩,有耐心詳寫,由他執筆再合適也不過了。
飛快寫下一段,於寒舟才停了筆,看向不知何時坐在麵前的男人道:“來,看看喜歡嗎?”
賀文璋滿腹心事,卻不想在她麵前表現出來,勉強接過草稿,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