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牛思源不讚同她的修改意見,他就應該從數據建模的角度反駁她。牛思源和她談起前輩的功勞,又有什麼用呢?
牛思源憋著一口氣,詳細敘述道:“我延續自己本科畢業論文的題目,還把模型拓展了。從今年九月到十二月,我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數據采集和數據處理上。”
他還沒說完,導師沈昭華打斷道:“牛思源,你的立意、選題、整體架構沒有問題……”
話中一頓,沈昭華終於找出牛思源的優點:“你的文筆非常好。”
文筆?
如果一篇論文的亮點隻有文筆,那是一件多麼令人悲傷的事情!
在導師沈昭華、學姐朱嬋、小惡魔林知夏的麵前,牛思源快要撐不住了。
他心中暗想:難道,我這種二十多歲的大好青年,還比不上一個九歲小女孩嗎?
命運給予他沉重一擊,他的身形搖搖欲墜。
他一隻手扶穩了桌子,發出了來自靈魂的拷問:“林知夏,你要改我的建模,請問你想怎麼改?我們商量幾個參數,你能立刻構造一個表達式嗎?”
“我大概可以?”林知夏試探道。
沈昭華卻給林知夏留了一條後路:“不如先從最簡單的模型開始。”她望向了朱嬋。
朱嬋領會了導師的意思,馬上給林知夏出題:“林知夏,來,假如我們有一份包含泥沙、粉砂和泥質物的混合物。我們把這份混合物倒入一個裝滿水的角度為Beta傾斜容器中,它流動時的狀態,在水文地質領域被稱作為濁流……”
“我知道。”林知夏乖巧地回答。
朱嬋問她:“你看過濁流相關的論文嗎?”
“嗯嗯,”林知夏點頭,“它的英文名是turbidity current。”
朱嬋讚歎道:“你的英語也很好吧?”
林知夏沒作聲,江逾白代她回答:“她的英語挺不錯。你們剛才討論的內容,全部換成英語,她也能聽懂。”
朱嬋頓時生出萬千感慨:“林知夏,你看過很多論文嗎?”
林知夏的爸爸突然插了一句話:“我們家夏夏五歲那年,吵著鬨著問我們要論文,家裡根本沒人教她。她一個人看書看得入迷……”
爸爸本來想說,他的女兒天生與眾不同,他都不知道要怎麼教育女兒才好。
但,他的話聽在朱嬋耳中,卻是另外一層意思。
朱嬋真的沒想到,世間還有這等好事!
五歲的孩子,就能看論文了?
朱嬋快要結婚了,和男朋友的感情很穩定,小兩口沉浸於二人世界,暫時沒打算要孩子。
今天見到了林知夏,朱嬋有些蠢蠢欲動,恨不得回家抓了男朋友,立刻繁衍下一代。等到女兒五歲時,她就能陪媽媽一起讀論文了。
幻想中的生活太過美妙,朱嬋情緒激動,忍不住捂緊了自己的嘴。
導師沈昭華延續了朱嬋剛才的提問:“濁流的密度設為Rho,傾斜角度設為Alpha,濁流的厚度為H,假使你讓濁流進入容器,你覺得,它的速度能用什麼方式表達?”
林知夏攤開草稿紙:“這個好像是基礎概念呀。濁流的密度一定大於水,Rho減去Alpha的差值除以Alpha,我們就得到了濁流的密度差,密度差促使了流體的運動。這個密度差再乘以重力加速度g,乘以濁流的厚度H和角度Beta的sin值,再除以一個係數……這裡需要引入經驗係數和滑動摩擦係數……”
沈昭華搬來一把椅子,坐在林知夏的旁邊。
她更改了初始條件,又為林知夏的公式增加了變量。
林知夏“哇”地驚呼一聲:“原來還能這麼寫!我懂啦,謝謝沈老師!”隨後,她舉一反三,創造了更多的約束條件和方程式。
沈昭華驚歎於她的悟性。
牛思源也看呆了。
沈昭華抬頭,對她的學生牛思源說:“你看,林知夏的表達方式沒有問題,我們增加了條件,讓她的數學描述更具有普遍性。你的文章寫得可以,數據分析也沒錯,我們不妨采用更高的標準。”
牛思源抓起自己的論文,羞臊不已,滿麵通紅。
沈昭華對他說:“牛思源,你還是按我給你的課題來吧。你的本科論文是個好方向。正如林知夏剛才說的,我更想讓你改用一個隨機性模型。”
“但是……”牛思源撓了撓頭發,講不出他的理論依據。
沈昭華走向了辦公室門口:“下個月,我要出海考察,你的師兄和師姐都會幫我關照你。”
江逾白跟著沈昭華往外走。他忍不住問她:“沈老師,你會讓你的學生們關照林知夏嗎?”
“那是一定的,”沈昭華低聲感歎, “林知夏的天賦很難得。”
江逾白又問她:“你見過和林知夏一樣聰明的學生嗎?”
沈昭華腳步一頓。她穿著牛絨毛衣,手臂攬著一件棉襖,伸出的手背布滿了褐色老人斑:“我見過不少天才,可惜他們不是我的學生。我自己帶過的學生,倒是真有一個……智力超常。”
江逾白急忙追問:“那位學生,後來怎麼樣?”
“泯然眾人。”沈昭華如實回答。
“泯然眾人”這個詞語,正是出自《傷仲永》。
《傷仲永》是北宋文人王安石所作的一篇文章。文章講述了一位天才神童因為缺乏教育機會,最終淪落為普通人的故事。
江逾白略有耳聞。
一直以來,江逾白的願望都是打敗林知夏。但是,當他聽說沈昭華曾經親眼見證過天才的隕落,他心中湧起不知何故的掙紮。
千萬個念頭在腦海中逐漸沉澱,最終彙聚成一個迫切的願望——他希望,林知夏永遠是天才,永遠能汲取她熱愛的知識、探索她喜歡的的領域、追尋她夢寐以求的境界。
他希望她永遠開心。
*
因為惦念著林知夏,江逾白走神了一段時間。
他剛從沈昭華那裡聽說了一個天才隕落的故事,難免擔心起林知夏的安危。
如果將來的某一天,江逾白勝過了林知夏……他一定會不驕不躁,不讓林知夏感到憤怒和惶恐。
江逾白一邊沉思,一邊跟著沈昭華。他們一行人走進了海洋深水實驗室的大門。
林知夏開心極了。她繞著沈昭華轉了一個圈,興致勃勃地問道:“沈老師,那個就是海洋深水實驗室嗎?”
“是的,”沈昭華飽含耐心地解釋道,“它能模擬深水海洋的風、浪、潮流,包括颶風和奇異波浪。”
“好厲害!”林知夏誇讚道。
眼前的場景難得一見,林知夏被好奇心驅使,扒住了一扇玻璃窗。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水池。她看見一個關於“深水設備的流體動力性能”的實驗正在進行中。
龐大的水池內,廣闊的水麵被颶風吹出波濤,水浪攪碎了一池燈影。這水池深不見底,四麵鑲嵌著特製的不鏽鋼“消波灘”。
這種“消波灘”,能夠抵禦風浪帶來的強烈衝擊力。
林知夏看得出神。
朱嬋喊了她一聲:“林知夏?”
林知夏扭過頭,開心地回應她:“姐姐。”
朱嬋心頭一軟,連忙提議:“我帶你去看我們的數據采集係統吧。你見過計算機集群嗎?就是高性能計算的具體實現。”
林知夏格外雀躍:“好的,姐姐!我知道計算機集群,相關論文我也看過!它的英文名是Cluster,它能把一個集群內的所有計算機的運算能力綜合在一起,大大地提高了係統的處理效率。”
臨走前,林知夏沒忘記江逾白。她拽住江逾白的袖子,拖著他一起去了數據采集實驗室。
江逾白和林知夏都離開了。
這一間海洋深水實驗室裡,就隻剩下沈昭華、江紹祺、以及林知夏的爸爸。
波濤擊岸,拍出沉重的聲響,水浪被燈光照出一種質地分層感。實驗室的景象變幻莫測,真像是海洋世界的深水區。
江紹祺感歎道:“物理海洋學,了不起。”
沈昭華沒有接話。她看向林知夏的父親:“您好,請問怎麼稱呼?”
這位父親顯出一絲窘迫:“沈老師你好。我是林知夏的爸爸,我叫林富貴。”
林富貴和妻子在省城闖蕩多年,費儘一番功夫,總算紮下根來。可他常有漂泊不定之感。他上有老下有小,理當存錢應急,雖然勉強算個“小生意人”,但他儘量削減了人情往來的開支。
而沈昭華這種頂級大學的知名教授,肩負著自然科學基金的重大項目,竟然專門抽出一整天的時間來招待林富貴和他的女兒,還和他們客客氣氣地談話……這讓林富貴心生諸多感慨。
沈昭華的時間很寶貴。她沒做任何鋪墊,開門見山地說:“林先生,你的女兒林知夏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我1955年考入北京大學物理係,畢業後去前蘇聯留學。留學期滿,我回國在這所大學裡找了一份工。到今天為止,我帶過一百多個學生。我的學生裡也有天資極高的,也將學問做得很好。但他們九歲的時候,興許比不上林知夏……”
林富貴麵露訝異之色,舌頭頓時打了結:“我們家夏夏,確實、確實喜歡讀書。”
沈昭華微微頷首:“不止是讀書和天資的關係。在我們那個年代,獲取信息的途徑,比不上今天豐富。信息化的新時代催生了更多的優秀人才。林知夏有她自己的交叉學科體係。她的外語功底紮實,還能理解數學和物理的複雜概念,最難得的是,她的悟性高,心態也好。”
沈昭華毫不吝嗇溢美之詞,僅僅三言兩語,就把林知夏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深水海洋的實驗尚未終止。
波濤洶湧,猶如大江翻浪,那水浪湍急無比,高達數丈,凶猛地砸在邊緣地帶。
水花四處迸濺,仿佛落在了林富貴的身上。他感覺自己的掌心一涼,低聲問道:“沈老師具體什麼意思呢?我們做父母的,這幾年……是不是耽誤了夏夏的成長?”
“倒也不是。”沈昭華回答。
她伸出一隻手,搭住了一條不鏽鋼的扶欄。
她的皮膚泛黃,褶皺明顯,血管向外凸起,布滿了久經歲月磨礪的滄桑痕跡。
她經常出海進行科學考察。而在喜怒無常的海洋環境中,一艘科考船,隨時可能發生意外。颶風暴雨、海浪暗礁、電磁乾擾導致的損失,印證了大自然麵前的人類有多渺小。
早些年,沈昭華和學生們都吃了許多苦。
她回想起過往經曆,就對林富貴說了實話:“學術圈本身,是有些浮躁的。基礎學科幾年無產出,那壓力會非常大,冰雪聰明的孩子都要對自己產生懷疑。你過早地把林知夏牽扯進來,給她劃出一個研究範圍,規定她必須做什麼,嚴禁做什麼,她對科研的熱情……興許會被消磨殆儘。待會兒,我去問問她自己的想法。”
林富貴歎了一聲:“哎,是的,我們夏夏很有主見,很喜歡自由……她太聰明了。”
沈昭華隨口笑談:“我見過幾個天才,包括學術界的泰鬥,思維都很開放。我們這個學校裡,各個院係都有很好的老師。我打算給林知夏辦一張訪問卡,讓她自由使用學校的圖書館資源。”
她考慮得十分細致。
林富貴趕緊替女兒表達感謝:“太謝謝了,沈老師,夏夏有什麼問題,能不能到學校裡來請教你?”
沈昭華卻說:“我平常是有些忙的。我必須隨船出海,在海上科考。每個季度都有任務要完成,還要去外地出差。每年至少半年的時間,我不在學校裡。”
林富貴慌忙道歉:“對不起,沈老師。我沒有彆的意思,就那麼一問。”
沈昭華笑著說:“林先生,沒事的,我組裡一共有十七個學生,還有一批博士後。我總會留幾個人在學校。夏夏有什麼問題,來找他們也行。林知夏來學校時,最好有大人陪著,她才九歲,腦袋再聰明,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一定一定!”林富貴答應道。
沈昭華沉默片刻,又問:“你考慮過,讓林知夏跳級嗎?還有,少年班……你打算讓林知夏去上少年班嗎?”
海洋深水實驗室的設備逐漸停止運行,數據采集完畢,寬闊的水麵平靜得不可思議,湧動的暗潮消失在渺茫光影中。
林知夏的聲音打破了這一刻的寂靜。
她從對麵一間屋子裡跑出來,邊跑邊喊:“爸爸!爸爸!我看見計算機集群了!我第一次親眼見到Linux操作係統!我好開心!Linux操作係統的命令行真是太好玩啦!”
她像一隻活潑的小兔子,一溜煙跑到了父親的麵前。
父親卻突然問她:“夏夏,你想跳級嗎?”
她歪了一下頭:“夏夏不想。”
室內的氣氛陡然尷尬。
父親試著哄她:“夏夏聽話。”
她眨了一下眼睛:“夏夏不聽。”
沈昭華的眼中流露出溫暖的笑意。她微微彎腰,問起林知夏:“你不想上少年班嗎?”
林知夏反問道:“我看過今年發布的《少年班學習管理辦法》,學生必須選擇大學的必修課程。少年班相當於提前上大學嗎?”
“對啊,你愛讀論文、愛做科研。你見到Linux操作係統,好像很高興似的,你不想早點上大學嗎?”沈昭華溫柔地勸誡道。
林知夏後退一步,正好撞到了江逾白。
江逾白扶住她的肩膀,又鬆手了。他小聲對她說:“林知夏彆怕,我把勇氣傳給你。”
他的勇氣凝成了實體,打破不可逾越的障礙,深切地激勵了林知夏。
林知夏立刻挺直腰杆:“我……我想自己選擇未來。”
沈昭華點了點頭,順著林知夏的意思說:“你要自己選擇科研的方向?你不要老師在前方引導你?”
“比起‘引導’,我更希望那是一場平等的交流。”林知夏斟酌著回答道。
沈昭華反問她:“你待在實驗小學,沒人和你平等交流,那不是一種人才浪費嗎?你不想認識彆的超常兒童嗎?我這些建議,基本是為了你好。”
林知夏直麵沈昭華,冷靜地訴說道:“是這樣的,沈老師,我覺得,林知夏是一個人,不是一種資源。我有沒有浪費時間,應該由我自己定義。全球少年班和天才班的老師,不會比我更了解我自己。他們和我一樣,對世界的認知也是有限的。他們教育我的方法,也全是通過從外界學習而獲得的。這個世界不僅包含了數學和物理,還有各種各樣的人,我不想被歸類到極少數的一部分。”
林知夏還有一段話沒說出口。
她知道,美國數學家威廉詹姆斯一度被認為是全世界智商最高的人。威廉詹姆斯的智商超過了250,他4歲精通法語,9歲在哈佛大學宣講四維空間,16歲成為著名大學的數學教授。可惜,他幾乎沒有學術成果。他度過了孤獨的一生,貧困潦倒地離開了人世。
沈昭華細細品味剛才那一番對話,笑著調侃了一句:“你怎麼看待《傷仲永》的主人公呢?”
林知夏繼續闡述自己的感悟:“《傷仲永》這篇文章,也在佐證我的觀點。《傷仲永》的主人公泯然眾人,是因為他的父母不讓他繼續學習,不讓他獲取外界的知識。他很不幸地停留在了初級階段。可是我沒有啊。我永遠不會停止汲取外界的信息,我思故我在。我本人,就是我自己的終身老師。最強的人工智能也應該學會自己訓練自己,找到最適合它的參數。”
林知夏的那一句“我思故我在”,讓沈昭華深吸了一口氣。
可能是她年紀大了,又曾在海上死裡逃生過幾回。近些年來,她很少對年輕人的心緒波動產生共情。
初聽聞林知夏談到“我思故我在”,沈昭華的第一反應是想笑。可她細思之後,心中竟然有所觸動。她恍然記起年少時的自己,那是多少年前的事?
一九五五年,四十九年前,她剛剛步入北京大學的校園。她記得未名湖畔的“才德均備”齋,還有名為“島亭”的新華書店。
再一晃眼,就是四十九年後了。
她的父母、導師、當年的兩位好友,均已離開人世。
海洋在地球上存在了上億年。相比之下,人類隻是短壽而弱小的生物。幸好曆史和文明都可以薪火相傳,功在萬古千秋。
沈昭華收懾心神,聲調放緩:“你剛才說,你不想被歸類到極少數的一部分,這是什麼意思呢?你隻想和普通人相處嗎?”
林知夏輕輕眨了一下眼睛:“我和普通人的思維方式可能不一樣,我正在仔細地觀察他們。可是,這個世界上,又有哪兩個人是完全一樣的呢?我們最大的相似處,就是我們都各有不同。所有人的靈魂都是平等的。”
截至目前,沈昭華差不多明白了林知夏的意思——林知夏的興趣在於挖掘未知世界。而且,她不想被任何人束縛。
像林知夏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一般都會對成年人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尊崇感。
但是,林知夏不太一樣。她似乎認為所有人生來平等,靈魂共通。
倘若“知識”是海洋中的魚群,林知夏就是一艘捕魚船。她徜徉在遼闊的海麵上,廣泛撒網,捕獲各個學科分門彆戶的龐大魚群。
她習慣於依靠自己,迎著風浪,揚帆起航。
她不需要掌舵人。
沈昭華理順思路之後,措詞直白地解釋道:“學術需要交流,學術思維也需要鍛煉。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你不可能永遠考慮周全。除了基礎科學,你大概也讀過哲學。林知夏,你的天賦太好了,你的心地還很善良,我特彆欣賞。我想看到你發光發亮。你還沒察覺,未來是屬於你的。”
林知夏被她誇得臉紅。
沈昭華還說:“人在每個階段的想法,都是不一樣的。你看我,今年六十七歲,我的想法就和十年前不同。我建議你先跳級去初中競賽班……省立一中的初中競賽班,全市最拔尖的初中生都在那兒,你先考進去,體驗體驗競爭的氛圍。等你閒來無事,你就來我們大學裡轉一轉,我們組裡的博士生都很樂意和你交流學術。”
林知夏的腦袋稍稍偏了一下。
顯然,她正在謹慎地評估沈昭華的提議。
沈昭華略一思索,還對林知夏采用了激將法:“你要是害怕一中競賽班的壓力,保持現在的步調也不錯。你年紀還小,選擇麵多廣闊啊。”
“我才不怕呢。”林知夏小聲地說。
沈昭華立刻留了一個手機號。
“省立一中校長的電話號碼,”沈昭華告訴她,“你想跳級,可以直接聯係她。”
林知夏隨口問道:“沈老師,你認識省立一中的校長嗎?”
沈昭華歎了一聲,如實回答:“她是我的女兒。”
省立一中的校長……
明明是個很體麵的職位。
然而,沈昭華的語氣裡,略帶一絲憐憫和惋惜。
沈昭華甚至把自己的女兒當做了反麵教材,用來激勵年幼的林知夏:“你一旦選擇了科研的道路,最好不要中途放棄。我家的孩子全都放棄了,沒有一個人堅持到最後。”
林知夏使勁點頭:“我不會放棄的!”
沈昭華蹲在了林知夏的麵前,伸出一根小拇指:“我們倆拉個勾?”
林知夏毫不猶豫,立刻和她拉勾:“拉勾,上轎,一百年不許變!”
沈昭華笑容滿麵:“一百年不許變。”
“科研是我一生的追求。”林知夏許諾時,態度莊重,像是在宣誓。
澄澈燈光落在地上,實驗室仿佛一座神聖的殿堂,翻湧的水浪化作一曲讚歌,詠唱世人的光輝和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