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下靠得近,鼻尖都是她身上的清香。
還帶了點熟悉的童子陽氣,紀寒羽眉頭輕皺了一下又很快舒展開來。
並沒有多想什麼的紀寒羽取下了背了一路的小包袱,從裡頭取出了一隻小巧玲瓏繡著太極八卦圖的抽繩袋子,“幫你解決可以,付錢吧。”
葉姝看著他乾淨利落的動作,還有那不加思索的應允,一時間門都愣了一下。
她聽到了後半句的重點,要收錢。
網上搜到的資料都說這種有真材實料的捉鬼先生,都是沒緣分有錢都遇不上的,那他收費應該也很正常。
畢竟捉鬼不是他們的義務。
“5000一次。”
沒等葉姝問他價格,紀寒羽就給出了答案。
葉姝乖巧地蹲在紀寒羽旁邊,認真地看著他清點著包袱裡的一堆東西。
但是葉姝能看到並且認清楚的隻有兩樣東西,一支毛都開叉了的毛筆,還有一小包色澤上乘的朱砂。
“紀先生,為什麼會形成鬼嬰這種鬼啊?”
正在尋找鬼嬰喜好的撥浪鼓的紀寒羽聽著葉姝這清甜綿軟的嗓音,修長的手頓了頓,淡聲答道:“鬼嬰多為母體流產,心有怨氣而成,月份越大而墮的胎兒怨氣越重。”
隻不過葉姝還是有些好奇,因為她昨晚從網上看了不少帖子,很多網友的觀點都說這種道觀出來的道長,是世外高人,那都是視金錢如糞土的。
紀寒羽自然察覺到了身邊少女的欲言又止,側首看了看她溫柔的輪廓,細致的眉目疏冷如梅上雪,“怎麼了?”
“啊!”葉姝看到紀寒羽居然願意主動搭理自己,也是有些意外,在他轉過頭去前,連忙小聲問他:“小道長,我看網上說你們這些高人都是不愛財的.......”
聞言,紀寒羽看了眼神情認真無比不似作偽,黑眸也是清澈見底的葉姝,涼涼道:“五弊三缺可曾聽說過?”
這個葉姝倒是知道的。
昨天晚上她意外點進了個風水大師網,頭條文章講的就是術數之人窺破天機的五弊三缺之事。
五弊,鰥寡孤獨殘;三缺,錢權命。
葉姝對著紀寒羽毫無波瀾的目光,乖巧地點了點頭。
他繼續說:“可知我的命數犯什麼?”
葉姝想了想,搖了搖頭。
然後,葉姝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感覺紀寒羽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
“我缺錢。”
好的,她知道了,紀先生您缺錢。
葉姝這下老實了,沒有再多問任何有關這種玄學道法的知識了,隻是默默地觀察著紀寒羽的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操作。
其實還有一弊,紀寒羽沒有告訴葉姝。
他從小玄學有緣,因此尋常學道法的人通常來說五弊三缺隻犯一樣,他卻是一弊一缺。
犯的正是五弊中的鰥,老而無妻,孤獨終老。
毛筆蘸好了朱砂,紀寒羽隨手在八卦袋的收口處點了一下,朝著葉姝伸出了手,“交錢吧。”
葉姝微愣,下意識地翻了翻睡衣的口袋,空空如也。
但現在也不好再打開家門去拿錢,萬一被葉爸爸和葉媽媽發現了,估計會把他們嚇壞。
紀寒羽涼淡的眸光落在了眼前的葉姝身上,看著她因為不知所措,如雪般皎潔白皙的臉上浮現了層淡淡的紅暈。
像是枚半剝荔枝的少女抿緊了淺粉的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了他,“小道長我身上沒有現金。”
知道這個要求有些不合理,但是葉姝還是說出了口:“可不可以等你捉完,我上課去學校前再給你錢啊?我家就在這,不會突然搬家的,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我是臨遠一中的學生.........”
眼看著她一副都快要急得淚盈盈的模樣,紀寒羽打斷了她許諾的話語:“實在沒錢的話,先交押金。”
可是現在身上連一塊錢都翻不出來,葉姝正為難的時候,聽到了他冷玉般的嗓音道:“在你左手腕有個東西,那個交給我押著就可以了。”
一語驚醒,葉姝把手腕上的銀鐲子給褪了下來,遞給了他。
紀寒羽接過鐲子時,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微涼柔軟的指尖,像是碰到了一塊軟玉,心弦毫無征兆地被撥弄了一下。
他垂下眉眼,打量著手中的銀鐲子。
指尖相碰時,葉姝也是一驚。
因為紀寒羽指尖的溫度很低,低得就像是在冰箱裡冷藏了許久一般。
都不太像是活人身上該有的溫度。
紀寒羽一眼就認出來了手裡的東西是個古物。
說是純銀鐲不太準確,這是個銀鍍金累絲鐲子。
看樣式本該是鑲嵌八寶珠玉的,但是用於鑲嵌珠寶的銀扣空了,大抵是被盜墓或者倒賣者給撬了,還被勾成了新紋樣。
紀寒羽抬頭端詳著葉家房子頂上的祥瑞之氣,隻是這隻鐲子和葉家沒什麼因緣之氣。
至於為什麼這鐲子會道葉姝手上,紀寒羽並沒有過問,像葉家這種富貴祥瑞人家,喜歡購置珠寶古董也是正常的。
以前他跟著師父去過港城一個老富豪家裡驅鬼,外麵看是平平無奇的帶庭院房子,一走進去便是琳琅滿目的古董。
而那個老富豪家裡為什麼會鬨鬼,就是亂收古董導致的。
陰魂大多喜歡寄居在這些古物身上。
紀寒羽不由得看了眼葉姝在熹微日光下近乎透明的臉色,估計是葉家長輩為了保護體質不好的她,特地去買了這隻鐲子。
葉姝本來以為這種驅鬼術士,捉鬼的手段肯定十分驚人,卻沒想到紀寒羽從一堆奇奇怪怪的物品中,拿出了一個看著圖案都已經破舊到褪色了的撥浪鼓。
清俊冷冽的少年,穿著藏青色的道袍,麵無表情地對著鬼嬰的方向,晃了晃手中的撥浪鼓。
這個畫麵,這個場景多少有點恐怖。
因為撥浪鼓本來是長輩們拿來逗弄嬰孩的,老人長輩們麵容慈祥,嬰兒們也都是粉雕玉琢的,按照常理而言,場麵應該是十分地溫馨美好。
但是,紀寒羽冷著張臉站在那,麵無表情地盯著那個形容可怖的鬼嬰,看著倒像是個冷麵煞神。
修長的手指捏著那個小巧的撥浪鼓規律而有節奏地輕晃著,指甲修剪的乾淨整齊,末端是皎白的月牙,看著一雙手猶如藝術品般。
趴在窗台邊的鬼嬰聽到耳畔清脆的鼓聲,長滿了青紫色筋絡的腦袋居然直接一百八十度反人類地扭轉了過來。
葉姝眉頭皺了皺,她總覺得剛剛像是聽到了脖子擰斷的聲音,那種咯吱作響令人牙酸的聲響。
鬼嬰漆黑沒有眼白的瞳孔似乎閃了閃,然後它跳到了馬路上,身下蜿蜒出暗紅色乾涸的血跡,發出了葉姝熟悉的刺耳笑聲。
刺耳的咯咯笑聲,回蕩在昏暗空曠的街道間門。
但有紀寒羽的鼓聲伴著,葉姝並沒有生出難受的感覺。
隻是等鬼嬰接近了紀寒羽的時候,它敏銳地發現了他身上並不好惹的清正之氣,一開始隻是紀寒羽將這通身氣息都隱藏了起來。
發現鬼嬰生出了逃跑的念頭,紀寒羽直接一撩道袍蹲下來,伸手一撈,就把這尖利哭叫著的鬼嬰拎在了手中。
隨後葉姝就看著少年冷著臉,熟稔地將這鬼嬰揉搓成一小團灰白色的球扔進了八卦袋中,用朱砂印封了起來。
整個過程十分地快,快到葉姝都有些恍然。
她昨晚熬夜看了些捉鬼的影視片,都說要布陣,黑狗血什麼的,捉這種戾氣極重的鬼嬰更是複雜。
哪裡像紀寒羽這樣那麼簡單三下五除二地就把鬼嬰捉進了袋子裡。
把東西重新收拾好,紀寒羽再度背上了那個灰撲撲的包袱,“常理而言,這些冤死的鬼嬰隻會去尋找父母,你是從何處惹到這個鬼嬰的?”
紀寒羽觀眼前少女陰氣充盈,並不像是破了紅的模樣,而且和這鬼嬰根本沒有因果關係。
晨間門的清風吹拂,日光透過樹葉在紀寒羽的臉側落下了斑駁細碎的樹影。
葉姝一邊回憶著,一邊實話實說了:“當時我去打印室打印試卷,然後看到它趴在一個老師的背上.......”
“啃噬血肉。”見葉姝猶豫了一會沒敢說出來,紀寒羽直接給她補上了後半句。
紀寒羽剛剛觀那鬼嬰通體怨氣,大概率是父母皆棄,不出意外的話那名老師就是鬼嬰的父親。
“那個老師叫什麼?”想起來自己複學的高中就是臨遠一中,紀寒羽多問了一句。
“劉偉安。”
紀寒羽抬腿就打算走了。
不出意外的話那個名叫劉偉安的就是鬼嬰的父親,但是想要散了鬼嬰的怨氣送他入輪回,還得先找到鬼嬰的母體。
看到紀寒羽要走了,葉姝連忙喊住了他,追上去拉住了他的衣擺。
衣擺傳來拉扯感,紀寒羽順著看過去,就看到葉姝氣喘微微地說道:“那紀先生,我什麼時候把錢給你呀?”
紀寒羽停住了腳步,“不用擔心,等解決了你總能見到我。”
話音落下,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擺,扯出了葉姝的手心,然後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了。
紀寒羽就這麼把鬼嬰帶走了。
看到他頎長的身影消失在了馬路轉角,葉姝才往回走,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家門,正準備躡手躡腳地進去,就被叫住了。
“姝姝這麼早就出去了?”葉媽媽上下打量了一眼葉姝淩亂的睡衣,連忙上前捉住了她的手,果不其然冰冰涼涼的,“衣服也不換就出門,不怕著涼?”
葉姝不知該怎麼應對,隻能笑著說:“早上空氣好,我出去溜達了一圈。”
葉曉潔看著葉姝不像是在撒謊的神色,也沒有多問,輕輕拍了拍她的額頭,“快上樓換衣服,吃完早餐要去上早自習了。”
“好!”
逃出生天的葉姝看了看時間門,連忙小跑上二樓換了校服才下來。
匆匆吃完早餐,葉媽媽還給她塞了瓶熱好的牛奶。
葉姝拿著牛奶就出了門,剛出門就看到不遠處等著自己的少年身影。
還沒跑到周懷逸麵前,他就伸手扶住了沒站穩險些撲過來的葉姝,“離早自習還早著呢,跑那麼急乾什麼?”
撲倒在他懷裡的葉姝抬起了臉,白得細膩的臉上洋溢著清淺的笑意,水潤的圓眼笑起來彎彎的。
說話時的聲音也是脆生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