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這場仗,即使把謀反的五個公府全部蕩平,也依然是輸。輸在被掏空了家底,肥了參與清剿的那些公侯府,新的頂級累世公府已經起來了。
這場仗,朝廷卻是不得不打。他們戕害天子嫡子謀取帝位在先,造反在後,朝廷沒有不打的餘地。
宮門落鎖前,羽青鸞回到宮裡。
羽飛鳳等在宮門口,語氣不滿地說:“皇姐又出宮了,姐夫不在京裡。”
羽青鸞問:“戰報看完了嗎?”
羽飛鳳仰起頭看著她,說:“皇姐顧左右而言其它。”
羽青鸞看向羽飛鳳,問:“我回我的府邸,有何過錯?身為太子,你不盯著朝廷,你盯我,何意?”
羽飛鳳說:“皇姐回府邸是替姐夫打理他的買賣,你在意姐夫,不在意我。”
羽青鸞與弟弟對視,迎著他那雙寫著不滿的目光,說:“你隨我來。”她轉身走上城樓。
她走了幾步,覺察到羽飛鳳沒有跟來,回頭望去,見到他站在原地滿臉倔強地看著她。她緩緩回到弟弟身邊,俯視著他,用隻有姐弟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低聲說:“父皇病了,母後病了,你身為人子,身為人臣,當為他們分憂排難,讓他們能安心養身子。裴曦是你的姐夫、你的臣子,他奉詔出京,你當關懷他的家眷,護住他在京中的產業,好讓他安心為朝廷效力。作為太子,你的眼睛不該盯著我,而該看著這天下。”她說完,轉身就走。
羽飛鳳大聲說道:“他才不是為了朝廷出征,他是去看封地,你們要就封,你們要離京!”
那大嗓門回蕩在殿前廣場,顯得傍晚時分的廣場格外空寂。
羽青鸞的腦子嗡地一聲炸了,她扭頭,目不轉睛地盯著羽飛鳳。
羽飛鳳氣哼哼地看著她,神情有委屈有憤然,然後發現他姐姐的眼神不太對,那眼神和父皇的眼神一樣犀利,就仿佛要把他看穿看透,讓他不由得心虛畏懼。他喊了聲:“皇姐。”
羽青鸞轉身去了天凰宮。
她邁進宮室就聽到她母後的咳嗽聲傳來,進去後就見到她父皇在給母後喂藥。她上前,行了一禮,便坐在床邊,接過她父皇手裡的藥碗,喂她母後喝藥,一邊同時招來女官詢問宮中情況。
不多時,宮侍匆匆來報,在天子耳邊低語兩句,把姐弟倆在皇宮前殿吵架的事告訴天子。
天子揮手讓宮侍退下,待皇後喝完藥,漱完口,歇下後,才與羽青鸞去了外殿。
他們剛到外殿,羽飛鳳來了。
天子讓隨侍去把他親手寫的讓裴曦出征打通鹽道的詔書備檔拿來。他對羽飛鳳說道:“太子,你把在殿前廣場喊的那句話再喊一遍。”
羽飛鳳俯首叩地,“兒臣失言,請父皇恕罪。”
不多時,宮侍把詔書取來,天子把詔書展開,扔在他麵前,說:“念。”
羽飛鳳撿起詔書,一字一句地念,他念完,合上詔書,雙手呈還給天子。他還回去時,雙手都在抖。
天子接過詔書,遞給宮侍送返回去。他對羽飛鳳說:“朕親筆書寫的出征詔書,你光天化日之下,在殿前廣場當著眾多宮中侍衛、宮女、宮侍大喊大嚷,不認朕的詔。朕還活著呢,你還不是天子呢。”
羽飛鳳連連叩頭請罪。
天子說:“來人,拉下去,杖十棍。”
羽飛鳳嚇得打個哆嗦,爬起來就往羽青鸞的身後躲,抱住她的胳膊,大喊:“皇姐,救我。”
羽青鸞原想補一句重重地打,聽到宮室內傳來的壓抑的低低咳嗽聲,心中一陣難受,抬手製止親隨軍上前,問羽飛鳳按照大鳳律典該怎麼處置他。
羽飛鳳的臉色一白,吐出一個字:“誅。”
羽青鸞說:“你現在做錯事,有人替你擔著,有人能護你救你,等你當了天子,天塌了,你都隻能自己擔。今天父皇打你十杖,這事就過去了。你不挨這十杖,明日小朝會,太禮府第一個不放過你。這是禮法,是朝廷的規矩,便是父皇都不可違。”她感覺到羽飛鳳的雙鬆動,說了句,“十杖,臥床幾日養養就好了。”
親隨軍會意,拉著太子下去了。
十杖可以打死人,也可以連皮肉都不傷。
羽青鸞看了眼一直有低聲咳嗽聲傳來的內室,壓住鼻間的酸意,對天子說,“父皇早些休息,兒臣告辭。”起身,去廚房看給她母後備的湯藥和膳食。
如果羽飛鳳不是母後沒了半條命生下來的,她能親手捶死他。
羽飛鳳的屁股挨了十杖,當天便臥床了。
夜裡,氣溫驟將,天子受寒,第二天早起時發起了熱,女官急急來報。
羽青鸞匆忙收拾好儀容趕到天凰宮,見天子不太起得了身,經天子同意,又以皇後病情加重、天子擔憂為名,免了今天的小朝會,同時又以給皇後看症的名義宣來醫匠。
來的醫匠吃睡都在天凰宮,在天子病愈前不能出宮,也不能往外遞消息。
飛鳳宮的宮女來報,說太子屁股疼,吃不下飯。
羽青鸞扔下一句,“餓著!”把宮女遣退,又派醫匠去查看過太子的傷,確定無礙。他沒發燒沒發熱,精神好著呢,人還在床上打滾,估計兩天就能下床。
她尋思,親隨軍昨天打輕了,下次行刑還得自己親自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