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大佬的女人〖20〗(2 / 2)

聶今在桌旁坐下,掃一眼桌子上的菜,冷淡開口:“沒趕上飯點,酒可還有?”

倪胭有些意外聶今的冷靜,她本以為聶今一進來就要拔槍的。倪胭給聶今倒了一杯酒:“給。不過喝一杯就好,公事在身可不該飲酒。”

聶今望著倪胭將杯中酒一飲而儘。他忽然扯起嘴角古怪地笑了一聲。他早就來了,一直守在外麵,直到倪胭吃完了飯,他才進來。

“為了陪我的女人吃一頓飯回到這裡,五爺這是故意給我送人頭。我是不是要謝謝你?”聶今望著五爺。他的目光是冷的,心裡十分平靜。

五爺淡淡笑著,道:“牡丹花下死是遠山的榮幸。”

聶今臉色越來越冷,說:“你不過是想證明你比我更愛她,願意為她去死。”

五爺不辯解,含笑望向倪胭。為了證明自己比聶今更愛倪胭?當然不是。五爺是個通透的人,他也足夠了解倪胭。是倪胭提出要吃他燒的菜,五爺很清楚倪胭心裡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他沒有猶豫就答應了倪胭。他不清楚倪胭想做什麼,他也沒有去深究。這不重要,她就算是要他的命又如何?

給她便是。

倪胭迎上五爺的目光。隻是一個眼神,倪胭便知道五爺看懂了她。她不由微微揚起嘴角。

聶今看著倪胭和五爺對視,他心裡怒火翻騰,又轉瞬變成了心如刀絞的痛。

這不公平。

聶今眼中布滿一層血絲,他抬眼看向倪胭,冷聲質問:“如果我放了他,你是不是會選擇跟他走?”

倪胭淡然地開口:“你是不會放過他的。”

聶今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整個人臉上的肌肉緊繃。

是,倪胭說的沒錯,他不會放過五爺。這不是他的一貫作風。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放過五爺?除非他死。

聶今起身,轉身走到門口,對著院子裡的兵馬下令:“全部退出去!”

軍隊整齊劃一動作整齊地離開院子,院門吱呀關合。

“我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聶今轉過身冷厲的目光看向五爺。他取出腰間的□□,將彈夾裡的子彈一顆一顆扔掉,隻留下最後一顆子彈,將槍扔給五爺。

然後取出另外一把槍,同樣隻留下一顆子彈。

聶今扯起嘴角,笑得發冷:“賭命。”

五爺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槍,從容笑著說:“封某的命不值錢,大帥又是何必賭上這一局。”

聶今沒有回答五爺,而是盯著倪胭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不是隻有他才能為你去死。”

這大概是他今生最不冷靜的時候。可聶今是一個不服輸的人,如果他今日殺了五爺,便也同樣成全了五爺為倪胭而死。不殺五爺,他不甘心。殺了五爺,是成全五爺在倪胭心裡留下深刻印象。

好像怎麼都是他輸。不,他不想輸。

死也不服輸。

倪胭臉上沒什麼表情,她看向聶今手裡的槍,微微動用妖力看透膛內子彈,又看了看五爺那支槍裡的子彈。

兩個人同時開槍,兩支槍都是空的。第二次開槍時,同樣都沒有子彈。

第三聲槍響,子彈從聶今的槍□□出。

——射進倪胭的心口。

聶今猛地睜大眼睛,眼睜睜看著倪胭的身子軟下去倒進五爺的懷裡。聶今整個身體僵在那裡,就連舉槍的手都不能動彈半分。

五爺手裡的槍落了地,他跪下來,用顫抖的手抱著倪胭,問:“你不是答應過我會保護好自己,嗯?”

你不是答應我了嗎?

因為你答應了我,我才敢愛你啊!

他年少無知時不知天高地厚得罪大人物害了滿門七十幾口人喪命,他以為今生孑然一身再不會有牽掛,也不敢有牽掛。倪胭的出現是一個意外,他以為她是聰明獨立的,他以為她會好好的,可最後她居然是被他害死的。

多可笑。

倪胭抬手,將手搭在五爺的心口,望著他的眼睛,狡猾地笑:“可我也說了要保護你呀。”

五爺闔上眼,有淚落在倪胭的臉頰。一切言語似乎都變得蒼白無力。倘若時間倒流,他是否會拒絕她?不,他不會。愛,是不可控的。

第七顆星亮了起來。

“你還是選了他……”聶今曾想過如果今日死的是他,倪胭會不會難過,會不會為了他的死永遠不原諒五爺。兩支槍,公平的賭局,她卻從一開始就選擇護在五爺身前。

心,痛啊。

倪胭轉過頭來望向聶今,溫柔笑著,她緩緩搖頭,輕聲說:“他的槍裡沒有子彈,一顆也沒有。”

倪胭看見了,看見五爺接槍的時候以一種很快的速度把膛內唯一的一顆子彈取了出來。

五爺今日來了,就沒想活。

聶今失語。

他盯著抱在一起的兩個人許久,忽然大笑。他輸了,他不應該留在這裡打擾他們。聶今轉過身去,眼淚從眼角滑過,臉上卻又帶著笑。他又哭又笑地僵硬抬腳。

槍聲在他身後響起。

聶今腳步一頓,猛地轉過身去。

五爺用自己的槍朝心□□了一槍,他倒下去,忍著心口的抽痛,小心翼翼地把倪胭擁在懷裡。

他輪廓分明的唇微微扯起一側嘴角噙著笑,動作緩慢地移動倪胭的身體,讓她蜷縮在自己懷裡,甚至將倪胭的無名指指尖兒勾在他馬甲胸口裝飾口袋上——倪胭平時最喜歡縮在他懷裡的姿勢。

倪胭的魂魄已經離開了俞雁音的身體,她的魂魄立在一旁,安靜地注視著五爺費力地做完這一切。她知道子彈射進心臟之後會有多痛。五爺做這些動作時,一定很痛吧?可他的臉上居然一直掛著淡淡的笑。倪胭蹲下來,近距離地望著五爺的臉。

有時候,她是真的不懂這些男人為什麼這麼傻。

五爺忽然朝倪胭的方向看了一眼,倪胭一驚,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尚在人間的五爺應該是看不見她的。

許久之後,五爺慢慢合上眼,抱著“倪胭”陷入長眠。

——就像,他曾抱著她入睡的夜。

·

聶今望著沒有聲息的兩具屍體,握著槍的手開始發抖。

這兩個人,她替他擋槍,他為她殉情。那他聶今又算什麼?惡人嗎?他握著槍的手越來越抖得厲害。是不是這兩個人以為他就不能為倪胭死?

聶今舉起手中的槍,舉至一半又頹然放下。

不,他不能做殉情這樣的事情。山河飄零,他還有事情沒有完成。他是聶今,更是聶帥。

聶今轉身,決然而又木訥地離開,軍靴帶出沉重的聲響。他是軍人,他隻能死在戰場上。

聶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家的。他一個人不吃不喝在書房裡待了整整三日。管家愁眉苦臉地敲門。

“大帥,本來不該打擾您。但是有人送來一個盒子,說是五爺讓他今日交給您的。”

聽到“五爺”這個名字,聶今眸光微動。

那是倪胭的日記本。

一月十一日,星期五,陰

放寒假了。

每天看見他的機會好像又多了一點點。

開心!

想每天多見他一次,想聽他喊:雁音。

一月十二日,星期六,晴

昨天晚上沒睡好,總覺得想要發生什麼事情一樣。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

果然呀,他今天要離開蕭城了。

我站在門口看著他坐進汽車,很想問一句:什麼時候回來?

可是我沒問。

七月十四日,星期六,晴

他說以後不再做我長輩。

他說他在意我。

天,我以為這是夢。

如果是夢,希望這個夢永遠都不要醒過來。

八月十三日,星期六,陰

他知道我和五爺的事情了。

他把我關了起來。

他應該不會再相信我了。

也不會再喜歡我了。

他說讓我做大帥夫人,

可是怎麼能呢?

不能了。

回不去了。

日記本落了地。上麵染了他的淚,字跡打濕,暈成一片。

穿著軍裝的男人忽然放聲大哭,所有的錚錚鐵骨瞬間瓦解,因一個女人潰不成軍,心如刀絞。

倪胭的魂魄守在一旁,等聶今的第七顆星亮起,她抬手輕輕撫過聶今的臉頰。

願你今生平安順遂,戰無不勝。

就像倪胭的祝福一樣,聶今果然戰無不勝,名聲越來越大,成為真正的民族英雄。然而在最後一場戰役中,他犧牲了。那場戰役我方軍隊數量是對方十倍。那是多簡單的一場仗,根本沒有輸的可能。隻待收拾逃跑的敵軍,便能迎來盛世。勝利是必然的,然而我方戰亡了一人,那個人便是聶今。

·

雲姐又回到了蕭城,大都會重新開門。俞梅香來大都會應聘,雲姐看著她那張臉,即使她什麼都不會,雲姐也讓她來了。

俞梅香以為自己也可以像倪胭一樣在大都會創造一個神話,被所有男人都捧著。反正妹妹已經死了。

然而,她顯然是應付不了來大都會玩樂的這群男人們。

又因為她有一張和俞雁音一模一樣的臉,那些曾經垂涎倪胭的男人們,逐漸把她當成了倪胭的替代品。終於有一天,有人想起來當初孫猛來大都會砸場子時,曾讓倪胭喝了一杯下藥的酒。然而沒等他們看見倪胭的浪態,倪胭便被五爺抱走了。

多年前曾經的蠢蠢欲動在這些男人們心裡發癢。於是,他們找來同樣的藥喂了俞梅香。顯然,沒有人會來救俞梅香。

·

這一年的清明,一個十五六的少女推著一位老人來到墓地。

“舅公每年都來看的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呀?”小女孩問。

“她是我的愛人,真命天女。”阮鈞皓坐在輪椅上,他望著墓碑上俞雁音的黑白照片時,眼中布滿溫柔。

“那和她合葬的人又是誰呢?”小女孩問。

阮鈞皓臉上的溫柔笑意頓了頓,口氣也涼下來:“一個討厭的人。”

小女孩更不懂了,她蹲下來,好奇地問:“舅公,那你為什麼要親手把自己的愛人和討厭的人合葬在一起呢?”

阮鈞皓抬起手輕揮:“去玩去!”

“哦……”小女孩聽話地起身,跑到遠處玩。舅公每年清明來的時候總是要守在這裡一整天,她等到傍晚再過來接舅公回家就行。

阮鈞皓咳嗦了幾聲,苦笑著對倪胭的照片說:“老啦,說不定快要去陪你了。”

“雁音,我前幾天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夢裡啊,沒有什麼五爺,也沒有什麼聶帥。夢裡隻有你和我,我們深愛著對方。”阮鈞皓歎了口氣,“可是後來發生了種種誤會,我居然喝醉把你姐姐當成了你……那個夢真的太可怕了,我居然還夢見你被柯明江那個人渣欺負,然後……”

似乎是想到了那個可怕的夢,阮鈞皓的心跳忽然急促起來,眼角也帶著些濕。他抬手摁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喘息了兩下,待呼吸平緩些,才再度開口:“幸好這隻是個夢。如果這夢是真的,我寧願你愛的不是我……”

阮鈞皓擦去眼角的淚,動作緩慢地戴上老花鏡,拿起腿上的信紙。

他說過要用一生為她寫情詩。

自她走後每一日,他都會為她寫一封情書。有時是情詩,有時是歌詞,有時洋洋灑灑幾頁絮叨情書。

前些年他年輕時常來,如今不能走路,隻得麻煩家人每年清明帶他來這裡,把這一年為她寫的情詩都念給她聽。

阮鈞皓溫柔地念著情書,將那些過去一遍遍回憶。

從清晨到暮色四合。

夕陽落了山,起風了,放在他腿上厚厚的信紙一頁一頁被吹起。寫滿字字深情的信紙緩緩落地,將來時的青磚路鋪滿。

最後一頁信紙被吹起,阮鈞皓在俞雁音的墓碑前合上了眼睛。至死,他的嘴角都掛著溫柔的笑。

我羨慕舉案齊眉暮雪滿頭,

我稱讚柴米油鹽攜手而行。

然,

我的愛人啊,必不是如此。

她當是我的生命,我的光。

為她生,為她癡。

為她情書寫滿此生路。

吾願用一生去尋找,

若得,此生唯一。

若不得,來生相見。

·

倪胭在蚌殼裡醒來,她望著窗外的朝陽發了一會兒呆,才從蚌殼裡起身。她走到白石頭身邊,將掌心裡四個人共二十八顆星注入白玉石。

“還要多少?”倪胭問。

“當七星陣徹底亮起來的時候。”白石頭說。

七星陣晦暗不明,偶爾閃爍一道光影。倪胭望著那閃爍的光影,忽然覺得那每一次閃爍都是一顆人心。

倪胭喝了一杯水,重新躺回蚌殼兒。

“送我去下一個任務世界。”

白石頭迅速瀏覽白玉石上列出的幾個世界名單,問:“送你去校園世界?”

“隨便。”

“這次也不看原主最難忘的記憶?”

“不需要。”倪胭有些不耐煩,“校園裡能發生什麼?又呆又傻的灰姑娘總是被人欺負,我過去之後把欺負她的人欺負回去不就成了?”

倪胭伸手拉蚌殼兒,將蚌殼兒合上。全然準備好了進入下個世界。

白石頭迅速瀏覽了一遍下個世界介紹,不由沉默了。

他要不要告訴倪胭真實情況和她想的不太一樣啊?

算了,懶得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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