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獻容站在了司馬衷的棺槨旁邊,仔仔細細地數了司馬越磕的一百個頭後,才轉身回了自己的鳳輦。翠喜和綠竹跟上了她,並且將車簾重新整理得嚴嚴實實。
司馬越暫時不能指揮,司馬熾也不管,回了自己的車輦之上。
看守皇陵的那個主管先是給許真人恭恭敬敬地作揖稽首,之後開始指揮眾人的車隊等緩慢進入了皇陵之中。
太陽陵已經修建了四十年,大體規模和先皇司馬炎的一樣。其實,司馬衷在位期間,特彆是前十年受了先皇的恩惠,人民生活相對平穩,皇陵的基礎石料木料也用了不少好東西。之後雖然戰亂,但皇陵的修建一刻沒停。武庫大火之後,張度還將一部分東西悄悄運到了皇陵之中,作為司馬衷日後的陪葬品。
前日在天元宮的時候,他倒是悄悄和羊獻容說了出來,還問道:“你若是需要,可以挖出來拿走的。”
“我要拿到哪裡去?”羊獻容問道。
“去你想去的地方。”張度笑了。
“我沒什麼想去的地方。”羊獻容也笑了,“我要去陪皇上的。”
“你不是答應皇上要報仇的麼?”張度摸了摸自己的腿,深深地歎息了一聲。
“是啊,一定要報仇的。但是,我需要你幫我。”羊獻容也摸了摸他的腿,流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就像是這一刻,羊獻容站在太陽陵主墓道的入口,看著工匠們利用長條大木作為枕木,將司馬衷的棺槨慢慢推了進去,她想哭,但是哭不出來。她身後的那些女人們已經嚎啕痛哭起來,一聲聲極為淒厲。
是呀,司馬衷死了。
之前還總覺得他就睡在顯陽宮裡,隻是睡著了。但這一刻,才會有真真切切地感受,這人要被送進深山大墓之中,若是巨石墓門關閉,就是再也不見了。
他會一個人在大墓之中,漆黑一片。
然後呢?
他會慢慢腐爛,變成了白骨累累。而他身上的金絲線的龍袍或許都不會腐爛得那麼快,還有那些隨葬的金銀玉器。對了,還放置了不少美酒,都是他喜歡的。
所以,這樣的慢慢腐朽的日子,應該也不會太難熬吧。
當然了,若是能夠有人陪伴也是最好的。
棺槨放進去的時候,許真人站在一旁灑了烈酒,還揮舞了一段極為精彩的道家劍舞,為他送葬。他答應過他的摯友司馬炎,一定要護好司馬衷的周全。現在,也算是圓滿了吧。
他的眼角有淚,但在極快的身形之中,沒有人能夠看得到。
雨停了,風起了。
天氣變得很是陰冷,風將一切卷起,長空之中也變得清澈。
有禮官念了長長的悼文,極儘華麗的辭藻描述了司馬衷的一生,將他所有的一切都進行了無邊的讚美,睿智英勇,甚至是絕頂聰明。當然,這也不過是走形式,行過場,也沒有人真正在聽這些內容。
司馬越已經緩過來了,站在羊獻容的身邊低聲問道:“你鬨夠了沒有?”
“怎麼是鬨呢?”羊獻容看著他,又指了指身後的這群司馬衷的女人,一個個哀戚的模樣,跪倒一片。因為等墓門的巨大石梁落下之前,這群女人是要被進去自生自滅的。隻有羊獻容這樣的身份,是需要毒酒一杯之後,躺在棺槨之中再等待七七四十九日後,與司馬衷合葬。“你看,大家多聽話,你要做什麼就做什麼。”
“這是大晉的規矩。”司馬越惡狠狠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