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事,從朝廷領取到的所有物資都編號造冊,如帳篷這類物資,發放給了誰、落到誰手裡,每一頂帳篷都要有記載,將來按照領取記錄收回。
如果發生發給良民甲的帳篷,落到了公府乙的手裡,不能說乙公爵出來說一句我是貴族就完算事。這是大災,他的行為有可能導致民變影響京城穩定太平,直接以擾亂京城治安下獄問罪。
第三件事,要怎麼帶領災民們乾活,怎麼分派活計、怎麼教他們做活計,又要怎麼記錄他們每天乾了多少活,這都需要會識字算數的人來實施。這個世界,文字掌握在貴族手裡,就算是五等匠人和披甲人中那都是文盲一抓一大把。
裴三郎不可能把他管作坊的漢字、阿拉伯數字給他們用,那是挑戰當世貴族權威,他也不可能放出自己的奴隸管事來管這些事。瑞臨長公主隻能招攬那些貴族子弟過來乾工,還得找願意辦事的才行,千萬不要招來一些乾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夠,完了還中飽私囊充大爺做派的來。
將來能夠委派官職這個,現在八字沒一撇,彆提,趁著賑災的功夫,剛好可以挑選人手。
他給瑞臨長公主出的主意就是先貼告示,公開招攬人手,再讓她給相熟的人家寫信,問他們有沒有子弟願意出來乾工,當然,醜話說到先頭,一並寫在信裡,如果覺得辦不到的彆來。這樣子的話,人肯定是招不夠的,這時候又有兩個途徑,一是她府上的管事派出去應個急,二,從災民中挑人。
這些出來當差的,白天乾工,晚上學字,那些什麼禮法不是他們能學的,就學怎麼辦差、怎麼記好賬就成,旁人也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五來。
從雪災到開春有三四個月時間,這段時間裡,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能用,基本上就篩選出來了。
那時一些臨時安置的帳篷作坊可以撤了,新的由朝廷正式經營的作坊可以開始籌辦了。
即使朝廷不批,有這些現成的人才,自己辦作坊也是可以的,總之,都不虧。
事情緊急,趕著要辦,裴三郎跟瑞臨長公主商議這事,一直從午後聊到子夜都過了,瑞臨長公主的丈夫和押送歲貢進京的世子旁聽,也一同聽到了深夜。
他跟瑞臨長公主家的世女差點定上娃娃親,要避嫌,哪怕是深夜,也打著哈欠回自己家。
裴三郎走後,瑞臨長公主的丈夫晉公才感慨句:“曦公可真是敢想敢乾啊。”直扼腕,沒給自己女兒說上親。要不然,就這本事,他家到下一代就能是滿門公侯了。
瑞臨長公主很少這麼熬過夜,再加上年歲大了,精力不濟。她這會兒沒空跟自家丈夫閒聊,抓緊時間回屋歇息,第二天大清早便進宮向天子請天子劍和借門郎將去了。
理由就是,現在滿京城都是公侯,累世公侯比比皆是,她怕管不了。
天子略作思量,痛快地借了。敢在京中無視皇家威儀挑釁滋事的公侯,多斬幾個又何妨。
瑞臨長公主借到劍和門郎將,提了句,“皇兄,你那女婿,真是銅精精托胎沒跑了。他那些作坊就沒有賠的,趁著這次的事,想讓朝廷也開上作坊。”這種事,自然得先向自家皇兄報備的。
天子的心頭微動,問她要開哪些作坊,怎麼開。
瑞臨長公主說:“作坊裡的門道我還不太懂,曦公說把他的紡織作坊和糖食作坊借給我學著開作坊。他說做好了的話,往後麵對這樣的雪災、水災、旱災,都能應付自如,還能供應朝廷。”
她頓了下,說:“曦公還說,不能讓豪商們都握在各封地公侯們手裡,不能讓那些公侯們擠兌得京城的豪商都隻能投靠他們才能過活,那樣以後豪商們隻知公侯不知朝廷。”
“京城裡的豪商,包括做小買賣的個人,可以找太庶府買一塊經營牌子掛在店鋪裡,根據做的買賣大小每月向太庶府交一定月錢,半成不嫌少,一成不嫌多,像那種利大的收上兩三成也無妨,以換得朝廷護佑。這樣,這些向朝廷交錢的豪商就會聽朝廷的,而不是聽各封地的,而朝廷每月還能再添很大一筆進項。”
“這種向太庶府買了牌子的豪商或個人,要是受到欺負,可以稟告太庶府,由太庶府出麵處置。這時候要是個人做小買賣能受到朝廷保護,一些有本事的災民們能自己找到出路,緩解朝廷的賑災壓力。”
天子琢磨了下,問:“他做買賣受誰欺負了?”問完,收到自己妹妹滿臉無語地看來的表情,頓時恍然,說:“大通錢莊。”
瑞臨長公主說:“他們幾個還都全是公侯之子呢。”
天子點頭,讓瑞臨長公主先去賑災,讓太庶府出牌子保護小買賣人的事,他還得再想想。
半成不嫌少,一成不嫌多,利大的買賣收上兩三成也無妨,京城這麼大,每個月的進項得相當可觀。這錢讓各公侯們掙了,再來欺負朝廷,朝廷確實有點虧。
天子有種被戳到心窩子的感覺,讓宮侍去把自家嫡女叫來,先父女倆議議。
羽青鸞:“……”他不是幫著姑母賑災麼?
天子問她:“你覺得此事如何?”
羽青鸞說:“此事需得等公侯們離京後再辦。”眼下天下公侯們都在京裡,他們抱團吵上門來,他們父女可頂不住。
天子點頭,“甚是。”他悄聲問羽青鸞,“裴曦莫非真是銅錢精托生?”幫忙賑災都能鑽到銅錢眼裡。
羽青鸞扔下句,“沒見過那麼白的銅錢。”走了。
天子一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