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呀!”
周懷逸很不自然地彆開了眼,不敢看她,訥訥道:“早....早啊。”
殊不知兩個小年輕的互動,被在餐廳裡吃早飯的葉爸爸和葉媽媽儘收眼底。
葉爸爸一看到周懷逸就這麼自然親昵地抱住了自家女兒,瞬間門把手裡拿著的報紙給捏緊了。
剛坐下來的葉曉潔看到老公這副恨不得飛過去,揍人家男孩子一頓的模樣,不由得白了他一眼,拿著筷子敲了敲桌麵。
“老葉!吃飯!”
葉振強被氣到說不出話來,指了指窗外漸漸遠去的兩個人,又指了指葉曉潔,孩子氣地把報紙往桌麵上一拍。
“不吃!”
葉曉潔瞧著他這氣不順的臉,白眼翻得更大了,“女兒從小身體不好,這好不容易交上個小男友,多好啊!”
葉振強惡狠狠地咬了口包子,又喝了口粥。
一點都不好,夫妻倆把女兒當心頭寶似的捧在手心裡長大,她小時候身體不好,不知道夜裡跑了多少回醫院。
這好不容易才長成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扭頭就被那混小子給拐跑了。
好個屁!
但是對上自己老婆那笑眯眯的臉,葉振強又瞬間門就慫了。
在學校有個照顧女兒的人,也挺好的。
多好啊,上學路上都有人陪著。
在路口前等紅綠燈的時候,葉姝把葉媽媽給自己的牛奶遞給了周懷逸。
看到女孩伸手過來,周懷逸下意識地接住了。
入手是一瓶還帶著餘溫的牛奶。
“你不喝嗎?”看清楚是什麼的周懷逸愣了愣。
葉姝搖了搖頭,“我吃太撐了,喝不下去。”
這牛奶都是葉媽媽每個月訂好送來的鮮奶,其實她也沒想到這具身體對腥味反應那麼大,昨晚臨睡前葉姝都是捏住鼻子硬著頭皮喝下去的。
剛喝下去差點吐出來。
而且今天早上,被葉媽媽盯著吃了很多,要是再喝一瓶牛奶下去,保準得在路上吐出來。
周懷逸看著她雪白的臉蛋,有點手賤地伸手捏了一把。
猝不及防被捏了臉的葉姝微微睜大了眼睛,茫然地看著他。
指尖滑嫩微涼的觸感,就像是捏了一塊嫩豆腐似的,甚至比豆腐的手感還要好。
她皮膚真好,還雪白雪白的。
哪像自己天天訓練,曬到不行。
對上少女透亮烏黑的眼眸,眸子被蒙上了一層水汽,像是在控訴他的行為。
離綠燈還有一分多鐘的時間門,為了掩飾自己的行為,周懷逸握緊了牛奶的玻璃瓶,輕咳了一聲,強壯冷靜地說道:“沒事,剛剛看你臉上有個東西,幫你擦掉了。”
葉姝的眼睛就像是一塊明鏡,仿佛能照得出來他亂扯的謊話,周懷逸神情不自然到不敢和葉姝對視,動作迅速地打開牛奶瓶,仰首一飲而儘。
因為緊張喝得太急了,周懷逸還嗆了一下。
才被嗆到,背後就傳來了少女輕拍的觸感。
這拍的力道,跟小貓撓似的,反而讓人的心都發癢。
“你沒事吧?怎麼喝得那麼急,你很喜歡喝牛奶嗎?”待到周懷逸的呼吸平穩了,葉姝才小聲詢問他。
看到他唇角還殘留著幾滴雪白的痕跡,葉姝翻找出手帕紙,踮起腳尖抬手給他細細擦拭乾淨。
“喜歡啊,喝牛奶能長高。”周懷逸胡諂了幾句,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看著少女擔心地望著自己,指尖擦過了自己的唇角。
唇邊似乎還殘存著她指尖微涼的溫度。
周懷逸淩亂的目光一時間門都不知道該往何處安放,隻能落在了葉姝的頭發上。
粗神經的他這才注意到,今天的葉姝把頭發紮了個高馬尾,隻不過額間門還有些許細軟的碎發,不時掃過她精致的眉眼。
周懷逸傻愣愣地抬手,將葉姝的碎發都彆到了她耳後。
“綠燈啦,走吧!”
喚回周懷逸全部心神的是女孩悅耳的嗓音,葉姝還很自然地牽住了他的手,把人往前帶著走。
回過神來的周懷逸抿著唇,少年人寒星般的眼睛熠熠生輝,裡麵都是幾乎要溢出來的笑意,他不著痕跡地握緊了手心裡的手,穿過了她的指縫,扣緊了雙手。
而另一邊,路癡重度患者的紀寒羽在走錯了四個街區後,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校區。
他記得他媽媽買的房子就在臨遠一中附近,房價因為是學區房還比較貴。
所以周圍都是步履匆匆趕著去上早自習的一中學生,幾乎沒有學生注意到道士打扮的紀寒羽隱入了小巷子裡。
隻不過在人群中,紀寒羽好像看到了兩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他搖了搖頭,走進了桂馨小區。
在小區裡又饒了十多分鐘後,紀寒羽選擇了走到保安室問路。
問清楚之後,那個老大爺還不住地張望著,想看看這個小道士住在哪裡。
紀寒羽也沒想到自己才回到家,就被周媽媽按在了梳妝台前,說是要把他這頭發給剪掉。
周瓊抄起了家裡用來給兄弟倆剃頭的推子,眼看一推子下去,自己就要變成寸頭了,紀寒羽連忙喊住了周媽媽的動作。
“媽!不能剪那麼短!”
因為玄雲觀道家講究不忘孝道,順應自然,所以絕大多數弟子都是不削發的。
周瓊放下了手裡的推子,看了眼自己從小就更懂事的大兒子,歎了口氣,“寒羽,你這今天都要去學校了,怎麼可能還留著一頭長發去呢?”
習慣了長發而束的紀寒羽沉默了良久,似乎是在思考。
隻不過猶豫了幾秒,紀寒羽就接受了,隻是讓母親不要剪得太短。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周媽媽說要剪掉,他也不該有什麼意見。
一簇緊接著一簇的頭發隨著剪刀的哢擦聲落地,堆成一團。
紀寒羽看著鏡中眉眼間門多了幾道細紋的周瓊,張口問道:“媽,懷逸最近怎麼樣了?”
聽到自己向來懂事沉默寡言的大兒子主動說話了,周瓊心裡彆提多高興了,撩起了一縷頭發細細裁剪好,一邊說:“懷逸啊,他懂事了不少,老說要去店裡幫忙,他隊裡訓練忙,我不準他來。”
“說起來,他最近啊還喜歡上了個小姑娘,喲那滿麵春風的,還不準我這個當媽的問他。”周瓊笑容滿麵的,滿目都是欣喜,可見紀寒羽回家這件事有多讓她欣喜。
周瓊拿過桌麵上擺著梳子,梳理好還留在紀寒羽發間門的碎發,“對了,你們兄弟倆年紀差不多大,說不定懷逸這混小子不肯跟我說的話,能跟你聊上幾句呢。”
紀寒羽纖長的眼睫半闔,投下了一小片陰影。
他在道觀待了三年,這還是他三年來第一次下山。
師父說是得送他回來讀書,不能和俗世隔絕太久。
隻是看師父那躲閃不定的眸光,紀寒羽覺得沒有這麼簡單。
光是剛下山碰到的那個鬼嬰,渾身的怨煞氣就令人心驚。
流產而亡初生的嬰靈通常來說,怨氣是不會濃鬱到那個程度的,這臨遠一中聽師父說十幾年前是出了名的鬼校。
派他下山,大概也是想讓自己穩穩臨遠一中的陰魂。
耳邊是母親絮絮叨叨的話語,鏡中倒映出來的母子倆身影,讓紀寒羽一時間門有些恍惚。
周媽媽這理發的手藝也不是一開始就練出來的,而是帶著兩個孩子硬生生一點點學出來的。
理由也很簡單,為了省錢。
小時候,兄弟倆最樂意的便是坐上板凳,等著周媽媽仔細地拿推子給他們理發。
他常年不下山,一是因為自小便堪破了自己與家人親情緣分單薄,二便是因為自己犯錢缺,若是常帶待在家中。
周家莫要說攢錢買房開店了,隻怕是到現在全家人都得衣衫襤褸地流落街頭
“對了媽,你知道一中的劉偉安老師嗎?”紀寒羽收回思緒,輕聲問了句。
周瓊的剪子停在了紀寒羽的發尾,仔細地回憶了一下,“你們高中的那個副校長是吧?”
“對的。”
周媽媽笑了笑,“那肯定的,你弟弟就在一中上學呢,哪個老師教學好,媽我都打聽得一清二楚呢!”
“怎麼好好地問起他來啦?你想轉去他班上啊?”周瓊手上沒停,嘴皮子也利索地很,“估計難了,劉偉安他這些年身體不好,一直都是帶高一的課。”
紀寒羽心底微哂。
常年被鬼嬰纏著,身體能好才是真的見鬼了。
就葉姝那樣的紙鵝蛋體質,常年可探視陰陽,若不是有家族祥瑞之氣護著,隻怕是年幼就得夭折。
紀寒羽撚過指尖的一點朱砂,似是不經意間門隨了句嘴,“劉偉安老師肯定是個好老師吧,名氣那麼大。”
聞言,周瓊也是一笑,“那可不,劉老師他性子可是出了名的敦厚和善啊。”
要真是好人,怎麼會被怨鬼找上門?
怕不隻是表麵工作做得滴水不漏罷了。
說著說著,周瓊不可避免地嘟囔了兩句,“就這樣的好老師,前些年筒子樓有個賣豬肉的鰥夫死了女兒,還怨到劉老師身上。”
紀寒羽敏銳地捕捉到了周瓊這句嘟囔裡的不對勁,但卻沒有問什麼,隻是耐心地聽著。
“那老鰥夫沒了女兒後,也瘋了,成日裡就在街頭小巷裡念叨著什麼東西。”
似是想起了那個流浪漢的可憐境地,周瓊也有些不忍,歎了口氣,把地上的碎發都收拾好,“要媽說啊,這老頭也是個可憐人,好好的女兒好不容易一個拉扯到這麼大,就這麼沒了。”
換下了道袍的紀寒羽,看著床上擺著的校服,動作微滯,然後利索地穿上了身,背上了包就走了。
原本安安靜靜地裝在包裡的八卦袋就像是孕婦的肚子一般,踢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