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氣微涼,白腹藍翅的喜鵲立在枝頭,發出歡暢的啼叫聲。
林知夏仰頭望著那隻喜鵲,介紹道:“雀形目、鴉科、鵲屬的喜鵲,拉丁學名是Picapica。”
江逾白模仿她的發音:“Picapica。”
林知夏哈哈一笑:“歡迎來到林老師的拉丁語小課堂。”
江逾白腳步一頓:“你學過拉丁語?”
“我能找到的拉丁語教材太少了,”林知夏自稱,“我隻是略懂皮毛。”
幾分鐘之前,林知夏吃完早餐,覺得肚子有點撐。她和江逾白就在校園裡閒逛。
他們從拉丁語聊起,談到了天主教專用的“教會拉丁語”,還有中世紀的科學與神學研究——在歐洲的中世紀時期,學者們必須熟練地掌握拉丁語。因為,那個年代的科學、神學、哲學都和拉丁語緊密相連。
林知夏說:“中世紀的歐洲還有好多公國、侯國、選侯國……這些國家都發行了自己的貨幣,導致貨幣係統非常混亂。我記得,中世紀的意大利境內,至少有四百多種貨幣流通在市場上。”
林知夏努力把話題牽引到了經濟方向。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和江逾白談一談貨幣問題,講一講金融市場。她知道,江逾白在北京念書時,每天都要埋頭苦學各種各樣的經濟理論。
江逾白卻問她:“你想看歐洲各國的古錢幣嗎?”
林知夏非常震驚:“你家裡有嗎?”
江逾白低調地回答:“有幾套藏品。”
林知夏小聲說:“我在一本書裡看到,羅斯柴爾德家族……他們是一個傳承了幾百年的世界著名金融家族。兩百多年前,歐洲的王公貴族們喜歡收集古錢幣。羅斯柴爾德家的一個商人經常向一個邦國的王子進獻古錢幣,王子特彆開心,特彆器重他,他就成了宮廷裡的一把手。”
講到這裡,林知夏抬頭凝視他:“古錢幣收藏品太貴重了,你還是不要拿給我看了。”
江逾白正準備說一句“我送你一套”,聽了林知夏的這句話,他改口道:“我家的那一批不算貴重。”
林知夏心生狐疑:“真的嗎?”
江逾白詭辯道:“等你親眼見過,你會有自己的判斷。”
林知夏高高興興地提議:“好的,你什麼時候有空,能不能把那些收藏品帶過來讓我看一下?”
“可以。”江逾白大方地答應道。
不知不覺間,江逾白和林知夏走到了博士宿舍樓的門口。
幾位物理學院的男博士生剛從食堂買來早飯。他們頂著一頭蓬鬆的秀發,穿著一套寬鬆的睡衣,外麵罩著一件長款羽絨服,腳踩一雙運動鞋,由慢到快地走向宿舍樓。他們看上去灑脫不羈、簡約質樸,渾身充滿了博士生的尊貴氣質和絕頂魅力。
林知夏朝著他們喊道:“牛思源學長?”
牛思源的呼吸瞬間停止了。
現如今,牛思源是沈昭華教授門下的一名博士生。
牛思源熱愛學術,熱愛科研。今年,是他的博士第一年,他定下了研究課題,論文還沒寫完……而林知夏去年就在牛思源夢寐以求的《物理海洋學報》上發表了一篇論文。
每當林知夏出現在牛思源的附近,牛思源都會感到從頭到腳的寒冷。
牛思源站在男生宿舍樓的門口,裹緊身上的羽絨服,背部湧起一陣刺骨的寒意。
雖然,他沒有回頭,但是,他可以確定,林知夏就在他的背後。
美好的早晨化作泡影,清脆的鳥啼淪為哀歌。牛思源四肢僵硬,無法再向前邁出一步。他的朋友們不明狀況,還在問他:“那是你們組的林知夏吧?她今天有個研討會,你要不要和她聊幾句?”
牛思源完全不想和林知夏講話。
但是,他決定保護他的同學。
他對那些同學說:“啊,對,林知夏是我們組裡的人。你們先走,快回寢室,不要等我了。我和她聊兩句。”
同學們紛紛離開,牛思源負責斷後。他擋在林知夏的麵前,問她:“你找我有事?”
“沒事啊,”林知夏說,“我和你打個招呼而已,你為什麼這麼緊張?”
江逾白接話:“你和他打過招呼了,我們走吧。”
林知夏並不理解牛思源的行為和舉止意味著什麼,江逾白卻看得很清楚。
牛思源的忐忑和局促,讓江逾白想起九歲那年的自己。那時候的江逾白把林知夏當作競爭對手,每天和她攀比學習成績。此去經年,江逾白成長了很多。
而牛思源仍然沒有勘破天才的奧義。牛思源拎著早飯的餐盒,幽幽地問道:“你今年還能再發一篇物理海洋的論文嗎?”
“不能。”林知夏實話實說。
牛思源鬆了一口氣:“你沒有靈感了?”
林知夏跟著江逾白邁下台階。她無意中泄露一句話:“我在準備一篇計算機方向的數據安全與高性能計算的論文。今年九月,我就要去北京上大學了。”
牛思源的早飯不香了。他在男生寢室的門口默然站立幾秒鐘,轉念又想,林知夏去北京上大學,那她就不在沈昭華教授的組裡了——這是好事啊!這是天大的好事啊!
牛思源想通之後,立即變得欣喜若狂。
他端著早飯,走到二樓,將喜訊傳給他的同門師兄弟。師兄弟們或多或少都有些高興。大家經過一番收拾洗漱,在一片寧靜祥和的氛圍中,結伴來到物理學院的彙報廳。
彙報廳內坐滿了人。
講師、教授、副院長都坐在第一排。沈昭華的位置最顯眼,林知夏坐在她的後麵。沈昭華時不時回過頭,低聲囑咐林知夏一些注意事項,林知夏聽得很認真。
江逾白位於林知夏的右手邊。林知夏和沈昭華說話時,江逾白拿出他的數碼相機,熟練地調整參數,嘗試錄製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