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朗特公爵家的莊園存在的時間痕跡明顯要比曼哈爾莊園的久遠,因為那圍著莊園的圍牆上有不少歲月流失的印記。
但奇怪的是勃朗特家族莊園中的花圃並沒有任何一種是綻放狀態的鮮花,隻有光禿禿的玫瑰荊棘纏繞在了木藤架子上,是清翠色的。
葉姝和路修亞並沒有在他們莊園裡待多長時間,在莉絲蘇醒後沒多久他們就準備離開回到古堡了。
古堡中的管家正在為兩人收拾好衣服放進木藤編織的行李箱中,葉姝則窩在路修亞懷中興致盎然地聽他講述有關於血族始祖的故事,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兩人身上,讓葉姝感覺曬得很舒服有點昏昏欲睡。
講述到他這一代始祖吸血鬼的曆史時,路修亞頓了頓,伸出手張開五指,看著自己的手指在陽光的照射下有多麼蒼白。
五官俊秀的血族忽然想起了什麼低下頭,輕咬了咬葉姝的耳尖,低聲說:“親愛的,你是不是不願意成為我們的同類。”
冰冷修長的食指按在了葉姝剛要張啟的唇瓣上,路修亞繼續自顧自地說道:“不願意的話,也沒關係。”
“我能感受到你的心聲,你不想忍受血族永生漫長的生命帶來的孤寂和冰冷。你喜歡的是人類族群的溫暖和愛意。”
路修亞埋首於葉姝的頸窩間,聲音有些沉悶,像是從胸腔之中發出來的一般,“可我如此深愛著你,我想要你陪伴在我身邊。所以不成為血族也沒關係,我可以為你換上純血種的心臟獲得永生,這樣你也不會失去人類天生的溫度。”
葉姝微微睜大了雙眼,這樣的話屬實有些讓她震驚。
路修亞的意思是要剜去他自己的心臟贈予自己嗎?
顯然一旁的管家也因為路修亞這樣隨意的話語感到了不安,但他到底隻是一個管家,隻能抬頭看了眼自己銀發如雪的親王,繼續忙著手中的工作。
“路修亞,不能這樣,我不會接受的。”葉姝撫摸著手心裡順滑的銀發,輕聲拒絕了他這個提議。
“請你永遠,不要這樣奉獻自己。”
葉姝是這樣說著的,濃密的睫毛低垂,眼下暈開一片陰影。
葉姝明白自己隻是任務的執行者,她的直覺告訴自己她不喜歡這樣的奉獻,因為這會對她所有已經演算好的任務進程產生不必要的阻礙。
路修亞,隻是任務對象之一罷了。
曼哈爾也是同理。
聽著葉姝拒絕的話語,路修亞沒再說話,隻是拿利齒磨了磨她白皙的頸側,留下了一小片紅痕,猩紅的眸子凝聚出了沉沉的漩渦。
身為血族僅存的始祖純血種,路修亞自然知道自己的存在對於血族有多麼至關重要,所以他本來想著的是即使自己的心臟跳動在葉姝的身體中,對於他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不過剛剛講述到了克林特家族六世,也就是他這一代的故事時,倒是勾起了路修亞塵封已久的記憶中有關曼哈爾的事情。
或許用不上他的心臟,但是可以用上曼哈爾體內的,畢竟那顆心臟本來是克林特家族一位純血種的。
畢竟這隻血族,就是他那親愛的已經被曼哈爾殺死了的哥哥。
那邊忙碌的管家已經收拾好了行李,提起來走到了路修亞身邊,等待著出發。
“親王殿下,已經都準備好了。”
一行人和血族坐上了返回古堡的馬車,臨上車的時候,一隻柔軟的手忽然小心翼翼地牽住了葉姝的袖口扯了扯。
正提著裙擺準備踏上去的葉姝回過頭,正對上了莉絲那雙有如初生小鹿般的紫色眼眸,或許是因為路修亞的血液轉化成了貴族吸血鬼,在她眉眼彎彎笑起來的時候,那種血族天生的高貴神秘氣息,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儘致。
那種美感是人類語言難以描述的,甚至讓葉姝不自覺地產生一種往後走了兩步,想要抱住她的想法。
太奇怪了。
任務執行者天生的理智與冷靜,讓葉姝止住了這種念頭。
而且手腕上扣住她的那隻手,冰冷而禁錮著。
是屬於路修亞的手,這一刻葉姝才驚覺路修亞身上那種無聲吸引人的氣質,是一隻都存在的。
來自於血族狩獵者對人類食物的本能吸引力。
路修亞抬眸看著莉絲,裡麵的猩紅瞳孔不再如寶石般溫和精致,而是蘊藏著刀刃尖的。
莉絲被那目光刺了一下,慌忙無措地收回了手,兩隻手緊握糾纏在胸前,那是修女的習慣性手勢,她的聲音是清脆而包含活力的,似乎即使被轉化成了血族也難以掩蓋這樣的活力,“尊敬的王妃,我聽勃朗特說,是您請求親王殿下拯救我的......”
麵前羞怯的女孩在提到這個的時候,甚至臉慢慢漲得通紅,卻不自覺地盯著葉姝恬靜美麗的臉出神。
她在教會的時候,就見過這個有著東方神秘血脈的修女,葉姝有著烏黑的長發和黑曜石般的眸子,還擁有著令人一眼就被吸引目光的美貌。
隻是現在的葉姝顯然比起教會時那種莊嚴古板的模樣,多了幾分難言的聖潔和溫柔。
莉絲開始思緒混亂得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您真美麗....啊不,王妃大人,我由衷地感謝您!”
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出了心聲的莉絲整張臉都通紅了,連忙躬身彎下腰表達自己的感謝。
“真是個可愛的孩子。”葉姝被她這番表現不由得展露了笑容,伸出手摸了摸莉絲的頭發,“很高興能看到你重新擁有活力。”
“不過,再等下去的話,路修亞恐怕又要吃你的醋了。”
葉姝俯下身,笑眯眯地扶起了莉絲,眼中浮現了點促狹的笑意,還回頭看了眼一直掛著禮貌而疏離的微笑站在自己身後的路修亞。
實則他身上冒出來的黑氣都快結成實質了,回到城堡也不知道他會想要什麼樣的獎勵。
坐在葉姝身邊的路修亞一直注視著她笑容溫暖地朝著窗外的莉絲揮手告彆,忍不住出聲問了一句:“你很喜歡她?一隻高等血族而已。”
側過頭看到了路修亞那慵懶半靠在車座背靠上的姿態,以及那被他不耐地扯開的兩顆絲綢襯衫扣子,顯出了血族那冷白的膚色和優越的肩頸線。
又開始了,他又在散發著這種慵懶卻致命迷惑人心的氣質。
但是現在的路修亞就像是看到自家的主人摸了彆家貓然後在發脾氣的貴氣銀漸層白貓。
葉姝歪著頭,因為自己這個聯想,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提起裙擺坐在了他膝蓋上:“你在因為莉絲生氣嗎?”
路修亞坐了起來,左手扣住了她纖細的腰防止葉姝坐不穩摔下去,俊秀的眉眼間夾雜著幾分不悅的情緒,他抬起頭懲罰意味地咬了咬葉姝白皙的耳垂。
“親愛的,你隻需要注視著我一個,就足夠了。”
“明天我想要兌現我的獎勵。”
而後,葉姝也隻能靠扶著他的肩頭才不會因為幅度過大摔下去,努力地繃直腳尖才能夠著地麵。
路修亞昂貴的絲綢襯衫在葉姝的手心中被揉皺成了亂七八糟的模樣,甚至還有水沾濕了的痕跡。
下馬車的時候,葉姝已經累得意識昏沉了。
一回到古堡,路修亞就抱著她回到了房間,悉心地替她擦洗乾淨後蓋上了天鵝絨毯子,決定暫時放過她。
陷在柔軟的被子中的少女,睡顏恬靜安然,仿佛什麼黑暗都不能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恰巧在此時窗外銀白的月光照亮了她的側臉。
路修亞忽然想起了千年前聽說過的一首傳唱於聖光明教信徒間有關神女容貌的歌謠。
烏木般柔順的黑發,他的食指和拇指撚起了一縷葉姝的黑色長發。
櫻桃般可口的唇瓣,冰涼的指尖輕輕劃過了少女閉著的唇。
白雲般溫軟的臉頰,路修亞的手心正細細摩挲著她臉側的肌膚。
但就在路修亞出神凝視著她沉睡的麵容時,房間的門被小心翼翼地敲響了,他抬手隔絕了敲門聲,怕吵醒了還在睡夢中的葉姝。
路修亞站起身來,走出了房間。
身穿著燕尾服的管家朝著他行了個禮,正要開口說話時被路修亞一個手勢製止了,“走遠些,不要吵到了古堡未來的女主人。”
管家很有眼色地點了點頭,跟上了路修亞的步伐。
兩隻血族最終停留在了走廊儘頭的露台上。
這位管家一直以來的職責,就是在路修亞沉睡或者外出期間接待拜訪古堡的客人和處理事務,打理好古堡的環境。
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管家歉聲說道:“我敬愛的親王殿下,在您離開城堡前往勃朗特莊園觀禮初擁儀式期間,曼哈爾公爵大人前來拜訪過多次,說是有事情想要同您商討。”
那個便宜侄子曼哈爾能有什麼要事,無非是蘇醒後試圖和自己商討,想自己將本來從一開始就該待在自己身邊的葉姝還給他罷了。
路修亞忽然毫無征兆地笑了起來,隻是在那深邃的眉眼間,卻並沒有什麼笑意,反而飽含著嘲弄意味。
“叫曼哈爾前去政務室偏廳,我親自接見他。”
“好的,親王殿下。”
管家的話音剛落下,原地冒起一小縷白煙,他變成了一隻蝙蝠消失在了原地,朝著窗外向古堡城門口的方向飛去。
在管家離開後,路修亞回到了房間,正在換上親王接見下屬的禮服時,躺在床上的葉姝睫毛顫了顫。
葉姝睡眼半闔,在昏暗霧蒙蒙的視野中,看到了路修亞那蒼白卻飽含著力量感線條的身軀。
正要坐起身時,路修亞聽到了那極其細微的布料摩挲的聲響,轉過身走到了葉姝身邊,他按住了葉姝的肩頭,拂開幾縷散亂在她額頭間的發絲,彎下腰輕輕吻了吻她的眉心。
“親愛的,很抱歉吵醒你了。”
顯然還沒完全睡醒疲憊的葉姝神誌還有點模糊,她的聲音因為在馬車上低泣太過久了還有些沙啞,“你要去哪裡?”
含著安睡魔法的吻讓葉姝的困意又再次席卷而來,再次閉上雙眼前,葉姝聽見路修亞漸行漸遠的聲音。
“不用擔心,隻是處理一些事務。”
曼哈爾被城堡管家引到政務室的偏廳時,路修亞早已安然地坐在了落地窗前的紅絲絨靠椅上。
管家完成了引領工作後就沒了蹤影,曼哈爾站在那扇隻有單人大小厚重的門前,骨節分明的右手按在了銅製花紋繁複的門把手上,卻久久地沒有開啟。
因為他能夠清晰地感知到門背後的純血種不善的氣息,讓他幾乎本能地產生臣服的想法。
如果不是胸膛中的那顆純血種心臟還存在有足夠強大的力量支撐著他,隻怕他也控製不住這個本能,會臣服單膝跪在路修亞的麵前。
但對於葉姝的思念和對路修亞奪走她的憤怒還是戰勝了這點微不足道的本能,曼哈爾擰開了門把手,踏入了房門。
血族中至高的存在,隻存在於傳說和恐怖故事中的始祖純血種吸血鬼,正慵懶散漫地躺在椅子上,雙腿交疊放在窗台邊。
似乎是看到了什麼有意思的東西,那隻蒼白卻並不纖瘦的手抬起,把玩著一朵剛摘下的白玫瑰花苞,合著窗外銀月的光輝,這支花苞以極其緩慢地速度徐徐綻放開來。
被月光籠罩著的白玫瑰,徹底盛開,模樣聖潔而高貴,神聖而不可靠近。
“曼哈爾。”
低沉悅耳如大提琴的琴弦劃過般的嗓音,呼喚著曼哈爾的名字。
椅子突然轉了過來,一雙比紅寶石還要奪目耀眼的眸子,透過細碎散亂的銀發,卻沒有注視著就佇立在他眼前的曼哈爾,而是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放在了那朵開得安靜的玫瑰花上。
“這麼多次,不辭辛勞地請見我,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純血種的血族親王淡淡地說道,指尖轉了轉那支玫瑰,終於抬起眼眸沒什麼波瀾地看了眼曼哈爾。
曼哈爾那雙剔透的藍眸,明明閃著幽深的光,裡麵的殺意和怒氣都快要按捺不住了,但他表麵上卻仍舊是那個紳士有禮的公爵,甚至他還能彎下傲骨,單膝跪在了路修亞的麵前垂著頭說:“我尊敬的親王閣下,親愛的叔叔,我以真摯的心懇求您讓我的新娘回到我身邊。”
我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