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棄妃禍國〖08〗(1 / 2)

第152章

蕭卻鉗製著倪胭離開死牢, 他壓低了聲音, 貼著倪胭的耳邊低聲問:“為什麼幫我?”

“我敬佩蕭將軍為將之才, 付青簷征戰沙場十二載,隻佩服你蕭卻一人。實在不忍蕭將軍因這樣的事情命喪於此。”

蕭卻低眸,目光複雜地望著倪胭, 道:“縱使姬明淵沒有覺察出來是你故意幫我,今日之事也必然連累你。姬明淵心狠手辣,恐不會善待你。”

倪胭苦笑:“蕭將軍不要為我擔心。姬明淵這樣的人,就算是為了人心, 也不會取我性命。更何況,能救蕭將軍這樣的英豪,我付青簷義不容辭。好了, 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蕭將軍要當心了。”

蕭卻深深望著倪胭, 忽然想起當初戰場上他與她交手, 將她擒住押入牢中。並不是說因為此次倪胭相救,他就會後悔當日的選擇。戰場無兄弟,更何況他們本來就是敵對關係。隻是她竟能今日出手相助,實在讓蕭卻驚訝與感動。

他又想起之前與她同床之事,麵色之間稍顯不自然。他肅了容,堅定地說:“付將軍大恩,蕭卻他日赴湯蹈火為報。”

倪胭沒說話, 她垂著眼睛, 靜靜感受著掌心裡蕭卻的第三顆星亮了起來, 這才眉目之間露出些許笑意。

她出聲提醒:“姬明淵趕來了。”

趙浪手中握著長刀, 指著蕭卻怒吼:“蕭卻你這個挾持女人的卑鄙小人還不趕快放了我們付將軍!”

“等出了城自然會放人!”蕭卻一邊說著,一邊鉗製著倪胭後退。

包圍的侍衛越來越多,侍衛手中握著弓箭,直指蕭卻。

蕭卻朝著高台之上的姬明淵高聲道:“聽說付青簷是貴國的蒼鷹被百姓擁護愛戴?那蕭卻倒是想知道陛下可為了她的性命放我離開!放我離開我絕不會傷她分毫,否則她一定比我先死!”

他抵在倪胭頸部的簪子微微用力。

倪胭抬起頭,遙遙望向百級台階之上的高台,姬明淵和姬星河剛剛趕至那裡。倪胭眯起眼睛,用不屬於人類的敏銳視線去看姬明淵和姬星河的表情。姬明淵麵無表情,那雙墨色的眸子是一如既往的深不可測情緒不外漏。姬星河皺著眉,顯然是有些擔心。姬星河偏過頭,似與姬明淵說了什麼。

如果姬明淵不顧倪胭的死活,民中與軍中都將會有怨言,又怎麼能樹立一個豐功偉績的帝王形象?不管姬明淵心裡如何想,倪胭敢猜他明麵上絕對會放蕭卻離開。

果然,姬明淵遙遙望著遠處的蕭卻和倪胭揮了手,那些舉著弓箭的侍衛都將向後退去,將通向宮門的路讓開。

姬明淵收回視線,壓了壓玄色披風,轉身離開。

姬星河一點都沒有鬆了口氣的感覺,反而擔憂更濃。他隱約覺得不對勁,立刻悄聲追上姬明淵。

姬明淵站在高台的陰影處,站在他這個位置極少人能看見他。

“拿弓箭。”姬明淵開口。

侍衛立刻將弓箭遞上。

姬明淵拉弓搭箭,他眯起一隻眼睛,盯著遠處不斷後退的兩個人。倪胭被蕭卻壓在身前遮擋著。

姬明淵眯著眼睛望著倪胭許久,箭尖逐漸下移,手中的弓終於拉成滿月。

“皇兄!”姬星河手中的暗器射出,刺中姬明淵的箭矢,長箭射偏了方向,刺中地麵的青磚。

“蕭卻用青簷遮擋,如果想要射殺蕭卻,隻能用利箭刺穿她再射中蕭卻。皇兄,你就當真如此狠心絕情不顧她的死活!”

姬明淵看著落在青磚上的箭,再看向遠處的蕭卻和倪胭已經騎上馬走遠,再也無法射中。他麵無表情地將手中的弓遞給身側的侍衛,不發一言,轉身回宮。

姬星河將手搭在姬明淵的肩上:“皇兄……”

姬明淵忽然之間勃然大怒,他揮開姬星河,冷了臉,怒道:“你知不知道如今的情況下放蕭卻離開會給大姬帶來什麼後果?就因為一個女人?”

“女人怎麼了?女人就不是人了?”姬星河也同樣怒不可遏。那雙桃花眼再也沒了笑意,冷下來的五官和姬明淵極像。

姬明淵指著姬星河,冷冰冰地說:“即使今日被蕭卻挾持的人是你,孤依舊會如此!”

姬星河向後退了一步,又是失望又是憤怒地望著姬明淵搖頭:“哥,你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你是希望孤如你一樣風花雪月詩詞歌賦飲酒作樂?還是像你一樣愛女色放仇敵?”姬明淵轉身大步離開,寒冷的風灌進他身上玄色的披風,吹出錚錚之音。隨風鼓起的披風上,盤龍翔九天,猙獰森然。

姬明淵沒有告訴姬星河他手中箭矢對準的根本不是倪胭。

姬明淵也沒告訴姬星河這根本就是一場陰謀。如果說姬明淵對於當初的捉奸在床隻是懷疑,可如今緊接著倪胭又被蕭卻挾持著離開,姬明淵怎麼可能還想不通其中關節。她就算再笨,也是個從軍十二年的武將!

姬明淵墨色的眸子冷下去。

那麼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一切都是她設計的。

就算他猜到了又如何?她是吃準了他不會當眾不顧她的性命,隻能放他們走。

真是好算計。

·

蕭卻騎著馬帶著倪胭飛奔離開城門,自然是不敢走官路,而是朝著山路而行。他看上去似乎對這麵一大片連綿不斷的山巒十分熟悉。一直到山路崎嶇不能騎馬,蕭卻才帶著倪胭從馬上下來,說:“前麵不能再騎馬,隻能走路了。”

“蕭將軍對這裡這麼熟悉,是來過這裡?”倪胭迎著風問。

蕭卻搖搖頭,說:“沒有,隻是看過姬國的地形圖。”

倪胭微微驚訝,隻是看過地圖,就能在這樣緊急的情況下,毫不慌亂地找對地方,也實在是不易了。

蕭卻拍了拍馬背,道:“付將軍騎馬回去罷。今日之事大恩不言謝。”

倪胭回頭望了一眼來時的路,說:“雖然蕭將軍看過地圖,似乎很了解這片山脈。可是這裡到底是姬國。你想不到姬明淵的眼線會有多可怕。如果我現在離開,蕭將軍又沒有騎馬,說不定那些追捕的人會追上蕭將軍。”

蕭卻微微皺眉,稍顯猶豫。

倪胭笑著繼續說:“我隻好好人做到底,再陪蕭將軍一程。等到了夜裡,視線受阻,那些追捕的官兵也到了疲憊的時候,我再和將軍告彆。”

蕭卻也不再猶豫,應了一聲“好”,他雙手抱拳,無言道謝。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蕭將軍等一等。”

倪胭疾走了兩步,彎下腰撿起一塊很尖的石頭。蕭卻立刻了然,他彎下腰,將雙手之間的鐵鏈搭在一塊大石板上,任由倪胭砸下來。他甚至笑著說:“這鐵鏈這般粗,哪能這麼容易砸斷。”

蕭卻話音剛落,倪胭手中的尖石也落了下來,蕭卻兩手間的鐵鏈斷裂開。

蕭卻愣了一下,轉過頭笑望著倪胭:“沒想到你力氣這麼大。”

“蕭將軍似乎忘了我也是帶兵打仗的將軍,如果不是輸了你一次,說不定在姬國中也能封一個戰神來當當。”倪胭略抬了抬下巴,“該腳上的鎖鏈了。”

蕭卻直起身,從倪胭手中拿過那塊尖石,說:“還是我來吧。”

他將腳上的鐵鏈斬斷,又再砸了兩下,將中間的部分砸去一截,免得走路時仍舊要拖著長鐵鏈。做完這些,蕭卻看向倪胭,說:“可是如果讓你再跟著我前行,這般山野之地,你該如何自己離開?”

倪胭爽朗地笑著說:“蕭將軍隻是看過地圖就能如此熟悉此地,我身為姬國的一品上將軍豈會不了解這裡?”

兩個人將馬匹丟下,徒步走進深山中。此時正是冬日,山間毫無綠色,隻有草木的枯黃和大片的積雪。

山路崎嶇,蕭卻走在前麵給倪胭探路,頻頻回頭望向她。不好走的地方,仔細扶著倪胭,擔心她摔著。他似乎已經忘了她也是上戰場的將軍,本能地將她當成需要他保護的小女人。

兩個人悶聲朝前走去的時候都沒說話,山野之間隻有蕭卻手腳之間鐵鏈的晃動聲,和偶爾飛掠而過的一聲鳥鳴。

天色逐漸暗下來的時候,開始下雪。

蕭卻停下來,望著飄揚的小雪粒,說:“今夜恐怕要降大雪。”

倪胭不甚在意地說:“最近經常飄些小雪,已經有幾日了。想來今日的雪也不會下得太大。”

蕭卻沒有反駁,可他望著天際紛紛飄揚的雪花,知道這必然是一場大雪。如今已經是落日十分,就算此時彆過,倪胭回去的時候必然趕上雪夜。

他心裡有些愧疚,也許之前在山腳下時就該讓她先離開。如今趕上雪夜,他如何放心她一個女子獨自離開?

偏偏倪胭似乎能看透他的心思一樣,在這個時候說:“天快黑了,就此彆過吧。”

“現在?”

倪胭點點頭,她彎著眼睛笑:“也許下次見麵,我們又是在戰場上啦。”

剛說完,倪胭的神色有些暗淡。她自嘲地笑笑,聲音也低下去:“差點忘了我現在不能再帶兵上戰場了……”

“付將軍,你如此幫我的原因真的如你所言?”蕭卻頓了頓,“你脫下裙裝穿上戎裝十二年,想必對你的國對你的子民有著極深的感情。蕭卻實在是詫異,你會放我。”

倪胭咬了下唇,抬起頭望向蕭卻,問:“蕭將軍是瞧不上青簷背主的行徑嗎?”

蕭卻心情有些複雜。為將者,叛主為第一大罪。可是誰又不是身不由己?他雖不會叛主,可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其他將帥的選擇。不說眼前的倪胭,就算是姚國軍中有多少有才之人受不了皇室的昏庸投奔了他國。

沉吟片刻,蕭卻開口:“我相信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這世間本無絕對的對錯。若付將軍有意,蕭卻願意引薦你至姚國。”

倪胭苦澀一笑,說:“實不相瞞,我恨姬明淵。我當然知道他有多想殺你,更知道放你離開會給他帶來多大的麻煩。因為我恨他,我想他不痛快,所以放了你。”

蕭卻的眉峰逐漸皺起,他細想著付青簷這一生的經曆,也隱約猜了個大概,明白了她為何恨姬明淵。他不方便多問,隻點點頭,道:“我明白了。”

倪胭忽然調皮地眨了一下眼睛,說:“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青簷心悅蕭將軍呀。”

飄落的雪花不知道什麼時候越來越大,雪花紛紛揚揚落在她的青絲。明明蕭卻眼中的她一向都是颯爽英姿帶著些帶兵多年的威壓氣勢,此時卻看出了幾許女兒的柔美嬌態。

蕭卻恍惚,他這次來姬國幾次見到倪胭,她都和記憶裡一身戎裝的女將軍不太相同。又或者女人就是這樣神奇,穿上戎裝打天下,換上裙裝繞指柔。

忽想起那莫名其妙的一夜,蕭卻的目光有些躲閃。他偏過頭,輕咳了一聲,聲音帶著些不同於尋常的急促:“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雖然我也並不明白到底是誰在設計陷害,雖非我的本意,的確是傷害了你。”

“那一晚?”倪胭輕笑了一聲,“蕭將軍,那一晚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

蕭卻猛地抬頭看向倪胭。

倪胭翹著嘴角,目光光明磊落地望著蕭且,說:“蕭將軍一定以為是姬明淵設計陷害吧?其實不是,是我做的。”

蕭卻的目光中迅速爬滿不可思議。

“蕭將軍想一想,你昏睡之前最後見過的人分明是我。最有可能在你的酒中下藥的人自然也是我。”

倪胭並不打算欺瞞蕭卻,此事她做的並不算天衣無縫,如今是事情挨在一起,沒有多少時間去細想。可一旦蕭卻回過頭來仔細琢磨,定然能發現其中蹊蹺。等他發現,還不如倪胭自己告訴他。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蕭卻皺著眉,目中帶著不解,又帶著幾分冷意。

“蕭將軍有如神助般的率兵能力,卻被困在昏庸的皇權之下,豈不可惜?”倪胭朝著蕭卻邁出一步,“如今協議已破,姬國剛剛解甲歸田不過半年,此時姚國大舉進軍自然可以殺姬國一個措手不及。往昔是姚國的狗皇帝畏手畏腳不敢進軍,如今協議不得已被打破,豈不是正方便蕭將軍大展拳腳?”

“你是為了激起兩國交戰?”蕭卻眼中的震驚更濃。

倪胭尚未開口,不遠處忽響起狼嘯之音。這等寒天的天色,山野之間的狼皆是餓狼。

“小心!”蕭卻猛地推了倪胭一把,一匹黑色的孤狼從後方的灌木叢中飛躍而來。倪胭和蕭卻兩個人分彆朝著兩個方向退去,黑狼撲了個空,它仰天長嘯,狼眼發出綠色的光。它轉過頭剛要朝倪胭撲過去,蕭卻朝著它一躍而起。

拳聲陣陣。

雖未穿鎧甲,軍旅殺氣瞬間升騰開來,儼然又回到了戰場之上的戰神之風。

頭頂一大片陰影罩下來,倪胭將手中的樹枝準確無誤地刺入狼眼。

蕭卻抬頭看向倪胭,她眼中冰寒冷傲。倪胭對上他的視線,朝他伸出手:“蕭將軍可以起來了,它已經死了。”

蕭卻將手遞給倪胭,拽著她起身。兩個人對視一眼,看著地上的黑狼,似乎這才想起到了該吃晚飯的時候。

擔心煙火招來追捕的人,兩個人花了些心思才找到一處山洞,又好不容易才尋了些比較乾燥的枯木。打火自然又花費了一些功夫。當火堆終於生起火,陰冷的山洞中逐漸升溫,兩個人不由相視而笑。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狼肉特殊的香氣也飄了出來。

蕭卻撕了一大塊烤得正好的狼肉先遞給倪胭,才又為自己撕了一塊,他吃了兩口,偏過頭看向倪胭,倪胭望著火堆有些失神,手中的狼肉也沒怎麼動過。

火堆“劈啪”炸響了一聲,倪胭眼睫隨著炸響之音輕顫了一下,回過神來。她抬起頭看向蕭卻,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似乎該到了我離開的時候。當然,你現在已經知道是我設計陷害了你,如果你想對我動手也隨意。”

“你也救過我,抵消了。”蕭卻咬了一口狼肉。卻不想許是因為太過天寒,入口的肉已經涼了,吃起來味道很差。他隨手將狼肉扔進了火堆,不想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