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芳像是一下子回過魂,愣愣的看著無比陌生的兒子。
魏長春看母子鬨成這樣,歎了一聲氣,聽到動靜的何家父母也跑了出來,一臉的莫名其妙:“怎麼了?”
魏長春對他們搖搖頭,何父看著大女兒頭發亂糟糟的,還在發呆,又看了一眼哭的泣不成聲的外孫子,揉了揉眉心:“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說完就拉著還想說話的老伴繼續做飯去了。
蕭圓將大侄子抱到板凳上坐著,不停的小聲安慰著,李姐看著也是歎氣,瞅了一眼還在發呆的何芳:“你說你不樂意,當初跟人結什麼婚呐,這不是害人呢嘛!”既害了大人,又害了孩子。
原來她還不覺得徒弟哥哥是他媳婦害死的,現在連她都覺得徒弟哥哥的死跟眼前這位脫不了關係。
魏長春看大姑子這樣,拍了拍她肩膀:“你說你今兒鬨的是哪一出啊!”大白天的就說胡話!
蕭圓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露出真麵目了唄!”現在看來,原主記憶裡那個跟她好的跟姐倆似的的嫂子一直是裝出來的,實際人心裡不定怎麼對她羨慕嫉妒恨呢。
何芳終於抬起頭看了蕭圓,又看了看她邊上的兒子一眼,沉默半晌:“以後就讓他跟著你吧!”好像這一句話就用儘了她所有力氣,說完就委頓了下去。
“不跟我,還能繼續在你家當免費保姆不成!”蕭圓又憐惜的看了看瘦成麻杆的大侄子,“你看不上我大哥,兒子總是你親生的,你怎麼舍得?”
何芳垂著頭不說話,說什麼呢,說什麼都晚了!
魏長春不想蕭圓再咄咄逼人,把大姑子逼出個好歹來,就岔開話題:“他小姑,今兒怎麼沒把外甥女兒帶過來,那孩子還好吧?”
蕭圓深深看了她一眼,到底沒再說什麼,說什麼都沒用了,人都死了!
後麵直到開飯前,都沒人再說話。
沒滋沒味的吃過飯,連餐桌都沒等他們收拾,蕭圓就提出要把大侄子的撫養權要過去:“糧食關係也得轉過去,還有之前說過的生活費也一分不能少!”
倒不是蕭圓不想多要,而是多要了,又要扯皮,她嫌麻煩,加上這麼多錢她也夠用了,要知道她現在的成分可不算好,金錢上要格外注意,等到十年後光景好了,掙錢就容易了。
何芳抬起頭又看了兒子一眼,這次倒是沒有廢話,直接點頭同意:“行!”
何母立馬坐不住,給閨女使眼色,何父一把扯過老伴的胳膊,作為大家長表態:“可以!就按他小姑說的辦!”
魏長春也跟著點頭:“應該的!”
本來她還打算討價還價一下的,不過經過剛才大姑子的事兒,她就把那想法放下了,算了,人家提的要求也不過分,真把人惹急了,就憑之前大姑子說的那些話,人就能跟他們何家不死不休。
何母看他們一個二個的都不反對,坐在那裡呼呼的喘著粗氣。
看何家人這麼爽快,蕭圓心下鬆了口氣,就給何芳提了提二侄子的事:“咱們姑嫂一場,我當著大家夥的麵,也好心給你提個醒,你年紀不小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生孩子,如今二侄子跟著你,希望你對他好點兒,不然等你老了,身邊連個貼心的兒孫都沒有!”
“當然我這個做姑姑的,也不會不管他,以後時不時會去看他的,要是發現你對他不好,我也會把孩子接走不礙你的眼!”
何父聽著老臉發燙:“他小姑,你放心,我們會叮囑她的!”
“小姑放心,我們何家人不是糊塗的,不能讓她再乾糊塗事!”魏長春跟著表態。
不管內心裡怎麼想,大家麵上算是達成了一致,後麵的事情就簡單了,何父去屋裡取了兩千塊錢當著大家的麵交給蕭圓,蕭圓點完數沒問題收下,隨後又按照何家的要求簽了一張字據,糧油關係等過兩天他們辦好再托人送過去,事情至此就算辦完了。
從何家出來,蕭圓感覺空氣都新鮮了。
李姐卻暈乎乎的,她側頭偷偷瞄了徒弟好幾眼,心說還真是大小姐出身啊,兩千塊眼睛眨都不眨,轉頭又想到,這何家人當初從蕭家身上到底撈了多少錢啊,兩千塊說給就給,連個猶豫都沒有。
蕭圓一把搶過大侄子的包袱卷:“我幫你拿!”
蕭錦華看著空空的雙手,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家,眼淚嘩嘩的,止都止不住,李姐收回自己的小心思,摸了摸他腦袋:“可憐孩子!”
蕭圓看他這樣,心裡也不好受:“走吧,你表妹表弟他們都想你了!”
蕭錦華用袖子揩了一把淚,又忍不住望了一眼家門,這才低著頭往樓下走,蕭圓微微歎了一聲氣,也跟著往樓下走。
樓下的空地上好多人吃過午飯正在消食,看見蕭圓手裡的包袱卷,後頭還跟著那個孩子,都好奇的上前打聽,蕭圓就跟他們說以後大侄子跟著她了。
“.......給了生活費,我哥臨死前把我們蕭家的錢都給他媳婦兒了,說是養孩子用,這不是我嫂子,哦,現在是前嫂子了,她不是改嫁了嗎,那邊隻讓帶一個,嗯啊,以後大侄子就跟著我.....”
蕭圓一路走一路說,把事情前因後果都說了,就是她不說,何家人也會說的,到時候說不定還能讓何家人把方的說成圓的,讓他們把名聲給洗白了,蕭圓偏不如他們的意。
如今大家先入為主,知道何家養倆孩子不是白養的,甚至是占了大便宜的,原來家屬院那幫人覺得何家還算厚道的人就不那麼認為了。
本來何芳作為親媽,就應該養孩子,至於養不好,那也情有可原,一個女人帶兩孩子過日子不容易麼,可現在大家夥知道了,人蕭家是給了生活費的,沒聽人蕭家小姑子說嗎,蕭家所有的錢都給她了,那得是多少錢,這麼多錢,結果還虐待孩子,怎麼都說不過去了。
就在蕭圓跟家屬院跟人拉扯家常的時候,何家父母終於得知了大女兒飯前乾的蠢事,何母氣的用手直戳女兒的腦門:“你腦子是不是秀逗了,你當著你兒子的麵說那些乾什麼?你是巴不得你兒子恨死你是不是?”
罵完又狠狠拍了拍胸脯:“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蠢東西!”
“我說剛才外孫子怎麼哭的那麼慘呢!敢情是聽了你的話,哎喲,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何母猛灌了幾口涼白開,“你說你是不是蠢,人都已經死了,你就不能積點德?”
就算她再不喜前女婿,可人已經死了,她還知道顧忌一二呢,她女兒怎麼一點都不講究,什麼話都往外說。
現在何母慶幸自己剛才沒在外孫的撫養費上較勁了,女兒說出那樣的話,她要是再敢給人不痛快,外孫小姑能跟他們家拚命!
何父也有同感:“得虧我們剛才沒為難人家,不然就衝你剛才說的那些話,人能跟咱們家沒完!”
“大姐,不是我說你,你好歹顧忌一下孩子的感情,怎麼說都是外甥親爸爸,你當著孩子的麵那麼說....唉,算了,說都說了,”魏長春摸了摸肚子,要不說還是門當戶對好呢,高嫁哪是那麼好嫁的。
“不過大姐,你討好大伯.....這樣的話還是彆再說了吧,”想了想,魏長春還是將何芳關於何大伯的那一番話跟何父何母說了,“這要是讓大伯聽見了,人家心裡怎麼想?”
何父後怕的點點頭,然後就瞪著大女兒:“我看你娘說的一點不錯,你就是腦子秀逗了,你大伯對你那麼好,又是給你安排工作,又是幫你介紹對象,你但凡念著他點好,就不能說出那樣的話來!”
何母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閨女怕不是撞鬼了,怎麼會說出那樣的話,這人活在世上,還有不求人的?
“大姐,你彆覺得大伯現在不行了,就可以踩一腳,咱們之前還以為你小姑子不行了呢,結果人不是照樣又起來了?”像是看透了何芳的想法,魏長春悠悠的說道,“有些事是說不準的,今兒起,明兒落的,咱們哪裡知道哪片雲彩下雨?”
“即便大伯真不行了,彆人都能踩他,咱們也不能,我們是一家人,姓一個姓呢,要是讓人知道咱們連自家人都踩,以後誰還會跟咱們打交道?”
何父聽的連連點頭:“是這個意思!”然後就冷冷看著大女兒:“你以為你自己是誰啊?嗯?要不是看在你是他侄女的份上,你以為就憑你討好人兩下,你大伯就會幫你安排工作?”
“做什麼夢呢,你大伯從小就出門闖蕩,後來當了那麼大乾部,想討好他的人多的去了,且輪不到你呢!”
“才過幾天好日子,就尾巴翹上天,連親大伯都瞧不上了,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何母走過去勸:“芳啊,聽你爹的,你大伯對咱們家那是沒的說了!”
“再說,人哪有不求人的,求人也不是啥丟人的事,你啊,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咱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
“知道了知道了!”何芳頭疼的想爆炸,一聽何母還在嘮叨,不耐的揉揉太陽穴,“我還有事先回去了。”然後不等何父何母反應,就扭頭走了。
何父氣的半死,轉過頭就數落何母:“你看看這就是你教出來的閨女!”、
何母看了看空蕩蕩的門口,委屈的說不出話來。
魏長春嘴角諷刺的勾了勾,不過醜話還是必須要說在前頭的:“爸,大姐這樣不行,這次是在家裡,我們不會出去亂說,要是大姐在亂麵發瘋,胡言亂語,被大伯知道了,人家還以為是你教的呢。”
何父點點頭:“你放心,回頭我會好好教她的!”一想到那個糟心閨女,何父就心煩氣躁的厲害。
魏長春看公公知道厲害放下心,站起身準備回自己家,走到門口想起來又提醒了一句:“你們順便也勸勸大姐吧,以後好好待外甥,大外甥基本上沒指望了,小外甥養養,還是能養的熟的。”
“就算大姐以後還能生,多個兒子也多條路,橫豎她又不是養不起!”
她都不知道大姐的腦子是怎麼長的,不喜歡嫁的男人,連帶自己生的孩子也給恨上了,是的,在她看來,大姑子就是為了物質嫁給了大姐夫,結果一看人家不行了,多年隱藏的真麵目一下就暴露出來,連跟人生的孩子都遷怒了。
出了省報社家屬院,時間已經不早了,從市裡到他們鋼鐵廠的車子一天也就兩躺,最晚的三點鐘,從何家出來就快兩點了,於是幾個人就往汽車站趕。
“今兒麻煩師傅了!”本來還說要逛商店的。
李姐不在意的擺擺手:“市裡老來,沒什麼新鮮的!”
蕭圓一邊走一邊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買的。
李姐看徒弟侄子悶著頭走路,就好心的勸解,蕭圓也跟著一起寬慰:“以後在姑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樣。”
一路走一路看,到底讓蕭圓找到一個代銷店,進去買了兩斤麻花,一出來,就給師傅跟大侄子拿了兩根:“剛才你們都沒吃飽吧,來,吃點墊墊吧。”她自己也拿了一根。
李姐沒跟徒弟客氣:“那何家老太太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我哪裡吃得下!”
“唉,今兒禮拜天,不然我就請師傅去紅旗飯點搓一頓了!”今兒是禮拜天,人國營飯點隻營業半天。
“不用不用,其實今兒還是咱們占便宜呢,白吃人家一頓飯咧!”雖說沒吃飽就是了。
蕭錦華默默的聽著,情緒也慢慢的放鬆下來。
就在蕭圓在何家大殺四方的時候,鋼鐵廠的林大主任卻是碰了一鼻子灰,他好不容易將積攢了一個多禮拜的工作處理完,打算禮拜天找人好好說說,結果人居然不在家。
頂著一個樓道裡各色異樣的目光,林大主任黑著臉,麵無表情的拎著東西走了,那小丫頭精的很,隻打開一條門縫,連門都不讓他進,更彆提收他的東西了。
林大主任不禁想起從前的“美好時光”,那會兒娘倆住的偏僻,即便人家不開門,他也能厚著臉皮隔著窗戶說話呢。
不像現在,拉扯一下都不行,他稍微哀求一下,人家不高興了還可以威脅喊人,簡直沒法弄。
王姐等林主任消失在樓道裡,這才呸了一聲,跟隔壁嘀咕起來:“早就說她不正經了,被我說著了吧?”
“興許是咱多想了呢!”
“什麼多想?你沒看人剛才拎著東西嗎?人那麼大一乾部,難不成還要求她一個巡邏員辦事不成?”
“那照你這麼說,人家那麼大乾部,還能看的上她?”
“這有什麼看不上的?那有的男人就是賤骨頭,放著好好的黃花大閨女不要,就喜歡找那破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