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修亞心底無聲地重複了一遍這個詞,麵上卻並沒有什麼反應,依舊是那懶散困倦的模樣,沉默地聽著曼哈爾陳述著對葉姝的思念與愛意。
“在失去她的這些日子裡,我無法安眠,難以進食。她的離去無時無刻不折磨著我,我是如此地深愛著她,請求您讓她回來。”
為了能夠讓路修亞答應自己這個請求,曼哈爾極儘卑微地將頭顱低下,用自己的額頭緊貼著冰冷的地麵,“我願意為您奉獻一切,甚至這顆.....本屬於克林特家族的心臟.......”
曼哈爾按在了胸前的手,青筋凸顯在蒼白的手背上,顯然他正在極力壓抑著自己內心不斷湧動著折磨著他的屈辱感
路修亞倏地嗤笑了一聲,就那樣用手撐著頭淡淡地看著這個匍匐在自己麵前的身影,無情地打斷了曼哈爾的陳述,“我親愛的侄子,你是在同我說,你深愛著葉嗎?”
座椅上的始祖放下了雙腿,站了起來,踱著緩慢的步子。
路修亞沒有再使用血族控製自己腳步聲的本能,皮鞋的後跟隔著厚重的毛毯敲擊著木質的地板,發出了幾聲規律的悶響,就像是慢慢而無情地踐踏著曼哈爾的心臟。
身姿頎長的他,走到了跪著的曼哈爾身邊,食指和拇指微微鬆開,那朵白玫瑰順著他拋下的力道墜落到了曼哈爾目光所及的地方。
脆弱的玫瑰因為墜落,花瓣散下了許多,片片潔白灑在毛毯之上。
純血種的威壓突然一下子集中在了曼哈爾的身上,將他的心臟狠狠地壓迫著。
路修亞慢條斯理地蹲下來,握住了玫瑰的花梗,十分地用力,任由花梗的荊棘刺破了他的掌心,沁出了珍貴的純血種的血液。
隻是一瞬加,曼哈爾的理智就開始被那血液的香氣所侵蝕著,但施加在他身上的威壓讓他動彈不得分毫,所以他強製著讓自己冷靜下來。
如願看到了那雙灰藍色眼眸蒙上紅色的霧氣,路修亞不由得笑出了聲,低沉優雅的聲線裡是滿滿的嘲諷,“你說深深地愛著她,但是我將可憐的葉接到了我城堡中時,在她的身體上交錯了十九個咬痕,她正處於缺失血液的狀態。”
滴著血的手指又湊近到了曼哈爾的鼻尖附近,刺激著他的神經,路修亞繼續道:“克林特家族的哪種教育方式,能教出你這樣不珍視自己親愛的新娘的家夥。”
“這也正是你和純血種的區彆,無法控製自己吸血的渴望,似乎和怪物也沒什麼區彆。”
“要知道,在看到我親愛的新娘那般可憐的模樣,我有多想剜出這顆心臟然後殺死你。”路修亞冰涼的指尖帶著刺骨的寒意,點了點曼哈爾的左胸前做了個挖的微動作,“而且真是令人惋惜,葉姝已經不記得你了。”
聽到這話,曼哈爾瞬間如墜冰窟,通體發冷,所有對於路修亞血液的渴求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卻,他猛地抵抗著威壓抬起頭緊緊地盯著路修亞,試圖得到這句話的答案。
銀色長發散落地麵的血族,無害地朝他笑著,薄唇輕啟:“如你所想,我施加了一點小小的魔法,記憶封鎖。”
記憶封鎖四個字,就像午夜教堂的鐘聲,不斷地回蕩在曼哈爾的腦海中,拉扯著他所剩無幾的理智。
灰藍色的眸子急劇收縮成為小點,曼哈爾再也控製不住那滿腔的怒火,眼眶泛紅,所有溫文爾雅的表象都在頃刻間撕毀,俊朗的青年喉間發出了野獸般的咆哮聲。
就在他發力準備一躍而起攻擊這個懶惰而貪婪的始祖純血種時,路修亞慢悠悠地站立起來,然後抬起腳狠厲地一腳將曼哈爾的整個頭踩了下去還用皮鞋尖碾壓著他的臉,再伸出修長有力的腿精準地對了他的腹部。
屬於始祖的力量一瞬間爆發,曼哈爾就像紙片一般直直地撞上了偏廳的牆壁上,將牆麵砸出了凹下去的弧度,抖落下一陣一陣的灰塵,然後他的身體就像失去了線條控製的木偶下滑摔在了長絨毛毯上。
路修亞邁開優雅的步伐再度走到了他麵前,手向下探抓住了曼哈爾特地為葉姝留長了不少的鉑金色發絲,然後隨意地往門邊一扔,打開門走了出去。
在跨過曼哈爾時,路修亞的步伐頓了頓,有些憐憫地留下了一句話,“在血族古老的傳說中,按古老魔法典的記載,想要解除記憶封鎖的魔咒,隻要獻出飽含著愛意的心臟就足夠了。”
“她最近已經在考慮加入血族,賦予初擁的隻會是我。我親愛的侄子想必你肯定是不會信這種虛無縹緲的傳說。”
“好了,收拾好你的儀表,等會過來政務室正廳述職。”
銀發被晚風吹起,劃過了一道冰冷的波瀾,一如血族漫漫無邊際的生命歲月。
葉姝醒來了。
但是她立刻警覺地發現自己並不是躺在床上,對於陌生環境的觀察本能讓葉姝沒有立刻行動起來,而是用餘光打量周圍。
目光所及之處證明她似乎正窩在一個柔軟華麗的紅絲絨座椅中,椅背還鐫刻著繁複的玫瑰花紋。
隻是臉側忽然垂落下了幾縷渡著月色的銀發,臉頰緊貼著的冰冷胸膛才讓剛睡醒有些迷糊的葉姝立刻意識到,路修亞正坐著政務室的主位,而自己也不是窩在座椅上,而是路修亞的懷中。
路修亞則好整以暇地觀賞著蜷縮在他腿上的少女。
他發現了她格外地喜歡黑貓,之前古堡的白玫瑰花園中闖入了一隻不知從何而來流浪的黑貓,弄壞了不少管家悉心照顧的珍貴品種。
當難得生了氣的管家正準備處死這隻無禮的貓時,跟他一起在花園中散步的葉姝看到了連忙阻止了管家的行為,還小心地將惶恐不安的黑貓抱了起來,詢問路修亞可不可以留下它。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因為黑貓的血液對於純血種而言,是沉睡的安眠藥劑,路修亞還不打算再次沉睡,因為在孤寂無聊的生命中他遇到了溫柔恬靜的葉姝。
但是被那樣一雙清淩淩的眼眸望著,沒有人能夠拒絕她的請求。
路修亞答應了,隻可惜這隻貓流浪慣了,即使被收養了還是按捺不住野性跑了出去再沒了蹤影。
不過,要是葉姝現在看到了自己的模樣,肯定會很開心。
路修亞輕輕地笑了起來,因為他可是特意將她變成了貓咪的樣子。
此刻茫然無措坐在自己膝蓋上的少女,精致的長襪絲線勾勒出了她纖細勻稱的腿部線條,腿微微蜷縮起來時像極了那隻黑貓害怕的模樣,暗紅色的薔薇花紋盛開在黑絲絨裙擺上,路修亞還特地在她胸前彆上了一枚貓形狀的水晶胸針,在燈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黑色的貓耳朵隱入了她烏黑的發間,不是顫動著,就像是等待著主人手心的安撫,而那條靈活的貓尾巴好像還不能受她控製自由地晃動著,尾巴尖彎起來的弧度在發出午夜的邀請。
葉姝不敢亂動,還裝著沉睡的模樣,她發現了路修亞似乎還在和前來述職的血族成員交談,冰冷的手掌還像在安撫小貓幼崽一般,不時地梳理過她的長發,有時會不小心地觸碰到她的脊背。
陡然傳來的冰涼觸感差點讓葉姝不受控製地驚叫一聲。
椅子似乎是對著落地窗這邊,而不是正對著長桌和那個血族的。
但是這正在一板一眼述職的血族他溫柔的嗓音,讓葉姝覺得有些熟悉,總感覺記憶中經常聽到。
或許是因為離開曼哈爾有段時間了,而且在路修亞身邊接觸的血族太多了,以至於葉姝一時間想不起來,但她正傾聽著,試圖辨彆出來是誰。
路修亞的眸光落在那動了一下又一下的貓耳朵上,唇角微揚,勾出了一個弧度。
葉姝突然發現,這位血族和路修亞對話用的,好像是中古時期血族的古語,似乎是為了避免有關血族的重要信息泄露。
這是路修亞之前給她講過的故事裡提到過的,葉姝努力地用腦海中的語言解釋去理解這些話,最後完全放棄了,反正也不是和她的任務對象有什麼緊密聯係的事情,不需要去額外關注付出精力。
路修亞肯定早就發現她醒了,因為葉姝發現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抵在了她的腰間,無端端透著點危險氣息。
隻是手臂間忽然掃過了什麼毛絨絨的東西,葉姝定睛一看瞬間睜大了雙眼,那是一條長長的貓尾巴,烏黑發亮。
而且似乎就是她身上的東西。
葉姝連忙抬起頭,眼中含著求助的情緒看向了路修亞,眸中的意思十分明顯,在詢問他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長著一對形狀可愛的貓耳朵的少女,正那樣可憐地望著自己,路修亞紅色的眸子低垂看著葉姝有些茫然無措的臉蛋,低下頭帶著安撫意味地吻了吻她發間的耳朵。
貓耳是貓神經分布極多的地方,這樣陡然一個冰冷的吻,嚇得葉姝差點像受驚的貓咪一樣直接跳起來,卻被路修亞的手按住了。
路修亞修長秀氣的五指捉住了葉姝那條不受控製晃來晃去的尾巴,那毛絨絨的尾巴尖惹起了路修亞想要碰碰它的好奇心。
尾巴被他攏在了手心,路修亞還順著毛捏了捏尾巴尖,葉姝一口咬住了路修亞的脖子,卻發現根本咬不動,隻能睜著雙淚眼看向他。
冰涼的指尖裹挾著夜晚的寒意,穿過層層疊疊的黑絲絨,輕鬆地尋找到了潛藏在保護中的小珠子,不輕不重的碾過,另外的手指悠閒地探找到了窄小的道路,慢慢地出來再度回去。
在葉姝的聲音險些逸出時,路修亞低下頭封住了這聲尖叫。
“噓。”
低沉的嗓音在葉姝的貓耳邊輕輕吐出一個字,冷冷的氣息掃過了貓耳的絨毛,但左手卻扣緊了防止她像貓一樣逃跑。
路修亞繼續漫不經心地聽著曼哈爾的述職,但在屬於他的冰冷被溫暖層層奔上來黏著歡呼迎接,以及感受到了雨水落到了長絨毛毯上時,他若有若無地歎息了一聲。
這聲顯然不同於路修亞平時慵懶低沉聲線的歎息,讓曼哈爾的的說話聲頓了頓,而後繼續彙報著近期血族中劣等吸血鬼的情況。
隻是曼哈爾的直覺還是讓他將心中的問題說了出來。
“親王殿下,這裡是還有另外的.......”
他知道,這間政務室除卻路修亞和自己,還有一個人類的存在,而這個人類毫無疑問就是葉姝。因為他能夠清晰感受到屬於葉姝的清甜氣息和溫暖的呼吸,也能聽見水的聲音。
“啊,是的。我親愛的新娘也在我身邊。”路修亞沒什麼波瀾地直接回答了曼哈爾的疑惑,不過那聲感慨顯然表明了他剛剛因為曼哈爾產生的怒氣,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裡。
冰冷向上消失於溫暖,而後又被拉下離開的速度越發快了些,而且這段時間和葉姝的朝夕相處早就讓路修亞能夠清楚地探尋到所有能夠讓她淚如雨下的寶藏地點,隻是隨意的擺動便讓葉姝攀附上了山峰的最高處。
少女的淚水落下,沾濕了路修亞的銀發,發出了像貓一般的細微叫聲。
鮮紅的果實被銜了起來,擦過了血族的利齒,加上路修亞那聲解釋,讓葉姝耳尖都是通紅得要滴血一般。
但顯然路修亞還不會這麼輕鬆就兌現完了自己的獎勵,他悶聲笑了一下,居然將那條細長的黑貓尾巴纏繞在了手腕間輕輕扯了扯。
路修亞陡然直接揭曉了那個血族的身份,將座椅轉了過去,“曼哈爾,要看看我親愛的新娘嗎?”
“是不是很可愛?”路修亞這樣輕快地詢問著曼哈爾的看法,簡直就像是擺在明麵上的挑釁和炫耀。
骨節分明的手整理好了黑絲絨的每一層,防止被曼哈爾看到他沒有資格的景致。
雨水被劃拉開然後拉扯的聲響無聲地回蕩在寂靜的政務室中,曼哈爾麵無表情地看著路修亞的手臂,屬於葉姝的貓尾乖巧地纏在他手腕間。
“回尊貴的親王殿下,是的,您的新娘很可愛。”
曼哈爾回答路修亞的嗓音,甚至連半分波瀾都沒有產生,隻是低下頭看了眼手中的文稿,用那雙無機質玻璃般冷淡的灰藍色眼眸看著落地窗外,像個沒有情感的木偶般繼續陳述著血族近況。
路修亞顯然對曼哈爾這已然放棄了所有掙紮和搶奪的態度格外滿意,他憐愛地吻去了葉姝泛紅眼尾的淚珠。
而後寒涼的洋流直接衝破阻礙重重地吻上了山穀的門戶,占據了每一個角落,甚至似乎是因為洋流過多了盛不下而緩慢淌過。
葉姝還記得自己記憶被路修亞的魔法封鎖了這件事,連頭都沒有轉過去看曼哈爾臉上的神情,隻是趴在路修亞的肩頭平複著自己的情緒。
“好了,曼哈爾工作結束了,你該走了。”
滿意了的始祖吸血鬼毫不留情地開始驅趕這個在自己眼中,可以稱得上是礙眼的侄子。
“好的,向尊敬的親王殿下的辭彆。”
腳步聲都沒有產生,甚至那門把扭動和關門的聲響都十分地輕,輕到幾乎聽不見。
就在葉姝鬆了口氣,以為路修亞想要的獎勵已經拿到了時,他卻不再壓抑克製著,將葉姝放在了政務室光潔的桌麵上。
甚至隻要桌上坐著的她稍微看看,就能夠看到桌麵淋濕了的一灘雨水,以及地麵上鋪著變成了一綹一綹糾在了一起的毛毯。
頭頂的黑貓耳朵抖了抖,彰顯著她此刻情緒顯然不太穩定。
路修亞從椅子中站起身,走近葉姝折迭起那雙纖細的月白按在兩旁,極儘溫柔地往前進攻了一步。
這時候隻要葉姝低頭隨意看看,就能夠看到黑絲絨裙擺不斷跌宕的波瀾,就像是夜色下的海綿。
一時間雨水滴滴答答降落的聲響,響徹了整個政務室。
耳尖發紅的葉姝正要伸手試圖擦去桌上的罪證,卻被路修亞的手握住了手腕,銀發紅瞳的血族狡猾極了,揚起動人的笑容對她溫柔地說著:“親愛的,我還在飽受饑餓的折磨。”
“你願意給予我嗎?”
葉姝看著他那極力克製著吸血訴求的模樣,唇抿著,默默地點了點頭答應了他。
白皙的手心劃開,路修亞隻是隨意飲下幾口便停住了,濕冷的舌尖掃過傷口,治愈了流血的傷口。
累了的葉姝靠在了路修亞的肩頭上,濃密的睫毛顫了顫,閉上了雙眼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