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武侯他們的封地能守城,還能反攻拿下太城和嘯城,也是因為有嚴世侯打得懷公府不得不從其它戰線調兵。陳武侯他們都是披甲人征戰出身,知道打仗的艱難,做不出自己獨占好處,讓嚴世侯獨自吃這麼大虧的事,於是,從他們分得的那三成裡又取了半成給嚴世侯,餘下的兩成半,再由他們這些武侯們分。
大家都戰損嚴重,但封地沒有受損,朝廷後麵有嘉獎,還能免一兩年歲貢,少分點也能過得下去。嚴世侯出征在外,戰報送回朝廷再到派人過來,至少要半年時間,卻是急需各種補給的,這些都是要錢要糧要各種傷藥來撐的。
傷藥,大家都缺,但有錢糧還能想辦法通過豪商運一些過來。如果沒錢,那就真隻能靠傷員們自己硬挺了,那樣的話,戰後的傷員還會折損一大批。
好在曦公富,跟著他從京城出來的親隨軍,每一個人都隨身帶有醫療包,有傷藥、針線、包裹傷口的乾淨紗布,帶兵的又是嚴冽,跟嚴世侯是親父子,當即把他們隨身帶的醫療包分出來給嚴世侯救急。
裴三郎在拿下煙水城後,便在親隨軍們的保護下趕過去,看看懷公造反的主戰場是個什麼情形。
懷公造反,家眷們都放在懷城,隻留一個懷公世子守城,說明懷城算是相對穩當的大後方,所以這邊的戰事到底怎麼樣,從懷城其實是不太能看得出來的。
裴三郎從懷城過去,見到沿途的莊稼地還有耕種勞作,城牆完好、沒有遭到攻擊和戰爭過的痕跡,似乎還算不錯,但進城後才見到地上還有死去至少好幾個月沒被收殮的屍骨,到處一片斷壁殘垣。
煙水城附近可能有采石頭的地方,很多房子都是用石頭砌成的,卻……都被拆了。
這座城幾乎被打得快成為平地。
他直奔嚴世侯攻打的那座城門,地上的屍體堆得到他沒有下腳的地方,隻能踩著屍體和地上的血水在屍體堆裡前行。
他爬上城樓,就見進城的山道上都堆滿了屍體。
這是一座險關,依山而建,一側是山壁,一側是懸崖,屬於那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山形地勢。
城門外,屍體一層疊一層地堆在一起,屍體堆裡混著很多沾滿鮮血的石頭,就像是有人把很多石頭從城門上扔下去或砸下去,或者是推下去,攻擊進攻的隊伍。
很多打完仗的親隨軍、披甲人就坐在屍體堆裡。
他們滿身的血,筋疲力儘的模樣,連身上的傷都顧不得了,還有很多重傷的,抽搐著咽了氣,有些人神情麻木,有些人則是滿身的悲慟。
他上輩子去電影院看戰爭片或科幻片都沒見過這般慘烈的景象,煉獄都沒這麼慘。
他轉身下了城牆,吩咐刑戰帶著戰奴和醫匠去救治那些受傷的將士,再轉身對孫大才說:“我們手裡的戰利,再分一成給嚴世侯。”
孫大才向裴曦用力地抱抱雙拳,無聲地道了聲謝。
同是親隨軍,同是門郎將,他見到嚴世侯打得這麼慘,未免心有戚戚然。之前,誰都沒料到嚴世侯會打得這麼慘,覺得分嚴世侯三分夠了,大家都已經分好了,連湊報和戰利品都送往了朝廷,這事都已經定下了。連拿六城,再拿懷城,他們占四成,無可厚非,誰都說不出不是來,曦公卻能在見到嚴世侯打成這樣後,主動讓出一成,這份公允、公道,這份對他們這些披甲人的體恤,讓孫大才頗為感念。
……
一個懷公府尚且這樣,其他地方就可想而知。
裴三郎原本想去海邊鹽場看看的,鹽場看不看就那樣,戰場看不看,就是兩個結果了。
如果他們沒有堵住虔公府搶先拿下懷城,那麼懷城的一切都會落入到虔公府手裡。
那可是十一塊封地積攢的累世財富,還有打仗剩下的戰奴、糧草,虔公府會一躍成為頂級世代公侯府。
嚴世侯打煙水城的損失,隻能有朝廷來補,陳武侯他們的損失,也得由朝廷來補。那麼打下懷城,就不是朝廷回點血,而是還得流一筆血了。
閔公有鹽礦,富可敵國、兵強馬壯,周圍的封地未必會有多出力去打閔公,安世侯的情況很可能比嚴世侯還要艱難。
畢竟,嚴世侯這邊,好歹還有陳武侯他們幾個小武侯抱成團在拚命打懷公。
嚴世侯需要休整,和等待天子的調令,正好留在這邊守城。有他在,就不太需要裴曦再留下。
裴三郎找到嚴世侯和孫大才商議接下來的安排。
裴曦把除被陳武侯他們據占的太城、嘯城以外的十一座城都交給嚴世侯鎮守。
嚴世侯手裡不到一千親隨軍,且要麼已經疲憊不堪,要麼就是身上有傷,還有很多重傷和殘疾的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戰鬥力大大受損。跟著嚴世侯合兵一處,一起平叛的那些公侯們也是損失慘重,打到現在也是十不存一。他們把親隨軍、披甲人和戰奴全加起來,都不到五千人。這五千人是守不了城的。
雖然戰事已定,但旁邊還有個虔公府,到處還有奴隸販子和野人盜匪流躥,這都是需要鎮守的,不然,天曉得還會不會鬨出其它亂子。
裴三郎借了五千強壯的戰奴給嚴世侯,湊足一萬。
親隨軍們攻城俘獲到的戰奴很多,但作為朝廷最精銳的戰鬥力,他們對戰奴並沒有多少需求,以前大部分都是賣給了奴隸販子,這次則是全部賣給了裴三郎。
裴三郎對買奴隸是來者不拒,有多少要多少。
他的花銷非常大,出門在外不可能帶太多金子,馬車上拉五百兩金子已經是很大一筆了,花在這上麵就有點不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