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棄妃禍國〖07〗(2 / 2)

想來,懷疑是他設計陷害蕭卻強占付青簷的人不止姬星河,恐怕這個看上去傻乎乎其實內裡蕙質蘭心的皇後也這般想。

姬明淵不解釋。

“淵兒,你要記住,為帝者要狠心絕情,方可所向披靡。你可以愛權勢愛江山,但絕不能讓自己困於小愛之中。所謂寡人,就是站在高處的孤家寡人,無人可信無人可相商。你既選擇了這一身玄衣龍袍,便是選擇了一生孤寂。”

憶起幼時父皇所言,姬明淵沉色的眼眸冷下去,又變成冷血帝王。他不需要向彆人解釋,也不需要彆人的理解。

他不知不覺中走到青簷宮,姬明淵忽然在想會不會她也以為是他利用了她設計陷害了她?

姬明淵跨進青簷宮的宮門,庭院中沒有宮女和太監,昨夜下的雪未曾掃過,在雕著祥雲蒼鷹的方磚地麵上積了薄薄一層。

倪胭孤身坐在回廊中,靠著欄木小憩。身後也沒有人伺候著。

姬明淵皺眉,踩著院中的積雪走進回廊,立在倪胭身側低著頭望著倪胭。似聽見響聲,倪胭蹙了蹙眉,慢慢睜開眼。

“陛下?”

“怎麼在這裡睡,天寒。”

倪胭有些迷糊地眨了眨眼,她揉了揉側額,低聲呢喃著:“本來是覺得沒人踩過的雪景挺好看,想看看雪的,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

她扶著廊柱起身,許是坐得太久,腿有些麻,身子朝一側趔趄。姬明淵及時抬手扶住了她。

“彆、彆動!”

倪胭彎著腰,一手被姬明淵扶住,一手扶著廊柱,一動不動。身子呈現一種詭異的姿勢,在靜等腿上的酥麻感覺褪去。

姬明淵不由笑了一下,果真不再動,陪著她等腿上的酥麻褪去。許久之後,倪胭慢吞吞地動了動自己的腿,身子也跟著重新直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姬明淵,說:“讓陛下看笑話了。”

姬明淵盯著倪胭的這張臉,並沒有在她的這張臉看見萎靡不振和痛楚,他心中悶重之感稍微減淡了一些。

他也說不清這種悶重是從何而來,竟像真的是他設計陷害了她一般。

倪胭跟著姬明淵一起回去,她問:“陛下怎麼過來了?”

“過來看看你。”

倪胭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明亮的眼眸中除了驚訝還有歡喜。姬明淵望一眼她眼中的驚喜,默然收回視線。

姬明淵在上首坐下,倪胭吩咐宮女煮了茶水,又親自去了側間端過來一盤糕點。

她歉意地笑笑:“我不怎麼喝茶,宮裡也沒有一直備著茶水,需要現在去準備,怠慢陛下了。”

姬明淵擺擺手:“無事。”

姬明淵沉默著,倪胭便也陪著他沉默。一直等到宮女將煮好的茶水端上來,倪胭起身,執了茶壺親自給姬明淵倒了一盞茶。

宮女全部退出去,倪胭瞧著姬明淵的臉色,試探著問:“陛下是不是有什麼難以抉擇之事?”

姬明淵隨口說:“青簷猜猜看。”

倪胭想了一下,道:“如今朝中武將和民間四處請戰,如果逆了軍意、民意恐要生怨。可陛下心中應當是不想開戰的。”

“哦?為何覺得孤不想開戰?”

倪胭莞爾,說道:“青簷陪在陛下這麼多年,不敢揣度聖意,可也能看出一二。倘若陛下有交戰之意,根本不需要借如今這樣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戰便是。而陛下當初收兵停戰,自然是經過深思熟慮,多方考慮了國中實情,覺得大姬如今的確不適合開戰。”

姬明淵用茶蓋撥動著茶麵上飄著的茶葉,不緊不慢地說:“那依青簷之意如今大姬若與姚國交戰勝率幾何?”

倪胭不假思索:“若陛下親征,絕無輸的可能。”

姬明淵看向倪胭,眼中染上笑意:“哦?青簷對孤如此自信?”

“可是陛下並不會禦駕親征。”

姬明淵望向倪胭的目光又多了兩分興趣。

“陛下行事看似心狠手辣十分果斷無畏,然而實際上,隻是在外人眼中的險境。於陛下而言,早已做了諸多打算,萬事必備。”倪胭微微湊近姬明淵,“因為陛下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禦駕親征看似熱血勇猛,對於姬國於諸國之間的地理位置而言,又有太多的變數。所以陛下並不會禦駕親征。”

姬明淵將手中的茶盞放下,問:“那依青簷所言,如今之局該如何解?”

倪胭眸光流轉,瞬間洋溢出來的笑意,讓姬明淵一時恍惚。

“殺蕭卻,斷聯盟,操練兵馬。”

姬明淵的眼睛眯起來。

“蕭卻如今被關在死牢,要殺他簡直易如反掌。他身為姚國的戰神,如果他死了,姚國的民心、軍心必亂。而姚國皇室更是不堪一擊。蕭卻一死,聯盟自斷繃斷。陛下即刻征兵,揚言練操出精勇之師再出兵。即可解了將士和百姓的怨,又可暫時壓下出兵的行程。”

姬明淵大笑。

他朝倪胭伸出手,將她拉到膝上。

第二顆心,亮。

倪胭瞧著嘴角,淺淺地笑著。心裡卻有些憂心——這個狗皇帝的星圖升的太他媽慢了。

·

死牢中,蕭卻穿著囚衣坐在雜草之上。他身上帶著傷,不過瞧上去一點都不狼狽,反而將一身將帥之氣顯露得淋漓儘致。

走廊裡一陣腳步聲,獄卒走到關押著蕭卻的牢門前,開了一道又一道的沉重的鎖,將牢門打開。

蕭卻始終低著頭,沒有看走進來的人,直到視線裡出現女人的裙角。他終於抬頭,有些地意外地對上倪胭的眼睛。

倪胭皺著眉,低著頭望向他,沒有立刻開口說話。

蕭卻張了張嘴,望著倪胭的眼睛也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在獄中無時無刻不想殺掉姬國人,偏偏此刻麵對倪胭,他心情複雜了起來。

事情發生了已經幾天,他反反複複將事情想了很多遍。他確定自己不會輕易喝醉,定然是有人在酒中或是彆處下了藥。隻是這人是誰?想來想去,有動機這麼做的人隻有姬明淵這個狗皇帝。

隻是蕭卻不知道麵前的倪胭到底知不知情。

倪胭忽然就紅了眼睛,她咬了一下唇,淺紅色的唇瓣上被她咬出一道白色的印子。

“蕭將軍,你我雖然陣營不同。可是我付青簷一直敬佩你的文韜武略,覺得你是個英雄。本就是各為其主,我峰了陛下的命令來做說客,即使蕭將軍覺得我的話侮辱了你身為一個軍人的顏麵,你大可拒絕我,又何必一定要那樣對我?”

倪胭眼睫顫動,強忍著眼淚不落出來,卻忍不住淚水盈滿眼眶。

“付將軍……”蕭卻一滯,麵對這樣的指責,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不管怎麼說,他到底是傷害了她。想她如今身為宮中妃子,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對她的影響想必很重。

即使蕭卻深知自己是被陷害,可是他的確對倪胭造成了傷害,這讓他不由心裡生出兩分歉意。

姬明淵的人躲在暗處聽著牢房中的對話,默默將倪胭和蕭卻的對話記下。但凡姬國,哪裡都有姬明淵的眼線。知曉倪胭來死牢看蕭卻,姬明淵的人手又怎麼可能不盯緊一些。這已經他們這些眼線人的分內事,根本不需要姬明淵再吩咐。

“你回答我啊!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倪胭蹲下來抓住蕭卻的衣領搖晃。

蕭卻緊緊抿著唇,無法做任何的辯駁。

“我付青簷曾經有多崇拜你,如今就有多恨你!你知不知道我現在的日子有多苦?我要殺了你!”倪胭拔下發間的簪子抵在蕭卻的喉間。

蕭卻隱隱覺察出不對勁來,他詫異地看向倪胭的眼睛。

倪胭雙唇開合,無聲地說:“陛下要殺你,快挾持我逃走。”

蕭卻愣住。

倪胭手中的簪子已經刺破了蕭卻的脖子,微微的刺痛讓蕭卻一下子清醒過來。他忽然抬手,一手搶了倪胭說中的簪子反抵在她細白的頸,一手將她摟在身前挾持。

“放開娘娘!”

“來人!快來人!”

“蕭卻挾持了娘娘!”

蕭卻的手腳都拴著沉重的鐵鏈,他雙手之間鎖著的鎖鏈繞到倪胭身前,挾持著她往外走,拴在腳上的鐵鏈發出沉重的聲音。

“蕭卻!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快放開我!”倪胭假意掙紮著。

“老實一些!”蕭卻假意冷聲訓斥。

死牢中的獄卒不停向後退,手中握著弓箭和其他武器,一邊向後退去,一邊口中喊著讓蕭卻放人。

而原本在暗處監視著倪胭的人立刻趕回宮中稟告姬明淵。

躬清殿中。

姬明淵正在批閱奏折,姬星河有些尷尬地站在一旁。

“那個……皇兄哈,你彆跟我計較了哈。”

姬明淵將批閱好的一份奏折放到一側,又拿起另外一份奏折開始批閱。

“臣弟回來想來想去,深深覺得上次是在太莽撞,實在是不應該不問青紅皂白質問皇兄。”

姬明淵沉默。

姬星河走到姬明淵對麵,他立在長案另一麵,彎下腰來,伸手在姬明淵眼前晃了晃,嬉皮笑臉:“親兄弟哪有不吵架打仗的?咱們在母後的肚子裡就已經打過百八十回了。誒,都做了二十八年的親兄弟了,就彆跟我生氣了唄。哥?哥哥?”

他細著嗓子,用小孩子的口氣跟姬明淵撒嬌親昵喊他“哥哥”。

姬明淵無奈地抬眼看向他,道:“能不能有個王爺的樣子?虧你一身才學本事,整日風花雪月,沒個正經樣子。”

姬星河攤手:“你我同樣的臉,哥負責正經,我負責不正經。”

“回罷。”姬明淵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姬星河收起臉上的嬉皮笑臉,認真起來。他一旦認真起來,眉宇之間便與姬明淵更加相似。

“皇兄,上次之事是臣弟一時情急。而之所以情急,緣於一個‘情’字。”

姬明淵重新看向姬星河。

“皇兄,我老實招了吧。我喜歡上了你的貴妃,今天過來是跟你要人的。反正你也不喜歡她,就送給臣弟如何?”

姬明淵看了他很久,忽然笑了一聲:“姬星河,你自己想想這話是否荒唐。古往今來,有哪個王爺敢跟帝王開這個口?就算不說帝王之家,隻說尋常百姓之家,可有這般覬覦兄嫂的荒唐事混賬人!平日裡孤準許你胡作非為,不成想竟讓你荒唐至此!”

姬明淵話到最後,語氣中已經帶了幾分怒意。

姬星河毫無懼意,他反而笑著問:“皇兄,倘若今日臣弟跟你要的女人是淑妃、梅妃又或者欞妃,皇兄也會對臣弟說這樣的大道理?”

大殿之內忽然沉默下來。

姬星河俯下身來,與姬明淵平視。他摘下臉上的翡翠麵具,笑得明媚燦爛。他說:“皇兄,天下江山給你,其他的一切,但凡我要你都給我。你是不是忘了曾經的許諾?”

姬明淵望著姬星河臉上的疤痕,沉默下來。

姬星河從小就愛美,比尋常小姑娘都更要愛美。可是因為臉上的疤痕,他總是哭鼻子。幼年不懂事的年紀,他曾多次哭鬨為什麼被毀容的那一個是他。

姬星河臉上的疤痕分明與姬明淵無關,姬明淵卻因為姬星河幼時的一次次哭鬨,自小便對他有了愧疚之意,將責任自己擔下。這也是為什麼即使姬明淵登基為帝,也異常縱容胡作非為的姬星河。

姬星河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孩子氣。他說:“皇兄,我知道我這樣無賴。可是我隻想無賴這一次,最後一次。讓她假死,給她安排假身份,臣弟帶著她遠走他鄉,再不讓她出現在你麵前。”

許久之後,姬明淵問道:“當真那麼喜歡她?”

“也不算吧。臣弟對貴妃也就是稍微喜歡那麼一點點,比其他的女人多一點點而已。”姬星河想了想,認真地說,“不過皇兄也知道,生在帝王家,最愛的肯定不是女人。能有那麼一丁點的喜歡也挺不容易了誒……”

姬明淵被氣笑了:“姬星河你應該慶幸,換個皇帝早砍了你的腦袋。”

他扯出被姬星河壓在掌下的奏折,將奏折攤開,又拿起了放在一側的朱筆,準備繼續批閱奏折,完全不想再搭理姬星河。

“誒,你到底同不同意啊……”

“陛下!”侍衛從外麵焦急叩門進來稟告,“死牢中的蕭卻挾持著貴妃娘娘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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