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失蹤了,這個消息一大早地就把博雅班的同學們給嚇壞了。
安怡昨晚在葉姝的陪伴下,安心睡得很好,第一天起來精神奕奕的,完全沒了那天坐車的疲憊和不安。
她絕對想不到昨天晚上葉姝經曆了什麼。
要是知道了估計又要被嚇傻了,畢竟人類對於皮球變腦袋這種事情接受的速度還是沒有人工智能快的。
而且更彆說那顆腦袋還是被倆紙人小孩給踢到懷裡來。
葉姝披著薄外套站在房間門口,安靜地看著院子裡喧鬨的人群.......以及童老師那略顯蒼白的臉色。
顯然她也是靈異事件偏愛群體,她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而且因為鬼上身後對人體到底有所損傷,所以童薇薇的臉色不是很好看,連走路都有些打飄。
一陣喧鬨過後,童薇薇勉強笑著,掩蓋了所有的奇怪神情,安撫下了同學不安的情緒
最後還是決定讓熟悉岩池古鎮周圍環境的村民們一起出動,去周圍找找看老陳跑哪去了。
這件事總算是告了段落,同學們分成小隊在鎮子裡逛著。
臨出門前,葉姝思慮了片刻,依舊把紀寒羽給的平安符錦囊戴在了脖子上,這才跟著眾人出了門。
岩池古鎮保持著極具西南民族特色的古派建築,還有各種老式圍屋。
隻是處於山區中,常年雲霧縈繞,天氣即使在盛夏也依舊送來絲絲涼意。
葉姝跟著小隊逛著鎮上的集市,然後不著痕跡地脫離了隊伍,一個人在鎮子上閒逛,邊逛邊尋找著紀寒羽。
腳踩在青石地磚上,發出了細微的腳步聲。
葉姝忽然停下了步伐,低頭盯著自己腳上穿著的綠白色運動鞋出了神。
她剛剛好像意識到了點不同,以前在她所在的那個時代,出於不能製造出噪音從而影響用戶使用體驗的設計理念,所有的家用機器人都有一套程序編碼,防止他們的行動產生聲音。
所以,人工智能機器人是不會有腳步聲的。
但是現在葉姝發現,自己好像有腳步聲了,雖然比起正常人類那樣會有所不同的腳步聲還是有點不太一樣,但是至少有了。
低頭看著自己鞋子的葉姝抿唇,輕輕笑了起來。
並且真正讓葉姝注意到的是剛才很明顯,不止她一個人的腳步聲。
有另一道腳步聲剛剛在她走路的時候,亦步亦趨地跟著自己。
葉姝緩慢地蹲下來,重新把運動鞋的鞋帶給係了一遍,還狀若平常地擦了擦鞋麵上的臟汙。
做完了這些她才站起身,繼續往前走。
果然,耳邊又響起了那緊隨其後的腳步聲,並且還有一陣陰冷的風隨著這腳步聲徐徐吹過臉側,讓人有些頭皮發麻。
但是葉姝沒有回頭。
因為紀寒羽說過,人的身上有三盞燈。
如果在外麵走路碰上這種東西,無論是聽到重疊的腳步聲還是身後的呼喚聲,都絕對不可以回頭。
隻要一回頭,三盞燈就要滅上一盞,陽氣弱了就直接等死了。
葉姝順著這條彷佛沒有儘頭的小巷子一直走下去。
期間葉姝還嘗試性地加快了腳步,那道詭異的腳步聲也跟著加速,葉姝一停下來它也停下來。
葉姝有點不確定,是不是那天在鎮子口看到的青年。
如果真是他,那他可真是夠惡趣味的。
葉姝覺得這種嚇人的行為,並不能為她帶來任何的樂趣。
巷子儘頭傳來了若隱若現的光亮,葉姝小跑著走出了巷子。
在葉姝的身後,她沒有看到,那個容顏溫潤如玉的青年就站在巷子裡,沒再跟著她,隻是深不見底的黑眸一直看著那纖細皓腕上帶著的銀鍍金累絲鐲子。
他蒼白昳麗的臉上,徐徐牽扯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找到了。
葉姝都沒想到自己找紀寒羽能夠找到鎮子後邊的山上來,在山腳下有許多壇子。
她在紀寒羽那裡見過,是裝骨灰的壇子。
壇子旁邊還坐落著一座小小的廟宇,裡頭是兩尊笑容和藹可親的泥塑神像,看那兩張笑容和藹的臉和服飾,葉姝猜測應該是土地公和土地婆婆的廟。
民間也會俗稱是社公廟。
葉姝蹲在小廟前,仔細端詳著這兩座神像,想起了周懷逸給自己講過的趣事。
周懷逸說他在五歲的時候不懂事,覺得家裡人信這個是迷信是不對的,放學路上不知道從哪找了一塊磚頭,把家附近的一座社公廟給砸了。
結果就是他一連發燒了兩三天,直到他奶奶拖著他找到了那座被砸了的社公廟,重新砌好了還逼著周懷逸跪拜了三下,這才好起來。
堪稱是整治熊孩子典範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小土地廟有些破損了,看著像是很久沒人來祭拜過的樣子,連神像都有些落灰了。
葉姝拿出紙巾,細細地將土地公和土地婆婆臉上的塵土給擦拭乾淨,還從旁邊櫃子裡拿了一對蠟燭和三柱香。
點好之後,將香燭放進了空蕩蕩許久的香爐裡還神情認真地拜了拜。
入鄉隨俗其實挺好的,而且葉姝覺得人類們對於鬼神的信仰也是很有趣的。
畢竟信仰是人工智能所沒有的東西,她很樂意學習一切新奇的事物。
做完了這些,葉姝還笑著跟這對神像揮了揮手,準備離開了。
葉姝沒有發現,在她轉身離開的時候,廟宇裡原本笑容還有些孤寂的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唇角上揚的弧度格外大,塑像上的寂寥一掃而空,全是和藹。
社公廟裡還傳來了一陣竊竊私語。
“老頭子,你忍心就看著這麼講禮貌的小姑娘被強娶了去嗎?”
回應她問題的是一道聲音蒼老的長歎。
“不忍心啊,可你我不過小小的土地神,又能做些什麼呢?最多隻能提醒這個孩子快點離開這個鎮子。”
於是在葉姝走了幾步路的時候,就聽到了身後傳來了蒼老的呼喚聲,悠悠的卻又極其迅速地消散在了空氣中。
但是葉姝將內容聽得很清楚。
“孩子快走.......快離開這。”
這下葉姝回了頭,卻隻看到那座土地廟消失在了濃煙之中。
葉姝搖了搖頭繼續往山裡走,循著聽到的戲曲聲方向走去,終於找到了戲曲聲的來源。
是一座小小的戲台,上麵正演著木偶戲。
細細的絲線牽扯木偶的四肢,讓它們能夠靈活地動起來。
台上的木偶加起來有九個,四個穿紅衣的轎夫抬著花轎,一個穿著鳳冠霞帔的新娘子,三位端金銀首飾的丫鬟.......和一個胸前戴紅花的新郎。
幕布後傳來了若有若無的鑼鼓聲,還有木偶戲班主的唱詞聲。
“此戲名為俏郎君迎美嬌娘,可聽那鑼鼓聲震天響,拜天地拜高堂,可道是紅燭下有鴛鴦戲.........”
葉姝看到那個新娘的木偶還會擦拭眼淚,幕後傳來幽怨的哭泣聲,被那四個轎夫拉著送上了花轎,然後轎子停在了高樓亭台前。
新娘被抬進了婚房,新郎的木偶動作滑稽地走上前來褪去了它身上的婚服。
“金杵搗碎桃花芯,美嬌娘低語輕言道不可.......”
葉姝站在戲台的外圍,能夠看到賓客坐滿堂。
隻可惜坐滿的,都不是人,全是鬼。
唱到那葷詞豔曲片段時,台下的鬼還一陣陣叫好。
一出戲唱罷,天色都暗了下來。
鼓聲響了一下,隨後是班主的道謝詞,“今日賓客滿堂,實乃幸事。”
“鄙人規矩,戲既已開場,四海來觀,可謂是三方皆為鬼,隻有一人。”
幕布落下,身量高大的班主手上領著那九個木偶走上前來,鞠躬道謝。
待到那班主抬起頭來,葉姝心跳都停了一拍。
因為那張昳麗穠豔的臉,赫然就是昨天看到的陰親新郎官,他上揚的眼尾還塗了緋紅的油彩,看著是詭異而又豔麗。
發現葉姝在看著自己,他的唇角還慢慢地上揚,幽深的眸光就像是找到了獵物般。
葉姝扭頭就跑,他居然詭異地沒有追上來。
葉姝都沒想到自己就這麼容易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等到洗漱完後她躺在了床上。
今天的步數,對於她這個身體素質不怎麼樣的人而言,實在是有些累了。
剛躺下沒多久葉姝就陷入了沉睡。
夜晚的岩池古鎮是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晚風吹過樹杈發出的聲響。
皎潔明亮的月亮被藏進了厚重的雲層後,於是再沒了半分月輝灑下。
葉姝做夢了。
她發現自己走在了白天走過的山間小道上,白色的霧氣很濃根本看不清周圍的路徑和環境,整個空曠的山上隻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忽然,白色的霧氣像是被什麼操控著平地而起。
遠遠傳來了一陣震天響的鑼鼓聲,伴隨著高亢的嗩呐吹奏聲響。
葉姝瞳孔微縮,才看到不遠處的前方正有一隊人,浩浩蕩蕩地朝著自己的方向而來。
穿著暗紅色喜慶服飾的他們動作僵硬,慘白的臉上塗著兩圈腮紅,唇角像是被什麼鐵鉤拉扯著提上去似的,是笑著的模樣可卻格外地瘮人。
領頭的那幾個就是吹奏樂器的,步履滑稽而詭異,紙片一樣薄的身子隨著樂聲一下一下搖晃著。
四個轎夫在隊伍的中間,抬著一頂極其奢華精致的花轎,朱紅色的轎身綁著數十多大紅花,葉姝還數了數,四十四朵,分毫不差。
轎子的頂上是嵌金絲的龍鳳圖案,周圍飾以各種喜慶的圖紋。
但是讓葉姝頭皮微微發麻的是身後也傳來了鑼鼓聲,不過打的不是喜樂,而是哀樂。
葉姝轉過身去,就看到了是一隊人抬著黑木漆金的棺材,一麵撒著白紙銅錢,一麵直直地向著迎親隊伍而來。
這些送葬隊伍的人臉色依舊是蒼白如紙,隻不過沒了笑,冷漠嚴肅到讓人害怕。
眼看這兩隊人就要來到自己的麵前,葉姝忙後退,閃身站到了路邊上。
迎親的隊伍就這麼和這支喪葬隊伍混雜在了一起。
當棺材從葉姝的眼前被抬著過去時,葉姝的手一下子捏緊了。
因為棺材並沒有完全閉合,露出來一張雪白嫻靜的臉,棺材裡的女孩靜靜地躺著,手交叉放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