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勤奮刻苦金百慧大年三十的晚上,金百……(2 / 2)

天才女友 素光同 11926 字 10個月前

爸爸重重地拍響桌子。

他那一副高度近視的眼鏡掉了,興許是沒看清桌上的東西,拳頭剛好錘到了金百慧的右手——從小到大,父母再憤怒都不會打她的右手。

金百慧的心裡忽然冒出一種奇怪的想法:“如果我被打殘廢一隻手,父母會不會自責呢?”

金百慧有時也會對數學以外的難題產生興趣。

為了得到答案,金百慧故意激將道:“年級第一比我高十四分,十四分!我再努力都不可能追上她。我學過的知識點,她早就啃爛了。我累了,不考大學了,初中畢業就去廣東打工。”

果不其然,爸爸的拳頭如同《水滸傳》描述的流星錘一般接連砸落在她的右手上,那古怪而沉悶的響動引來了金百慧的媽媽,媽媽大叫著去推爸爸:“你打孩子的右手?她拿什麼握筆考試?雜誌社倒閉你把火氣都發在孩子寫字的手上?你怎麼不醉死在外頭大街上?!”

爸爸反手一巴掌甩上媽媽的臉:“我教育孩子輪得到你來管?”

媽媽和爸爸就在這間臥室裡撕打起來。他們越打越凶,把畫框、花瓶、電視機都砸碎了。樓上樓下的鄰居都趕來敲門,混雜著哭鬨聲、敲門聲、吵架聲、玻璃碎裂聲的嘈雜夜晚,金百慧放下了腫痛的右手,靜心凝神用她的左手在卷子上寫字。

外界的聲音根本無法乾擾她一絲一毫。

她是數學界的禪師,是題海戰術裡的老僧,是朝著“世紀難題”東征的十字軍。堅定的信念從未動搖過,隻是人類的軀殼束縛了她,唯有數理王冠上的珍珠能幫助她脫胎換骨、浴火重生,因此,她不必在意父母的鬥毆紛爭、同學們的流言蜚語、老師們的苦口婆心。

著名數學界陳景潤用掉了成噸的草稿紙,金百慧才走到哪一步呢?她還差得遠。

她左手的筆速如飛。

客廳裡,媽媽哭得撕心裂肺。

沒過一會兒,媽媽衝進金百慧的房間,搶走她寫字的簽字筆:“金百慧,你還能學,還在寫卷子,這都什麼時候了,你不關心爸爸媽媽的死活了?媽媽養你有什麼用?有什麼用!”

金百慧有些茫然。

她的右手痛到麻木,心底也有好多地方早就麻木了。這導致她承受感情,或者說,承受所謂“愛”的能力變得比一般人更遲鈍。

這並非壞事。

高度敏感、高度細膩的心思是一把雙刃劍,終歸要割傷自己,所以西方有一句俗語——“共情是一種詛咒”。

金百慧在短短十三年的人生曆程中徹底地脫離了這種詛咒,卸下了那一把雙刃劍。她有意識地鍛煉自己的思維無限趨近於理性,這也是她的父母所期盼的結果。

然而,今天,媽媽又忽然問她:“金百慧,我養你有什麼用?有什麼用?”

她抬起頭,坦然地說:“我做了世界級數學家,你是數學家的媽,我們都能被寫進教科書。”

媽媽忽然抹起眼淚:“你玩沒玩好,學沒學好,在學校待多久都交不到朋友,這是爸媽教你的嗎?”

溫熱的淚水落在試卷上,將單薄的白紙燙出一個又一個的濕印。金百慧扯下一小卷衛生紙,輕輕擦拭她的卷子:“媽,眼淚白流了,我用不著朋友。就算我有朋友,朋友不努力,我會每天罵她,就像你們對待小時候的我那樣。我真累了,管不著彆人。”

媽媽沒再說話。

金百慧知道,她的媽媽也累了。

*

初一上學期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寒冬臘月,“競賽班寒假集訓”期間,省立一中安排了一次摸底測試——這次測試不排名,老師會給每一個同學判分,再親手將試卷發到同學們的手上,儘最大可能保護大家的成績隱私。

金百慧不讚成這種做法。

她認為,考試就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不公布弱者的成績,無疑削弱了強者的快樂。

為此,她特意找到了集訓營的負責人翟老師。

翟老師卻告訴她:“沒有人永遠不會犯錯。你要寬容彆人,寬容自己啊,金百慧。”

最後一句勸告,簡直擲地有聲。

金百慧在考場上回想起了翟老師的話,解題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就是有那麼一段時間,注意力很難集中於卷子上的數學試題。

於是,春節前的最後一次考試,金百慧輸得一塌糊塗。

滿分一百,她隻考了七十二。

拿著這樣一份試卷,父母都不允許她踏進家門。

大年三十的晚上,金百慧被罰站走廊。

金百慧背著沉重的書包,站在冷冰冰的過道上。她背靠著自家正門,書包向下滑動,雙腳稍微往前伸,心中暗想:金百慧、房門和地麵三條直線,構成了一個直角三角形,已知金百慧身高一米六二,求三角形的解的範圍?

她一邊心算,一邊望著窗外。

遠方的公園正在燃放新年煙火,漆黑的夜幕被五光十色的璀璨煙花點亮。到了夜裡九點多鐘,忽地飄來幾朵烏雲,降下一場急雨,煙花消失得無影無蹤。

金百慧旁觀這一幕,心情格外平靜,就像秋遊時遇見一朵小花,上學時見到天邊的白雲,她展現了這個年紀最不該有的適應性。

有那麼一刹那,她腦海中閃過一個問題——此時此刻,林知夏正在乾什麼?

*

此時此刻,林知夏因為年夜飯吃得太飽,而癱倒在自己的小床上。她的媽媽坐在床頭,一邊摸她的頭發,一邊問:“夏夏還難受嗎?媽媽給你拿點健胃消食片?”

林知夏搖頭:“不,我要自己消化掉……我吃了太多蝦仁水餃和魚丸。”

“原來你知道自己吃得多啊,”林澤秋站在一旁冷嘲熱諷,“你今晚就跟小豬沒兩樣。”

林知夏並未回擊他,隻是扯了扯媽媽的袖子:“媽媽……”

媽媽就批評了哥哥:“秋秋,好好跟你妹妹講話,彆一天到晚都帶刺,跟小刺蝟似的。”

林知夏爆發一陣歡笑聲。

媽媽和哥哥離開她的房間之後,她拿起床頭的座機聽筒,給江逾白打了一個電話恭賀新年。江逾白在電話裡祝福她:“新年快樂,萬事順利,學業有成。”

林知夏就評價道:“江江江江逾白,你好正經。”

江逾白正準備問“我什麼時候不正經”,又覺得這句話超出了友情界限。他轉而說:“新年來了,你也可以正經一點,林林林林知夏。”

“我印象中你最正經的是那一天……”林知夏惟妙惟肖地模仿他講話的語氣,“謝謝你送我的王冠,林知夏,我會妥善地保存它。”

江逾白被林知夏這麼提醒,就記起了她用小王冠給他加冕的那一場儀式。他正對著手機的左耳微微發紅,林知夏又打了個哈欠:“我吃得好飽,現在困了。我想睡覺了,我們明天再聊。”

江逾白和她道彆:“晚安,你早點睡吧。”

“嗯嗯,你也是!”林知夏一如既往地熱情回應他。

掛斷電話之後,林知夏開開心心地躺平。她伸長雙腿,蓋好被子,在短短幾分鐘之內進入夢鄉,擺在床頭的座機忽然又爆發巨響。

她伸手拽過話筒,迷迷糊糊地問:“喂,你好,請問是誰?”

江逾白知道她要睡覺了,絕不可能再打電話過來。她猜測電話那頭的人應當是第一次打給她,因為那人一直不說話,特彆神秘,呼吸聲又很輕。

林知夏困意漸濃,含糊不清地說:“新年快樂,無論你是誰,祝你萬事順利,學業有成,正正經經度過每一天……”

金百慧就像電信詐騙犯一樣飛快地掛斷了電話。她剛進家門不久,還沒吃上一口熱飯,就憑借記憶裡的幾串數字,撥通了初一(十七)班幾位同學的電話。

金百慧並不想和十七班的人聊天。她隻是在考驗自己對於數字的記憶力。

幾分鐘之前,她第一個打給了沈負暄,沈負暄開口第一句就是他自己模仿的運營商客服:“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是空號,請查證後再撥。”

隨後,金百慧又打給了湯婷婷。

湯婷婷不耐煩道:“你誰啊?老娘問你,大晚上吵我睡覺?有沒有公德心啊,不怕我報警啊,你是男是女啊?”

金百慧與她無話可說。

金百慧的最後一通電話撥給了林知夏,也唯有林知夏講出了金百慧今年收到的第一條新年祝福。她決定把這個秘密永遠埋藏在心底——2006年的春節,她被自己最討厭的人祝福了。她竟然也希望福音能反饋給她所討厭的那一群人。

生活仍將繼續,金百慧還要與林知夏競爭,心裡某個地方卻在喊停。她躺到床上,窗外雨聲無休無止,她閉上眼睛,默念道:“我會學業有成,正正經經度過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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