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趙鳳就先回去,馮道開始陪他後爹處理政務。
馮道無論心裡情不情願,專業素質卻是杠杠的,馮道來之前,李嗣源桌上堆積的奏章雜亂無章,看著就讓人頭疼,可到了馮道手裡,沒用一柱香的時間,就被整理得整整齊齊,並且還按照奏章事情的輕急緩重排好。
然後馮道就開始拿起比較急軍政奏章念給李嗣源聽。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安重誨讀個奏章磕磕巴巴,連個完整句子都讀不通,馮道讀起奏章,卻平穩有力,仿佛隻是個隨手小事。
不僅如此,他後爹李嗣源有時遇到不解或者猶豫不定時,詢問馮道一兩句,馮道還能適時給出恰當而適用的建議。
看得林從在旁邊咂舌,果然專業的機要秘書非他們這些常人能比。
果然,不止林從如此感覺,身為被輔助的李嗣源也是如此,本來這幾日的奏章讓他頭疼不已,又複雜又看不懂,簡直無從下手,可經馮道這麼從旁一輔助,李嗣源頓時覺得,處理這些奏章也沒什麼難。
於是,一個下午,都在馮道陪李嗣源處理奏章中度過了。
到了晚了,李嗣源打了個哈欠,對馮道說:“先生就處理到這。”
馮道應了一聲是,就開始整理起處理過的奏章。
李嗣源年紀大,已經有些困了,就先去歇息了。
等馮道整理完,就起身準備離開,卻看到有個孩子在旁邊一直等著他。
林從看到馮道乾完活,就跑過來,仰著頭,“先生。”
馮道頓時有些頭疼,不過還是回道:“小郎君。”
林從看著馮道,笑著說:“先生之前拒絕我,是因為生無所戀,現在既然決定活下去,不知可否收林兒為徒。”
馮道看著林從眼中的執著,有些傷腦筋,就坐下,然後示意林從坐下。
林從在旁邊蒲團坐下。
“小郎君的心意是好的,想擁有能力保護疼愛自己的人,隻是馮某還是原來的話,如今為亂世,要想真正保護親近的人,學文是不行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小郎君的親生父親是劉將軍,如今又跟著監國,是將門出身,何不從小習武,等到稍大時,央求監國,自領一軍,無論何時,手中有兵權,才是這世道最好的保障。”
林從聽了,居然覺得馮道說的有些道理。
他隻是想在亂世中保護他娘,畢竟他娘在曆史上結局可是不怎麼好,這才讓林從這麼迫切想要改變曆史,改變他娘的結局。
既然如此,那怎麼改的方法就不重要,無論是他學文還是學武,隻到時有足夠實力,不像現在這樣束手無策就好。
他實在受夠了什麼都無法阻止的無力感!
“那如果要習武,林兒要具體怎麼做?”林從決定一事不煩二主,先問問。
這次馮道倒是很痛快,十分周全地說:“小郎君如今已經六歲,身體正好到了可以習武的年紀了,小郎君可以央求監國為小郎君擇一武將為師,以小郎君的家傳,想必不用幾年就能出師,到時就可以到軍中曆練。”
林從聽了記下,不過想到也不能光學武啊,文化課還是不能丟的,就仰著頭問:“那林兒學武時,能同時跟著先生學文麼,先生博古通今,林兒很是佩服。”
馮道聽了一愣,“小郎君還沒有啟蒙麼?”
“已經開蒙了。”
“那小郎君肯定已有授業恩師,如何還能讓馮某啟蒙。”馮道不解。
“本來有,可很快就沒有了,”林從無奈,“給我啟蒙的是藥先生,因為先前我爹起兵時沒有及時跟隨,昨天我爹派人去藩鎮接家眷,名單上沒有先生,看來先生被落下了。”
馮道是認識藥縱之的,聽了有些同情,“縱之那性子,這事也未必怪他。”
“對啊,先生有選擇強迫症,做事本來就猶豫,這事又是跟著掉腦袋的事,他猶豫個一日其實也很正常,可我向我爹求情,他爹也隻是不怪罪他,卻也沒招他入京,唉——”
“你去替你先生求情了?”馮道隨口問。
林從歎氣,“要不還能怎麼辦,又不是早不知道他那猶猶豫豫的性子,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自己的先生出了錯,做學生的哪能置身事外。”
馮道看了林從一眼,難得鬆口,“若小郎君隻是想讀書,監國允許,下官倒是也能抽出閒暇教小郎君識些字。”
“真的,你答應了!”林從驚喜地瞪大眼睛,沒想到馮道居然真願意教他讀書。
馮道笑著說:“讀書的事,馮某還是略有些心得。”
林從高興下,難免有些忘形,“先生,你既然打算教我,不如順帶教教我權謀之術唄,反正教一點也是教,教兩點也是教。”
馮道頓時一陣咳嗽,“咳咳,小郎君,小郎君天資聰慧,隻是年紀還小,等大了不用馮某教……”
馮道正說著,突然發現林從定定地看著他,話頓時停下,“怎麼了?”
林從看著馮道,“先生,你知道麼,有一個地方,老師怕刺激到家長脆弱的自尊心,每當家長問起自家孩子學習怎樣時,就常常委婉地說一句話,‘你家孩子腦子挺聰明的,隻是平時不認真學’,先生,你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麼?”
馮道尷尬地咳了一聲。
林從一臉控訴地看著馮道,“先生,你嫌我笨直說嘛!”
馮道突然扶著文案劇烈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