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當夜他卻受了傷,溫柔到骨子裡的殿下卻毫不畏懼地抱著自己,在他傷口上輕輕吹出一口氣,問他疼嗎?
疼的,很疼。
她溫柔的氣息灑在上麵的時候,更是讓他後知後覺的疼得厲害。
以往從來沒有人這樣待他好過。
他這一生,過得太苦了,明明原本不該是這樣的。
他應當是裴家的長子,長成芝蘭玉樹的郎君,然後入她宮中。
或許以前是有人待他好,關心他的,就像兒時摔破了膝蓋,父親會抱著他哄他,溫柔地拭去自己臉上的淚。
那一夜,他從來沒哭得那般痛徹心扉過。
他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麼不能早些遇上那樣溫柔包容的殿下。
待到自己傷了痛了的時候,殿下會抱著他輕聲問他疼不疼。
一切的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
裴家沒了,他手上染了太多的血了,早就已經洗不乾淨了。
既然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他想,以裴青顏的身份,隻是裴青顏,能夠死在殿下的懷裡,已經是一件他一生都沒遇到過的幸事了。
畢竟,殿下答應他。
來生他做宮裡的朱砂牆守著殿下,而殿下就做琉璃瓦,護著自己。隻可惜,下一世的事情,又有誰會知道呢。
不過他覺得殿下是個信守諾言的人,答應了便會來尋他的。
雖然今生萬般不由人,但來生能再遇到殿下的話,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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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街見君顏,銀鞍白馬亦回首——謝瓊羽
那年長街一遇,實乃終生之幸。既為男子,理應謹守男德,不與旁的女家產生半點關聯。
因此掙了個德君的名分,他是欣喜的。
隻求占據她心中星點位置,而不是當年陌路人,便滿心歡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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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交心之誼,以換今日君恩——傅卿雲
自入宮後,與朝意兄本就岌岌可危的友誼便自此毀於一旦。
陛下對鳳君,不知是否有情意留存,便是飽讀詩書古籍的他也無從知曉了。
細細想來,他倒像是從未讀懂過宋兄所想。
鳳君的葬禮空前的盛大,但令他匪夷所思的是陛下為鳳君留下的碑,卻是一方無字碑。
大抵是不知該如何為其撰寫銘文罷了。
但以昔年交心之誼,換來如今的女帝恩澤,他從來是不悔的。
即便隻有幾分情,那也好過今生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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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夢南柯,便醉倒在鳳鸞心安處——阿奎勒
入鳳朝初見那頑劣的太女,他隻是心底微哂笑,隻覺俗不可耐。
同宋丞相家的小公子謀劃了許久後,卻隻一念心動,那高高築起的城府便可轟然倒塌,皆因姝色動人心,柔情似水換情深。
但她本無意迎他入宮,所有的交際若是無他的謀劃心機,隻怕她往後的輝煌之路,再無自己的半點痕跡。
所以滿心算計,便可求得搶在旁的人前頭,先入了她的眼。
一夢似是南柯,便醉倒在鳳鸞心安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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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蠱不在她心,在己——烏桑銀
初見時,沙場儘是黃沙染血的悲壯之景,他深陷敵軍包圍中,那人一襲戰袍縱馬奔騰,姝麗容顏冷厲,將他護在身前。
無關風月,隻關深情幾許。
時隔多年後的歲月裡,他仍然會倍感慶幸,幸而在她班師回朝那夜,攔下了她。
那時南疆的烏桑花開得豔麗,映襯著她容顏如玉。
情蠱未曾鎖住她,但那也無妨。
至少往後的如梭歲月中,她就在他身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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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江入帝心,便知春意暖——葉江知
在過去略微模糊的記憶裡,葉江知其實是很豔羨自己的皇妹的。
她不需要多麼飽讀詩書,不需要善騎射,隻需要是鳳君和女帝的孩子,就足夠了。
隻是著一個身份,就可以輕而易舉地獲得他所有望而不得的愛。
所以他隻是觀望著羨慕著,從來不敢生出旁的多餘的心思。
宮中年齡相仿的皇女皇子並不多,但她也不願同自己一同玩,許是顧及他身體孱弱罷。
平日裡,葉江知從不敢讓心中起伏過大,這心悸之症本來初生之時是並不嚴重的,但父親死後,兒時的那些宮仆們便以嚇他為樂。
三天兩頭裡,總要病上一番。
有時夜深人靜,心悸抽痛躺在冰冷的床榻上,葉江知是有些許不平的。
但鳳君是好的,心性善和到了極點的。
他領著自己去了太醫院,去了他殿中。
那時他才知曉,原來宮裡的冬日,不是都那般會凍死人的。
宮殿到了冬日是會有暖爐,會有狐裘錦被的。
鳳君有時會感慨他性子為何養得這般淡漠,葉江知是知曉自己性子根處的漠然的,不過是他平日裡為了在那群宮仆手底下討活,善於裝出和善溫柔的模樣罷了。
多年來遇到的人,於他而言,也無非是能洗去的墨跡。
鳳君病逝時,他確實心傷了幾日,但也無妨。
倒未曾想到他劃開的清晰可見的溝壑,就叫她那樣無意的填平。
自此,名義上的皇兄皇妹,被他拋之腦後。
而記憶中那個沒什麼著墨的窈窕身影,也在深夜裡愈發明晰了。
她裹挾著鳳君女帝對她的寵愛,帶著春日裡的暖,吹開了他心中蕭索了無生機的秋。
正是冊封大典當夜,龍鳳花燭前,眉目如畫的少女靠在他懷中,笑語吟吟地說道。
一江入帝心,便知春意暖。
他便明悟,她對自己的偏愛,是史書可證的。
[眾卿風月錄,至此]
萬般多情,史書無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