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麵的調查結果表示,這兩個“彌賽亞”毫無疑問是同一個人——這也網上同時關注了新生代禦魂師大賽中的“彌賽亞”和獸潮及後來的劫持事件中的“彌賽亞”的人的共識。
畢竟相似點多得一塌糊塗,幾乎九成可能是同一個人。但若是要決定性證據的話,那唯有去掀彌賽亞的麵具了。
可惜的是,時至今日,依然無人知曉彌賽亞真身是誰。
但在紫金花的報告中,卻提出了他們在調查中發現的種種線索:在附一那位名為方以唯的學生遇到實驗樓爆炸、據說回家養傷之後,一個月後,有一個叫方以唯的女孩子出現在遲雁行區一座極為偏遠的城市,尼克爾城。
從紫金花用了些手段得到的監控錄像來看,她初入尼克爾城時,就穿著一身附一校服、長發翩翩,和在附一時的模樣一模一樣。
紫金花在這個叫“尼克爾城”的城市裡花了相當多的精力調查,種種監控錄像顯示,方以唯在這個城市裡遇到了一個叫溫然的少年,那少年隻善用水係,和後來在團隊賽裡出現在彌賽亞身邊的一樣id叫溫然的少年有多處相同點,基本可以斷定是同一個人。
除此之外,方以唯曾經帶著五隻三色果進化態在借住的民宿院落裡給它們放風,那五隻三色果進化態和彌賽亞對戰風神翼龍時使用的果子隊一模一樣,連屬性都是一樣。
甚至於,眼尖的調查人員還從監控上發現了某隻梅花喵的身影。
種種跡象表明,附一那個名為方以唯的女孩子,就是後來出現在新生代禦魂師大賽上,和遲雁行區代表天神領域的彌賽亞!
而彌賽亞……大半個月前,聖路易羅納丁堡市內發生商業中心劫持案,林梓茵被卷入其中,彌賽亞在救下她時,還被她刺了一劍!
林梓茵刺的是,是他們林家的靈祭!
紫金花的調查結果到此為止,但林杉宸和大長老,以及所有看過林鬆亭提供的那一頁紙上內容的人都記得,上麵還寫著,曾經有人在殺手組織“夜幕”裡買凶殺害方以唯!
附一的實驗樓爆炸不是意外,而是夜幕做下的手腳!
甚至於,在發現方以唯沒死的時候,那名客戶還提供了屬於她的鴻蒙樹,以供夜幕追蹤其下落!
後來夜幕被什麼人搗毀覆滅,但他們的客戶和任務資料卻被林鬆亭拿到手,放在了那份調查報告裡。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林杉榮!
在這時,剛剛出去的大長老心腹回來了,還帶回了一盆鴻蒙樹。
迎著眾人的目光,大長老沉聲道:“這是放在聖魂殿堂的花房裡,被我們林家的靈侍們照看著的,據說,是屬於梓寒那孩子的鴻蒙樹。”
在林杉榮和林梓茵青白的臉色裡,大長老用上了林家的秘傳魂技。
鴻蒙樹上漂浮出絲絲紫氣,在上空漂浮不定。
紫氣裡,一個人的身影顯露出來。
三長老認出了上麵的人:“這不是楓禾那一脈的後輩嗎?”他詫異道,“我記得那孩子好像是叫林菲菲,今年也是十五歲。”
大長老看著那上麵顯示出來的人,聲音輕了幾分:“我從來沒有想過……居然有人敢大著膽子去掉包靈祭的鴻蒙樹!”
到後麵,卻是聲如鐘磬!
林家有專門的秘術鑒定鴻蒙樹的真實身份,但是極少動用。倒不是擔心會對鴻蒙樹的主人產生逆向影響,而是因為這種秘術會讓鴻蒙樹本身的“反映主人情況”的效用降低。
所以,絕大部分情況下,哪怕是靈侍的工作出了什麼大紕漏,弄混了鴻蒙樹,林家做出的補救措施也是讓被弄混的鴻蒙樹的主人自己去辨彆屬於自己的鴻蒙樹。
鴻蒙樹和它的主人之間有種極為神秘的親密聯係,主人隻要看到,就能認出屬於自己的鴻蒙樹來,絕對不會錯。
大長老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實際動用這個秘術。
林家這樣的龐然大物一旦運作起來,全力以赴想要調查一件事的話,那效率是驚人的。
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關於林杉榮在中央區的行蹤、林梓茵的行蹤,甚至於某天某時林梓茵和某個同學說了幾句話、話的內容都一字不差地擺在了林杉宸和長老會諸人麵前。
林杉宸看著遞上來的文件,沒有伸手,隻是淡淡道:“幾日前,我記得還有人提到過,沒找到梓寒,梓茹她又能喝下龍葵花皇蜜而不死,顯然是得了冕下的庇佑,靈祭之位總這麼空著也不好,不如讓梓茹成為靈祭。現在想來……說這話的人,當真是,”他吸了口氣,一字一頓冷聲道,“其·心·可·誅!”
他站了起來,走到依然如灘死泥般爛在地上的林杉榮旁邊,歎了口氣:“阿榮,我自問對你算是不錯了,可你的胃口總是那麼填不飽。”
“林家家主的兄弟姐妹有從商,有從軍,研究學術,衝擊武道巔峰,但從未有人想從政。除了你。”
“你說你想輔佐我,讓我這個哥哥可以活得輕鬆些,我信了,讓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鬆亭從家裡離開之後,你讓弟妹取了孕環,想再要個兒子,我以為你是想要兒女雙全。直到前年,你終於如願了。”
“弟妹和你的年紀都大了,生了壽兒。他出生的時候身體就不好,你說,想讓他可以長命百歲,想給他取名叫‘壽’。我也應了,這是你的慈父之心,我是這麼想的。”
“可你是怎麼回報我的呢?”
“你覺得那點兒權利不過是雞毛蒜皮,想要更大的。”
“你給壽兒報大名上戶籍的時候,報了一個‘守’字,若不是下頭的人及時發現,恐怕你已經如願讓你的兒子名為‘林鬆守’了。”
“你和我解釋說是寫的人聽錯了,畢竟‘守’和‘壽’同音,可你知道嗎,那天接待給你登記的人,是三長老的人。”
林杉榮臉色已經是一片慘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靜靜地聽著。
沒有人打斷林杉宸的話。
“林家人取名字很講究,尤其是嫡係。隻有繼承人的名字裡,才能使用‘宸’、‘寧’、‘宇’、‘亭’等字,意思是保護家族,成為家族的保.護.傘,使家族不受風雨侵蝕。”
“你想給壽兒取名‘守’,”林杉宸盯著自己的弟弟眼睛,聲音雖輕,話裡的內容卻讓人肝膽發顫,“你想讓他守什麼?”
他直起身來,不再看臉色整個灰敗下去的二弟,道:“徹查吧,一個都不要放過。”
周圍緊急召來的長老會成員集體起身,恭敬行禮:“是!”
#
人群魚貫而出,從林杉榮身邊走過,沒人看他一眼,仿若那邊根本沒有人在。
林梓茵幾次想起身,卻被林秀緊緊按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在今天之前,她根本不知道這個白發蒼蒼總是笑嗬嗬、從不顯山露水的總管居然有這麼大的力氣。
大堂裡一下走得沒幾個人了,大長老還留在這,他還有些事要和家主請示:“梓茹和梓茵這兩姐妹,怎麼辦。”
“梓茹是靈侍,還試圖冒充靈祭,鴻蒙樹的掉包沒有她的協助是不可能達成的。”林杉宸眼睛冷然,道,“傳我的令,把林梓茹帶過來。”
靈侍沒有特殊情況,不能離開聖魂殿堂,隻能在聖魂殿堂裡生活到死。
唯一能夠把靈侍從聖魂殿堂裡放出來的,除了靈祭之外,就隻有家主了。
拿著家主令來到聖魂殿堂的人還未走到門口,林梓茹已經心有所感了。
這些日子裡,花皇蜜毒的毒性雖然被秘藥壓下,卻依然在她的身體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她站在聖祭壇前,從小到大,她從未如今日這般,離聖祭壇這麼近。
仿佛隻要她想,她就能登上聖祭壇,就好像冕下的斥力已經對她無效了一般。
但她知道,這些,都不過是她的錯覺。
死氣漫上了她的眼睛。
大長老派人去花房拿走鴻蒙樹的時候,她就知道,大概,是暴露了。
哪怕沒有來自林家的懲罰,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既然如此……
帶著家主令的人站在聖魂殿堂門口,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見林梓茹從中走了出來。
“我們走吧。”她平靜道。
既然如此,至少,要保下阿茵。
她最重要的妹妹。
#
來人帶著林梓茹走的方向並不是往家主所在的地方,林梓茹看著周圍越來越偏僻的環境,慢慢皺起了眉頭。
直到到了一處極為荒涼的所在,來人才停了下來。
在那,已經有一個容貌風範都和林梓茹一模一樣的女人等著了。
林梓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她忽然明白過來:“你們是那位的人?”
“正是。”那女人看到林梓茹過來,立刻上前,“沒時間多解釋了,梓茹小姐,快來和我互換衣服,然後讓甲五帶你出去!大人讓我們務必要保下您來!”
林梓茹卻是搖了搖頭,後退了一步,避開了她的手。
“代我向大人問好,梓茹感謝他的救助,但是……”林梓茹笑得平靜,“我在決定調換梓寒的鴻蒙樹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身死準備了。”
謀害靈祭何等的罪名,她從下定決心那天起,就沒想過一旦事敗還能活著。
那女人和帶路的人互相看了看,有些不知道怎麼辦:按照主上的安排,林家這一脈裡,也就林梓茹還有救的價值,但如今這唯一值得他們冒著大風險來救的人,反而自己拒絕了……
她就真的不怕死嗎!
“二位若是有辦法救人的話,可否救下我的妹妹梓茵?”林梓茹自己做好的死的準備,但是她妹妹可沒有,“梓茵那孩子……還是太過天真,她恐怕至今都不沒有足夠的覺悟,承擔起這一切。”
爹和她說起的計劃一旦敗露,她會是什麼下場……或許梓茵她想過,但是從未細想過。
至少,林梓茹知道自己的妹妹,並沒有承擔一切的覺悟,也沒有死的覺悟。
不過,也怪不得她……畢竟,是在那樣的環境裡長大的。
林梓茹何等細心的人,看兩人沒有第一時間接話就知道結果了,也不再提這,隻笑著道:“是梓茹冒昧了。家主恐怕等急了,還是讓梓茹過去吧。”
#
林梓茹到的時候,林杉宸等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他們從舉辦家宴的大堂裡轉到了植園。
林梓茹明白自己將要麵對的是什麼。
植園,聽起來似乎是植物園什麼的地方,但事實上,這裡卻是林家內部的刑罰地。
植園裡的植物,是嗜血植物係魂獸。
它們攻擊著所有活著的生靈,甚至包括其他植物,裡麵的殘殺日複一日,從未停止過。
在林家,犯下滔天大罪的林家人會被投入植園,成為土壤的一部分,身死骨銷養育萬物,才能夠勉強抵得過自己犯下的罪孽。
植園的入口是一個巨大的漆黑的深坑,看不到底。
林梓茵已經抖得連路都不走不動了,全靠林秀扶著她走。
到了地方,看到植園的石碑,她渾身一顫,立時就癱坐在了地上。
“真是無用。”林梓茹輕輕一歎。
林梓茵看到她,眼裡頓時閃過一絲喜色,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剛想開口叫姐姐,卻聽到林梓茹這話,頓時,她的臉色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慘白。
“姐……姐?”她滿目茫然,不明白為什麼姐姐忽然這麼說。
“還不明白嗎?”林梓茹的眼底像是看著什麼根本瞧不上眼的東西,話一出口,又似是想起了什麼,道,“對了,你是不明白。”
她緩步走來,平靜道:“你不知道怎麼忽然天就變了,爹爹忽然想奪家主之位,姐姐忽然掉包了鴻蒙樹,想謀害靈祭,你什麼都不知道。”她忽然冷笑了一聲,語氣頓時說不出的嘲諷,“你眼裡就看得到男人,就想著嫁個男人!”
被她的話一刺,林梓茵身體頓時就是一縮。
哪怕姐姐這麼說她,林梓茵就是知道,姐姐是在保護她……
從小到大,她唯一真心在乎的人就是姐姐了,姐姐不會害她的,她深信著。
可是,姐姐想做什麼……為什麼,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的伴生靈讓你受萬般喜愛,所以你的眼皮子也就那麼點,隻看得到些情情愛愛,你根本不知道我和爹爹想要謀求的有多大。”
林梓茵吸了口氣,想張口叫姐姐,卻怎麼也吐不出聲來。
姐姐讓她不要說話,不要動,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就好……可是,真的就這樣好嗎?
大長老冷冷地打斷了林梓茹的話:“不錯,你和你爹,謀求得確實很大。”
“當然。”林梓茹輕輕地揚了揚眉梢,“我們所謀一旦成功,爹爹他可以成為林家之主,弟弟會是未來的林家家主,而我,自然是林家的靈祭,何人能擋我們?”
“至於這個廢物麼……”她垂下眼簾,看了眼幾乎縮在地上的妹妹,語氣裡帶上了一絲絲不屑,“拿來聯姻,為爹爹帶來姻親,助他坐穩家主之位,倒還不錯。”
她側頭冷笑了一聲:“她也就這麼點用了。”
林梓茵霍然抬頭,滿目不信:“姐姐!不是的!姐姐你不是這麼想的,你告訴我不是!”
她真的慌了,之前的她可以不信,但這……
“你覺得你還有什麼用?”林梓茹這次是真的笑了,“伴生靈唯一的天賦就是【魅惑眾生】,哪怕你沒有和它附體,依然會讓所有人在看到你的時候,都能在你身上看到心裡最重要的人的影子,由此下意識地憐惜愛護你。日久移情,原先對著他人的重要情感都會轉移到你身上,除非意誌堅定到不受你魅惑,亦或者是與你血緣相親到完全免疫你的魅惑,否則它對任何一個看到你的人都有用。”
“爹爹和娘親與你都隻有一半的相同血緣,所以他們也逃不過你的魅惑。我是唯一一個與你血脈相親到可以免疫【媚惑眾生】的人,所以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如其他人那般,深愛著你?甚至,”她走到林梓茵身邊,拉起她的衣領,笑道,“為你去死?”
在林梓茵睜大的不敢置信的眼睛裡,林梓茹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笑得和往日沒有絲毫異樣。
但是梓茵卻被她嚇壞了……她真的怕她說的是真話。
因伴生靈的緣故,梓茵從小就覺得周圍一切的好感都如鏡中花、水中月,虛無縹緲得讓她難以全然信任,唯有她……
唯有她這個血脈相親、完全免疫了她的【媚惑眾生】的姐姐的好意,是可以信任的。
所以在梓茵的心裡,她的重要性,遠遠超過任何一個人,包括後來梓茵愛上的那個瑞德拉貢家的少年。
她又何嘗不是呢……
她連父親都不能全然信任——有哪家父親會親手給女兒遞上必將致其餘死地的毒呢?
她吃的藥,確實可以暫時壓下龍葵花皇蜜的毒性,但卻沒有絲毫解毒能力,一旦爆發,她死無全屍。
在這個步步險惡的家族中,唯有那個小小的、在她的懷裡從繈褓嬰兒長成窈窕少女的妹妹,是可以唯一信任的、依靠的存在。
“事敗了,我認輸。”林梓茹平淡道,“成王敗寇,無需多言。隻不過……梓茵就算什麼都不知道,也得陪著我死才行!”
不等其他人反應,她一把拉不敢置信的妹妹,速度快得無人攔下她,躍入植園入口!
耳邊呼呼的風聲裡,妹妹微弱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在叫她姐姐。
林梓茹忽然就心安了。
梓茵叫的還是姐姐,哪怕她拉著她跳下來,跳進這個必死的植園,梓茵依然信任她……
“彆怕……”她在妹妹耳邊輕輕地說,一如小時候那般安撫著她,“彆怕,姐姐不會讓你死的。”
半空中,她的身體內部開始發出某種讓林梓茵覺得不詳的幽綠色靈光。
林梓茵心中驚惶,隻緊緊抓住自己的姐姐,好像這樣就能留下她:“姐姐!姐姐你彆做傻事!”
“彆怕。”林梓茹慢慢分開妹妹的手,注視著這張嬌俏的臉,溫柔地撫了撫她的臉蛋,“好好活下去。”
“我愛你。”
最後的聲音消散在空中,林梓茵眼睜睜地看著她的姐姐的身體如泡沫般消融,隻餘下衣服還被她緊緊抓在手心裡。
幽綠光芒圍繞她全身,讓她的下落速度一下子減緩了許多許多。
待到她落地時,就像隻是從台階上跨下一步而已。
屬於林梓茹的衣服掉在地上。
周圍那些殘暴至極、常年感覺不到陽光的植物係魂獸就像是瞎了眼一樣,完全沒有攻擊她。
但林梓茵已經注意不到這些了。
姐姐。
姐姐。
姐姐。
她的姐姐,她唯一信任著的,深愛著的,可以隨她生、隨她死的姐姐,沒有了。
尋遍天地,也再也找不到了。
#
植園底下忽然傳來巨大的痛苦的悲鳴聲,讓正要離開植園的林杉宸和大長老都停下了腳步。
“這是什麼聲音?”大長老驚疑道。
不似人的悲鳴……兩人回頭,看向植園入口。
“大約是被吃了吧。”林杉宸不在意道,植園入口那麼深,聲音傳上來早就變調了。
他回過頭,發現自己的兒子還在植園旁站著,看著植園入口。
似乎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那孩子忽然勾起嘴角,笑了笑。
“鬆亭?”
林鬆亭沒有回答他,而是稍稍後退了兩步。
幾乎就在他後退的瞬間,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植園入口竄了出來,高高跳起幾乎遮蔽陽光!
待到它落地,眾人才發現,那竟然是林梓茵!
隻是此時的林梓茵,已經不複少女的嬌俏身形,她的身體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藤木纏繞的木係怪物,隻有上半身還露在外麵,維持著少女的模樣。
但她的皮膚也已經不再白皙,而是變成了植物一樣的深綠色,睜大的眼睛化作了金色,還有紅色的血痕殘留在她的臉上。
她仰著頭,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悲鳴聲從她的全身腔體內發出,帶著無儘的悲哀:“姐姐……姐姐……”
眾人立時戒備起來:墮落了!
林梓茵居然墮落了!
而且看她的樣子,似乎還保有神智!?
似乎是終於從墮落的劇痛中緩過來,那已經無法冠以林梓茵之名的怪物深深地吸了口氣,中央的少女形態看了過來。
被她那雙似哀似怨的金色眼睛一看,幾人隻覺得頭腦一陣渾噩。
林杉宸的眼神渙散了一下,恍惚間,他仿佛看到阿淙被那個巨大的怪物關鎖在中心,流著淚望著他。
阿淙!
林杉宸一步踏前,胸口衣領裡忽然透出一道幽黑色光芒,籠罩全身,他一下子回過神來,頓時冷汗連連。
身側大長老居然也被迷惑了,更彆提其他人了,林杉宸心道不妙,本用於攻擊的千影鞭手被他轉成捆縛,無數鞭影從他腳下的土地探出,將那些正往少女怪物靠攏的人統統拖回來。
甘霖雨落,澆了所有人一腦袋冰水,那些被迷惑的人被這一刺激,終於回過神來,這才後怕連連。
林杉宸鬆了口氣,但再看一眼,登時又提起氣來:“鬆亭!”
他的鬆亭孩兒居然還在那巨大的怪物腳下!
那已經不是千影鞭手能夠觸及的範圍了。
若是鬆亭出什麼事……
林杉宸簡直不敢想。
“這就是你的憤怒?”林鬆亭抬起頭來,看著那個少女形態的怪物,冷笑。
“把我的姐姐……還回來啊!”
那巨大的怪物直衝過來,林鬆亭卻閉上了眼睛。
“失去了重要之人,選擇墮落,最後也就達到這種程度……你姐姐有句話確實是說對了,你的確就是個廢物。”
沒有人看清楚發現了什麼事。
所有人隻看到,林鬆亭的手上,出現了一塊晶綠色的結晶樣物體。
這是所有墮落體的核心。
墮落體在墮落之後,本能會促使它們將核心藏起來,如此一來,哪怕身體被殺滅無數次,它們依然可以重生,隻是需要一點時間而已。
但這怪物不知道為何,剛剛墮落,不去找地方藏起自己的核心,卻是第一時間衝了出來,仿佛是完全沒有那不可抗拒的本能一般。
或者說……本能,也及不過身為人時,失去重要之物的疼痛,和仇恨。
那個怪物中央的少女形態胸口開了一個大洞,綠色的汁液從中不斷流出。
僵住不動的怪物轟然倒下,掀起一片塵灰。
不會再有重生,名為林梓茵的女性化作的怪物,最後還是死在了植園。
她的姐姐用上秘術在植園的魂獸裡保下她的命,卻依然沒有挽回什麼。
但對林梓茵來說,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
“他怎麼處理?”
梓茹梓茵兩姐妹死了,林鬆壽是個一歲多的小嬰兒,罪不及他,念在血脈親情的份上,奪去嫡枝身份,去掉名字裡的嫡枝字輩,將已經失去了父母和姐姐們的嬰孩過繼給了林家旁係一戶沒有後代的老夫妻。
剩下的,就隻有林杉榮了。
一般來說,哪怕是想要爭奪家主之位,失敗也能留下條命來,畢竟是血脈相親的兄弟姐妹,但是這次林杉榮不僅想對家主之位動手,還覬覦靈祭之位!
窺伺家主之位,可免死,對靈祭不利……死!
“鬆亭不是說了麼,既然他想為林家肝腦塗地,那就肝腦塗地吧。”
一句話下,林杉榮被壓到祠堂,對著林家列祖列宗的排位磕頭,直磕到頭骨破開,磕到脊骨斷裂,內臟流出一地。
真正做到了林杉榮自己所說的,肝腦塗地。
#
林家的清洗持續了三天。
處理完了林杉榮一家,把那些試圖另立家主的人統統抓了出來,一一清洗,忙完所有的時候,已經是第四天了。
長老會和眾人都忙得腳打後腦勺,待到一切塵埃落地,林家內部已經完全變了個樣。
那些在林家名下的集團公司和組織裡工作的人驚訝地發現,周一來到公司,有不少辦公室都空了。
當然,很快,那些辦公室都迎來了新的主人。
至於那些原來的人去了哪裡,他們也就模糊地知道,似乎是被調走了,具體調到了哪裡,誰也不知道。
地方議會膽戰心驚地過了三天,直到林家那安靜下來了,才悄悄鬆了口氣。
他們不知道,這不過是個開始。
林家內部整頓隻需要三天,因為沒有哪個林家人會對來自家族內部的處理有意見——尤其是在鐵證如山的情況下。
家族的利益高於一切,因為有家族這個龐然大物在,他們才可以像現在這樣享受一切。
但對於林家以外的人,處理手段就不可能那麼簡單粗暴了……
在之後的半年和一年多裡,東域地方議會多個重要人物或暴斃身亡,或出了交通意外,或是被殺手暗殺,形形色.色的死法讓一直暗中關注著這裡的人大開眼界。
當然,那是未來將要發生的事,現在的這個時候,林家的長老會和家主還在苦惱一件事。
那就是:
梓寒那孩子在哪裡?
雖然已經知道了“網上的彌賽亞=天神領域的彌賽亞=附一的方以唯=他們林家的靈祭林梓寒”,但是……
這個等式裡,隨便揪哪一個出來,都是下落不明啊……
網上的那隻就不用說了,瑞德拉貢是出了名的對客戶資料保密,彆想從這下手找出彌賽亞的登記乃至登陸地點;
天神領域的那個就更不用提了,至今除了兩次叛軍圈地不小心都把她給圈了進去,導致她不得不冒頭之外,就沒見過她在哪裡出現過;
本來嘛,附一的方以唯應該是最好找的,奈何實驗樓爆炸之後人家就打著“回家休養”的名頭消失了,至今也就知道是在遲雁行區的聖路易羅納丁堡,之後因為聖路易羅納丁堡出現叛軍,軍部接手,全城戒嚴,林家更是遠在東域無法插手,具體哪裡還真找不到……
最後那個……哦最後那個已經失蹤十多年了,一點消息都沒有,不用指望了。
“咳咳,鬆亭啊……”
林杉宸就叫了一聲,被自己兒子冷冷地掃了一眼,頓時就把下麵的話咽回去了。
自己兒子威勢越發盛了,都能壓著他這個當爹的了,也不知道該高興該難過……
見自家家主這麼沒出息,大長老暗中鄙視了一番,整了整衣冠上前:“大公子啊,現在林家都清掃了一遍,連聖魂殿堂裡的靈侍都由銀華主持著清洗了一次,這個……我們是不是,該去把梓寒那孩子……迎回來了啊……”
若是以前林家因為有林杉榮之類的人在,導致讓大公子覺得家裡不安全了,帶著梓寒離家出走了,現在這都完全清洗好了……
那該回來了吧?
“我不知道。”林鬆亭淡淡道,“我走前和她說了,以後你想去哪都行,隨你高興,所以現在她大概已經出門玩去了。”
“……”
自己在林家這也待得夠久了,是時候走了。
這樣想著,他隨手脫掉外套,像是想起了什麼,道:“我該去赴任了,你們沒事彆來煩我,有事也彆來煩我。阿唯若是願意,自然會回來。”
當然,前提是得阿唯知道自己是靈祭才行。
“我現在的名字是方宋霆,所以,你們懂的。”
不還是鬆亭麼,懂什麼?
五長老的反應慢了一拍,等他意識到這個名字代表的是什麼的時候,頓覺頭頂天雷滾滾。
聯盟雙璧,十大軍團長之一,聯盟軍部最器重的未來高層……
……他們林家的少主怎麼能頂著這些名頭!!!
一口氣沒接上來,一向身體倍棒的大長老給生生地氣暈了過去,嚇得眾人慌神,頓時一片混亂。
而放下大雷的方宋霆本人麼……
已經從誰沒有注意到的地方,悄悄離開了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