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棄妃禍國〖06〗(1 / 2)

第150章

珍饈佳肴與瓊脂佳釀陸續端上來,身著玲瓏舞衣的美人婀娜登台, 在樂謠中翩翩起舞, 曼妙多姿,引人入勝。

不管是姬國人還是姚國人, 一邊觀看著舞蹈痛飲的同時,總惦記著之後兩國武將比武之事。在兩國相見時,比武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兩國都想借著比武彰顯國力。

姚午律偏身湊向蕭卻,說:“我看那娘們一定是怕了你, 不敢應戰, 才讓姬國皇帝幫著她找台階下。”

蕭卻望一眼坐在遠處的倪胭,道:“今非昔比,她現在是妃子不是武將。哪有兩國切磋讓貴妃下場的道理。姬國皇帝沒有那麼蠢, 會做這樣的事情。”

姚午律嗤笑了一聲, 望向姬明淵的目光有些鄙夷,他狂傲地說:“姬國皇帝的江山不就是一個女人打下來的?整個姬國武將裡除了付青簷還有哪個能看的上眼?姬國這皇帝算盤打的好, 天下太平了,直接把付青簷接到宮裡。嘖嘖, 這個付青簷再怎麼英豪女將軍, 還不是夜裡被男人壓在身下哭。你說她一個女人在軍中十二年, 會不會和那些武將……哈哈哈……”

蕭卻皺眉, 不願再聽姚午律這些胡話。他端起酒樽一飲而儘, 再斟酒, 再飲。幾盞烈酒下腹, 他舉著酒樽,望著酒樽中微微晃動的酒水,有些出神。

他早聽聞姬國年輕的帝王很有手段,而且又愛民勤政。狠辣的手腕加上愛民之心注定成為一代賢君。這些年,姚國皇室在談到姬國的日益強盛時都會立刻想到巾幗女將付青簷。好像姬國的江山真的隻是一個女人打下來的。

然而蕭卻卻覺得這個女人雖厲害,可對於姬國近些年的強盛而言,其決定作用不過十之一二。

姬國國土不過姚國三分之一,十餘年戰爭,姬國竟能保糧草不斷可見一斑。建城堡引溝渠研良種,重習武的同時並不輕科舉,頒布一係列利民政策,甚至開設女子學堂。親王無異心,朝臣無貪佞,民心所向……

蕭卻胸膛之中有些沉悶。他偏過頭看向將來很有可能繼承大統的二皇子姚午律,眉峰攏皺。這是身為忠烈武將對家國未來的擔憂。

將帥永遠要聽令於皇權。蕭卻狂傲地並沒有把付青簷放在眼中,但是倘若真的兩軍交戰,他未必會贏。因為他知道他的對手從來不是這個女將軍,而是她身後的年輕帝王。

蕭卻看向坐在遠處飲酒的倪胭。她一手托腮,一手捏著酒樽,神情有些悠閒。似感覺到了蕭卻的目光,倪胭抬眼,望向蕭卻,逐漸勾起唇角,笑得嫵媚動人。

蕭卻目光沒有躲閃,也並不覺得自己的打量是一種冒犯,而是略微頷首,遙遙朝著倪胭舉起酒樽。

倪胭也朝蕭卻端起酒樽,一飲而儘。

蕭卻忽然想起這個一身華麗宮裝的女人身穿鎧甲時的模樣,他飲了酒,隻覺得可惜。

姬明淵不動聲色地將這個小小的細節收入眼中。

宴席結束,按照先前說好的兩國武將友好切磋。

姚國武將中站出來一個虎背熊腰的男子,他瞎了一隻眼,戴著眼罩。他從座位裡走出來,朝著姬明淵拱手,目光看向倪胭,問:“付將軍可還記得末將?”

倪胭小口吃著糕點,盯著他的這張醜臉,搜刮原主的記憶。

“哦,記得。錢蒙毅,三次手下敗將。”倪胭輕笑,“如果沒記錯的話,你這隻眼睛好像是被我戳瞎的吧?”

錢蒙毅將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他努力克製心裡的惱怒,開口:“貴國皇帝既然說你現在身為貴妃,我等粗人沒有資格挑戰你。末將隻好先打倒你們國家的武將,再來挑戰付將軍!”

“好狂妄的口氣!先來嘗嘗趙浪的雙斧!”趙浪猛地站起。

“望貴國皇帝說話算話!”錢蒙毅抱拳,跳到下方的擂台。

比武這種事本該點到為止,姬明淵沒開口,姚午律也沒有開口,竟是默認了雙方可以帶武器。

錢蒙毅使一長刀,趙浪用雙斧,兩個人一時膠著,打得難解難分。

不過倪胭隻一眼就看得出來趙浪不是錢蒙毅的對手,她微微湊到姬明淵身側,說:“陛下是想讓臣妾下場還是不呢?或者陛下想問問臣妾的勝算?”

姬明淵轉過頭來看向倪胭,說道:“依愛妃之意呢?”

倪胭笑著說:“如果我下場,且不說我輸了,就算我贏了,姚國也會說姬國無人唯女人爾。所以如果我一旦下場,不管輸贏都是輸。”

姬明淵讚賞地點點頭,道:“孤的青簷再不是一腔熱血奮勇前行的你。”

倪胭“咦”了一聲,略往姬明淵麵前湊了湊,帶著些小女人的嬌態,問:“陛下這是在誇我嗎?”

姬明淵沉吟了一瞬,問:“又要獎賞?”

倪胭急忙連連點頭,又蹙了眉,說:“可惜沒想好獎賞。”

“不急,慢慢想。”姬明淵隨意笑笑。本來就過分鋒利俊俏的容貌因為這一絲走了心的笑意,變得有些柔和。

擂台上的比試已經有了結果,趙浪飛快轉身避讓,仍舊沒能避開錢蒙毅手中的長刀。長刀劃破他胸膛的衣衫。幸好他退得及時,要不然必定被開膛擴肚。他急忙穩住身形,愧疚地抬頭望向坐在高台之上的倪胭。

倪胭輕輕搖頭。

趙浪張了張嘴,又是愧疚又是不甘。

倪胭的眉頭皺了起來。

趙浪狠了狠心,在錢蒙毅再一次揮舞著長刀砍過來的時候,做不敵狀,假裝一不小心從擂台上跌下去。

錢蒙毅在擂台上舉起拳頭,挑釁似地用剩下的那隻眼睛瞪著倪胭。姚國來者一個個臉上帶了喜色,姬國文武百官卻不由皺了眉。

倪胭優雅地拍了拍手,賞識地笑著說:“錢將軍這武藝精進不少。不錯不錯。”

本來臉上掛著狂喜的錢蒙毅臉上的表情僵了僵,他望著台上“誇”他的倪胭,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又弄不清楚哪裡不對。他索性不去想,高呼一聲:“下一個是誰來!”

下一個武將剛要上台,姬星河爽朗輕笑。他翹著二郎腿,吊了郎當地靠坐在椅子裡,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握著一個白玉酒壺。再配上一身紅衣,和那半邊紅翡翠麵具,端的是風流無邊。竟是連那些遠處溫柔跳舞的婀娜美人也不敵他的半分風韻。

“本王久聞二殿下文韜武略氣韻軒昂,今日百聞不如一見,實在是忍不住手癢,想跟二殿下討教一二。”姬星河仰頭,喝著從白玉酒壺壺嘴裡落下的清釀。

倪胭詫異地看向姬星河,姬星河悄悄對她眨了下眼。倪胭勾起嘴角,勉強給了姬星河一個感激的笑容。雖然她並不需要他的幫忙,不過還是應該敷衍著謝一謝他的救場。

被提到名字的姚午律有些意外,他愣了愣,臉上的表情由前一刻的熱血努力擰成了友好,他笑了笑,說:“本王也久聞漓王之風流美名。民謠中怎麼唱的來著?姬國女兒上戰場,男兒美嬌娥。這美嬌娥說的不正是漓王殿下?”

姬星河才不因為這話覺得忤逆,反而哈哈大笑了兩聲。他起身,一步三晃,桃花眼半眯,帶著些酒後微醺。

“貴國為客,所以錢將軍先挑戰。如今也該我姬國。不知二殿下可否願意與本王切磋一二。”

姚午律剛要說話,蕭卻變了臉色,壓低了聲音喊了一聲:“二殿下”。

姚午律不以為意,笑著說:“蕭將軍莫要擔心,本王怎會輸給一個女人一樣嬌嬌的酒鬼醉漢。”

“二殿下,漓王並非你所想的那麼簡單!”

“無需多言!”姚午律臉上已經有了幾分慍色。

蕭卻握著酒樽的手微微收緊,他不顧姚午律的意思,擅自開口:“漓王殿下似乎飲了酒,這種狀態若我們贏了恐怕也勝之不武。”

姬星河笑得眼中堆滿璀然星辰,他連連點頭,說:“沒想到蕭將軍竟然這般為本王考慮,真是讓本王感動不已!其實呢,本王也是酒後有些手癢。要不然這樣,本來先與錢將軍交手。倘若僥幸贏了,再和二殿下討教兩招。”

蕭卻瞥了一眼站在擂台上的錢蒙毅,略一思索,剛要開口,身側的姚午律已經大笑著先開口:“就這麼辦!”

蕭卻悶聲飲儘酒樽中的烈酒。

倪胭幾不可見地揚了楊嘴角。姬明淵親自為她空了的酒樽添上酒,不緊不慢地問:“愛妃可看出了星河的打算?”

“錢蒙毅氣焰囂張,意欲挑戰我們姬國所有武將,然後再逼我下擂台。錢蒙毅天生神力勇猛無邊。我朝雖有不少驍勇善戰的武將,卻也未必一定能贏過他。陛下手中定有能贏過錢蒙毅之人,但除非不得已的情況,陛下未必想將實力徹底顯出給姚國。而漓王下場自然可解這個局。若漓王直言想要應錢蒙毅的挑戰,未免有失身份,所以他主動挑戰身份相同的二殿下。二殿下是個蠢的,蕭卻卻不會準許他胡來,所以漓王如願下場教訓教訓那個討人厭的錢蒙毅。”

姬明淵一直偏著頭靜靜聽著倪胭說話,當倪胭慢條斯理地說完,姬明淵薄唇輕抿。而倪胭掌心裡姬明淵的星圖終於亮起了第一顆星。

對於這種男人,美色雖好,卻不能動他的心。

擂台上,姬星河身形輕晃,腳步散漫,微眯一雙桃花眼。他站在虎背熊腰的錢蒙毅麵前,實在顯得過分“柔弱”。

然而兩個人交手沒多久,錢蒙毅隱隱覺察出不對勁來。他幾次攻擊都沒有傷到姬星河,甚至連姬星河的衣角都沒有碰到。而姬星河一直都是躲閃,沒有主動進攻。

又一次長刀砍了個空,錢蒙毅回過頭去看姬星河,望著他那雙像女人一樣迷人的桃花眼,莫名有一種詭異的感覺。

姬星河理了理寬袖,笑著說:“該本王了。”

下一瞬,他已經出現在了錢蒙毅麵前,錢蒙毅下意識地舉起手中的長刀來抵抗,然而手腕吃痛,手中的長刀就這樣輕易落了地。

姬星河眼中帶著玩世不恭的笑,他一手負於身後,一手擒住錢蒙毅的手腕,微微用力,錢蒙毅的手腕便發出一陣骨骼崩裂的脆響。

錢蒙毅吃痛大喊了一聲,立刻抬腳朝姬星河踢去。姬星河腳步微微錯開,鮮紅的寬袖衣擺劃過一道殘影。他一腳踢下去,錢蒙毅雙膝重重跪下。錢蒙毅左手握成拳朝姬星河胸口砸去。

姬星河撇撇嘴角,縱身一躍,紅色的身影旋身而起。再落下時,踩在錢蒙毅的肩上。他遙遙望著姚午律,桃花眼染笑:“似乎醒酒了,二殿下請吧。”

姚午律張著嘴,驚愕地望著場中的場景。擂台之上的瞬息發展讓他反應不過來。明明剛剛還是錢蒙毅占據上風不是嗎?這什麼情況?

姚午律下意識地看向身側的蕭卻求助,蕭卻正在倒酒,臉色有點冷,顯然是不打算搭理姚午律。

姬星河從錢蒙毅肩上跳下來,變故就是在這一刻突然發生的。錢蒙毅袖中的暗器忽然射出去。

姬星河麵色微凜,腳步一錯向一側躲開,才發現錢蒙毅袖中的暗器不是射向他的,而是射向倪胭的。姬星河瞬間臉色大變。燈光下,那銀色的暗器尖端是黑色的,明顯淬了毒。

蕭卻心中一驚,猛地起身。

姬明淵墨眸微凝,他手腕微轉,手中的酒樽立刻變了方向。那支淬了毒的短箭在倪胭麵前射在姬明淵揮來的酒樽上,酒樽瞬間炸裂開,酒液四濺。

姬明淵已及時攬住倪胭纖細的腰身將她攬入懷中,他揮手,寬大的玄色衣袖遮了她的頭臉,免得四濺的酒液濕了她的妝容。

他玄色的衣袖拂麵,倪胭聞到了一種熏香。這種熏香不常聞到,倪胭隻在姬明淵身上聞到過,帶著些提神的作用。

姬星河懸著的那顆心終於放了下去。他知道皇兄不管是在如何的陷境都有護她的能力,但是他不確定皇兄會出手。還好,還好……

“二殿下!”蕭卻轉頭看向姚午律咬牙切齒,險些忍不住憤怒。他們是來簽訂聯盟條約的,不是這樣胡鬨的!

姚午律輕咳了一聲,小聲說:“你該知道錢蒙毅一直想殺付青簷……”

蕭卻還以為姚午律隻是不知情,原是知情的。蕭卻心裡憋了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

“愛妃可受驚了?”姬明淵緩聲問。

倪胭從容笑著說:“有陛下相護,自然無事可驚。”

姬明淵鬆了手,甚至不緊不慢將倪胭碰歪的金步搖重新插好。他看向坐在對麵的姚午律,冷了表情,聲音也跟著沉下去:“這就是姚國議和的誠意?”

姚午律有些心虛,但是臉上依然是一副狂傲的表情,說道:“想來錢蒙毅和付將軍之間是私仇,怎能因為這等私仇破壞了我們兩國的聯盟協議……”

蕭卻打斷姚午律的話,冷聲下軍令:“來人!錢蒙毅不顧兩國友好,枉顧軍法。斬!”

他又起身,朝姬明淵拱手,道:“此事乃我姚國用人不察,幸好未傷及貴妃分毫。還請陛下莫要因這等小事破壞你我兩國的聯盟。今日時辰已晚,亦該商討聯盟的具體協議內容。”

“時辰是不早了,簽訂協議之事明日再議。”姬明淵起身,下旨令人將姚國一眾安排歇在廣香宮。

看著姬明淵緩步離開的背影,蕭卻長歎了口氣。他不確定再過二十年,這天下到底還有沒有姚國。

姚午律嗤笑了一聲:“大不了繼續開戰。”

蕭卻被氣笑了。能贏之際,皇室連連下令回防、撤退、守、再退。如今姬國再也不是當年可隨意欺淩的小國,現在說繼續開戰?

蕭卻大步往外走,不管身後的姚午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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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明淵回到躬清殿,脫下因替倪胭擋酒而弄濕的長袍。他立在窗前,望著外麵的雪景,陷入沉思中。

他甚至想過乘勝追擊一鼓作氣滅掉姚國。隻是十餘年的戰爭,國中雖能繼續支撐交戰,到底是傷了百姓的根本,也快到了極限值。不若再休養個五六年,再重新出兵滅掉姚國和周邊其他幾小國,實現大一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