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和嬰靈訴冤一事也算是落幕了。
一連好幾天,家裡討論的都是這件事,葉媽媽和葉爸爸還反複叮囑葉姝,一定要保持警惕之心。
偶爾葉姝路過菜市場門口時,還能看到穿著黑色圍裙的李強東,擺著豬肉攤子,大聲地吆喝著新鮮的豬肉。
吆喝完,看著精神了不少的男人還會高高舉起砍骨刀用力地劈下一塊排骨,動作乾淨利索,和之前那個爛醉如泥的流浪漢,完全判若兩人。
本來亂糟糟的胡子,也是每日都剃乾淨。
有時候他看到了葉姝,還會笑著跟她打招呼。
那目光,和善得完全不像個殺豬戶。
裡頭的情緒很複雜,葉姝能夠感受到他眼底的遺憾。
或許是還思念著自己投胎轉世了的女兒。
但是他至少還是選擇了好好地代替女兒生活下去。
讓葉姝感到奇怪的是,沈丹顏的身影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教室裡,角落那張桌子沒有人坐。
不過,沈丹顏本來出現在教室裡的頻率也不高,甚至可以說葉姝見到他時間最長的一次,就是在教室裡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了。
可老師們,就連班主任程強都沒說什麼。
更遑論班裡每天忙著埋頭刷題的同學們了。
每日都被試卷折磨得痛苦不堪,高三的學生哪裡還有功夫分出彆的心思,去關心和自己的成績沒什麼關係的事件上。
臨近十一月了,秋天的早晚都有些寒意。
街上早早的就有環衛工人掃清地上的枯枝落葉,隻是到傍晚的時候,又積了滿地的枯黃,入目之處儘是蕭索之感。
早上六點準時起床的葉姝下了床,換上了校服,到了冷天,學校倒不會強製要求學生穿校褲,所以葉姝穿了條淺色的牛仔褲。
不過秋季校服的外套有些薄了,想了想,葉姝從衣櫃裡拿了件奶白色的針織衫外套披上。
鏡子裡倒映出來的少女,白皙的臉上還帶著剛睡醒的朦朧感,葉姝抬手迅速地給頭發紮成了單馬尾就下樓了。
今天是周六,上完上午的課,下午就可以放個短假了,雖然明天周日還是要上課。
恰巧客廳傳來了早間新聞的播報聲。
“近日,我市十三號樓街區發生的凶殺案,潛逃在案的嫌犯,在隔壁市潛逃途中發生重大車禍,經過屍體DNA比對後,確認無誤。”
“經警方調查,發現兩位死者生前係同居情侶關係,因男方尋找新的女友產生情感糾紛.......”
葉姝驀地就想起了那天晚上,紀寒羽說的話來。
快走到十三號樓的時候,他說因果報應,凶手總會找到的。
沒想到,凶手卻是找到了,卻變成了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葉姝光看著電視上那幾乎整個扁了的汽車殘骸,都能夠想象出被撞的屍體會是什麼樣子。
做好早飯出來的葉媽媽一看到電視機裡那慘烈的畫麵,端牛奶的手都一抖,“老葉!”
本來還在沙發上專注於看新聞的葉爸爸頓時打了個激靈,連忙起身去把電視給關了。
“現在是飯點,誰讓你看這種新聞的?要不要吃飯了?”
葉曉潔招呼著葉姝坐下來吃飯,才開始數落起葉爸爸。
被數落個不停的葉振強有些尷尬地揉了揉鼻子,有些心虛地解釋道:“我這不多讓寶貝女兒看點這種新聞,好對男人長點心嗎?”
“不過姝姝啊,你要相信,世界上還是有像爸爸這樣好的男人的!”
噗......
正在喝燕麥粥的葉姝忍不住笑出了聲,心尖漫上了一陣暖意。
這份暖意,和女帝給予她的,那種帶有隱忍和嚴厲的又有些不太一樣。
葉爸爸和葉媽媽,都是真心地對待自己好。
有時候葉姝甚至會生出一種不存在的錯覺。
她和葉爸爸葉媽媽,生不出隔閡感。
走出家門口,葉姝就看到了等在不遠處的周懷逸。
因為天氣冷了,高挑的少年沒有穿校服了,而是穿了件純黑色的工裝外套,下搭了條束腳灰色運動褲。
葉姝有些不自在地從他褲子上移開了目光。
她真的很想知道,有沒有人提醒過周懷逸,淺灰色的運動褲,那個勾勒出來模糊的輪廓真的有些太明顯啊!
尤其是在跳動的時候。
葉姝覺得,自己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麼這幾天周懷逸打球扣籃的時候,女孩子們的尖叫聲會格外地沸騰,就像水開了似的。
“周懷逸!”
耳畔傳來女孩清脆的呼喚聲,靠牆站著的周懷逸抬眸望去。
恰巧此時,一陣風而過,秋葉簌簌吹落,是枯黃色的。
然而就在這蕭索的枯黃中,穿著奶白外套的少女身影似乎一下子就將這落寞的顏色點亮了。
就抬眸看到她的這一秒,隻是這一秒,周懷逸就覺得葉姝像是站在油畫中的溫柔少女,所有枯葉逝去的生機,都凝聚成了一株綠植的青翠亮色。
而朝自己奔來的葉姝,就是這抹亮色。
有時候,校園時期的少年人喜歡一個人的瞬間是很簡單的,撇去其他的浮華,就是這麼的沒有理由,卻十分美好。
他們總是可以銘記愛慕一個人很多年,直到很多年後長大了,每每想起來仍舊會柔和一笑。
但是少年們又可以很輕易地不喜歡那人,就像是被風吹開的白雲,無風而起的愛戀很容易散,卻又是真心實意地喜歡過。
至少在此刻,在周懷逸的心裡,迸發開的是多彩的顏色,就足夠讓他歡喜一整天。
恰恰好,這就是由葉姝帶來的彩色。
周懷逸笑著伸出雙臂,穩穩地把她抱進了懷裡,跳起的發尾擦過了自己的唇角,帶過一陣清甜的馨香。
是一直以來,她身上的氣息。
葉姝習以為常地把手揣進了他的外套口袋裡,卻沒想到指尖觸碰到了一個圓滾滾,很溫暖的東西。
見葉姝一嚇,就要把手抽出來,周懷逸按住了她的手,笑起來的眸子燦若寒星,“我給你買的暖手寶。”
因為常常牽她的手,所以時間一長,周懷逸就發現了葉姝體質確實不好,一到天氣涼了,手腳就冰涼得像塊冰似的。
葉姝抓了抓手心裡暖融融的圓球,抿唇淺笑,黑眸清亮,“謝謝。”
過馬路的時候,周懷逸看了眼葉姝的腳,俯身耳語問她:“現在天冷了,之前崴腳的地方不會疼吧?”
都怪他,之前周二那場的比賽,居然教她翻牆來看自己打球,結果害得她爬牆的時候崴了腳。
一想起這件事,周懷逸就懊惱非常。
葉姝看著周懷逸耷拉下來的眉眼,看起來可憐極了,不由得抬起手,輕輕地揉了揉他的頭發,“早就沒事!不要愧疚啦,是我自己踩桌子的時候沒站穩,你都還在牆那邊接著我呢。”
說著,她還跳了跳,給周懷逸展示自己健全的四肢。
奶白的針織衫外套,襯得她就像隻兔子一般。
逗得周懷逸笑了起來,這才放下心來,帶著她穿過了馬路。
因為怕同學們注意到兩人,私底下說閒話,所以兩人約定好快到校門口的時候就分開走。
周懷逸讓葉姝先走。
結果快走的時候,葉姝忽然踮起腳尖,勾住了周懷逸的脖子,輕輕地親了他一下。
這是一個觸及分離的淺吻,幾乎讓周懷逸覺得隻是一隻蝴蝶在唇角停駐了一秒,然後總喜歡逗自己的少女就若無其事地小跑著離遠了。
反倒是留下了周懷逸一個人在身後,少年俊臉上的溫度寸寸疊加,所幸因為膚色深,看不太出來他整張臉都紅了。
來到教室裡,同桌的紀寒羽早就已經坐下了,正好整以暇地半支著下巴,修長白皙的指尖正翻過下一頁書頁。
坐下前,葉姝又習慣性地看了眼角落裡屬於沈丹顏的位置。
他還是沒來。
原本專注於課本的紀寒羽,看到身邊的少女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淺綠牛油果形狀的暖手寶,然後握在了手心裡。
這個款式意外地眼熟。
待到想起來在哪裡見過後,紀寒羽墨色的瞳孔微縮。
因為確實是眼熟的,這正是上個周六下午假期,他陪著周懷逸去飾品店買的。
連價標他都還能夠記得一清二楚,足足花了周懷逸一個月的零花錢。
可見周懷逸對這個女生有多上心。
而此刻,葉姝手裡拿著的暖手寶,表明了她就是自己弟弟心心念念的女生。
他這才恍然,難怪周懷逸和自己描述她的時候,自己才會總是想起葉姝的身影,而且他也從來也沒過問這個女孩的名字。
到底是一開始就猜到了不想問,不想承認,還是誤打誤撞沒有注意過,連紀寒羽自己都分不清楚他的心思。
但是紀寒羽在意識清楚的那一瞬間,指尖就按破了脆弱的紙張,發出了點清脆的聲響。
聽到書頁破裂的動靜,整理好早自習背誦資料的葉姝轉過頭去,疑惑地看著紀寒羽,小聲地問他:“紀同學,你怎麼了?”
紀寒羽垂下眼睫,撫平了碎裂開的那個洞,隻是眸子底的光愈發清沉。
“沒事,隻是發現你帶了個暖手寶來。”
葉姝輕輕眨了眨眼,她能夠很敏銳地察覺到現在的紀寒羽好像情緒不是很好。
即使他表麵上依舊是滴水不漏的冷清模樣。
想了想,葉姝把暖手寶一起放進了紀寒羽的手心裡,在對上他沉靜的眸光時,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我發現你和我一樣,體溫都偏低,你是不是身體也不太好啊?”
紀寒羽的視線,聽了葉姝這話後這下算是完完全全地落在了她臉上,合著那雙狹長冷淡的鳳眸,讓葉姝一瞬間生出一種被獵食者盯上的危機感。
而且鼻尖都彌漫著紀寒羽身上清冷沉鬱的檀香氣息。
許久之後,葉姝才會意識到,她這句話為後來的自己挖了個多大的坑。
沉默了一小會,紀寒羽唇角微微抿了個淺淡的弧度,“嗯,我體虛。”
葉姝噤聲了。
明明是很平靜的語氣,卻讓葉姝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
雖然平常時候的紀寒羽也是冷冰冰的高嶺之花的,但是遠沒有此刻跟個開了門的冰箱似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