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前一天,該收拾的東西都打包好了，一摞一摞的放在客廳裡頭，大侄子的東西最多,除去老倆口的也是他的最多，那邊太窮了，蕭圓額外準備了不少東西。
比如光暖水壺就準備了兩個,那邊還沒通電，蕭圓又買了不少蠟燭,那邊蠟燭也是要工業票的,知青可沒地方弄票,另外鞋子也做了好些。
蕭圓挺著大肚子做最後的查漏補缺：“東西都帶齊了吧？你們自己都仔細檢查檢查，真要少了,回頭再寄耽誤功夫還費錢！”
“都再檢查檢查~”
林一民拎著菜籃子出來，他這兩天請了假,孩子們明兒就走了,今兒買點好菜做頓大餐，下午再去供銷社買點吃的給孩子帶路上吃,萬一缺了漏了順便也補補齊。
一切都塵埃落定,大寶也徹底放鬆下來了：“我不用查了，萬一缺了啥,我拿姐姐的用就完了,再不行你們順便寄過來。”
還是林爸爸好，在最後關頭，把他們姐弟倆塞到了他老家,他跟姐姐不用分開了，而且那邊也不是很窮。
經過這幾個月的煎熬，大寶長大了不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想當然的，選擇下鄉的地方真的很重要，萬一去的地方太窮，那日子可就苦儘了膽。
大寶現在覺得慶幸，得虧媽媽之前沒有聽他的，不然他可就慘了，如今這樣多好，媽媽每個月都會給林家村寄東西，以後寄的時候，‘順便’再給他們寄點兒，他們的日子鐵定差不了。
小嫻一臉嫌棄：“我才不給你用呢！”說完就拿著小本子將已經打包好的東西過一遍，將剩下一些零碎的記在本子上，明兒一早再打包。
蕭錦華也差不多這樣，隻有小寶沒有事做，跟在表哥後麵幫忙，蕭圓瞪著大寶：“你看看你哥哥姐姐，再看看你，像什麼樣子？”
“趕緊給我檢查去！”
“回頭要是少了東西，我可沒空給你寄！”
“我那會兒坐月子，你林爸爸得照顧我，誰有功夫管你？”
大伯這才不得已跟著檢查起來，蕭錦華早早的就開始準備，東西置辦的最齊全，絕大部分還都是他親自過手打包的，很快就檢查好了。
蕭圓看他好了，就將他叫了過來，拉著他的手輕聲問道：“你明兒個就走了，等會兒要不要去跟你媽告個彆？”
何芳這些年過的算可以，前兩年還生了一對龍鳳胎，蕭圓聽說後，就隔兩禮拜去範家看看，等孩子再大點，他就自己每周坐著車過來，放寒暑假的時候，甚至在這邊待個把月。
蕭圓想著要是以後何芳待孩子不好了，她就把小侄子也要過來，反正家裡地方大，也住的開！
“估計等會小州會過來送你們！”擱以往，小侄子早就賴在這不走了，隻是蕭圓現在月份大了，小侄子來了，也沒人照顧，孩子自己也懂事，今年暑假就沒過來。
“我讓他彆來的~”說起自己弟弟，蕭錦華聲音變得柔和，不過他不擔心弟弟，有姑姑看著，弟弟不會被欺負的。
看著越發跟原主大哥肖似的大侄子，蕭圓歎了聲氣：“這幾年你媽對你弟弟還可以，也不攔著你們哥倆親近，現在你要走了，於情於理得跟人打個招呼，之前姑姑都把這茬給忘了，還是你姑父提醒，我才想起來~”
說到這個她又有些懊惱，“姑姑現在記性越發不好了，經常不是忘了這，就忘了那，還好你貼心，幫著我查漏補缺。”
蕭圓摸摸大侄子的臉：“姑姑謝謝你了！”這個大侄子真的太省心了，省心的讓她心疼。
“姑，你說這個乾嘛呀，這些年你跟姑父對我跟親生的沒倆樣，你要謝我，是不是沒把我當自己人看啊！”蕭錦華心裡舍不得姑姑，強忍著才沒落下淚來。
“好好，姑姑不說了還不成！”蕭圓揉揉大侄子的臉，“一晃你都這麼大了！”
“聽姑的話，去看看吧，不管怎麼樣，她都是你媽，這個血緣割舍不了，你做兒子的把該做的做好，不要落人口實，懂嗎？”
蕭圓現在想開了，這世上有些人啊，就是隻能同富貴不能共患難，前嫂子何芳就是這樣的人，你說她壞吧，她也不算太壞，隻是自私了點兒。
要是蕭家一直沒出事兒，相信何芳到死都會是個好兒媳婦好媽媽，好嫂子好舅媽，可一旦出了事兒，那就不要對這樣的人心存一絲幻想。
蕭錦華微微低著頭：“半個月前我就跟小州說過了，她應該早就知道了！”知道他下鄉也沒問過一句，想必在她心裡也沒他這個兒子吧。
蕭圓聽了直歎氣：“你那個媽呀！我都不知道說她什麼好了！她估計還以為我會攔著不讓你下鄉去呢~”
她用腳指頭都能猜到她怎麼想的，畢竟是蕭家戶頭上的一根獨苗苗，蕭圓這個做姑姑的，肯定舍不得他下鄉吃苦的，可那都是她想當然的。
蕭家獨苗苗怎麼了？就衝蕭家的家庭成分，就是留在城裡又能有什麼出路？
“你那個媽呀，看著聰明，其實就是個糊塗鬼，你不要跟她一般見識了，估計你這事兒她壓根就沒往心裡去，也沒跟你外公說。”要是她跟何父說了，那老爺子絕對不會不管。
“今兒下午你就去跟她告個彆，你媽一看你是來真的，沒準兒還得給你準備點兒東西，橫豎你媽有錢，不要白不要！”蕭圓跟侄子擠擠眼睛，暗示，不，明示他能從何芳那裡摳點錢出來。
蕭錦華聽的好笑：“我知道了~”
小嫻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對啊表哥，舅媽那麼有錢的，你就去問她要點，你下鄉的地方那麼苦，不多帶點錢怎麼行？”
小嫻之前也想跟表哥一起，後來一想到那邊的艱苦就放棄了，不過她還是很佩服表哥。
蕭圓老臉掛不住：“有你什麼事兒，一邊待著去！”
小嫻吐吐舌頭：“我都聽見了！”
大寶也湊了過來：“對了媽，你準備給我們多少錢啊？”
“什麼錢？沒錢！”蕭圓虎著臉，“那邊有吃有喝的，要什麼錢！”
“彆忘了，你們是去吃苦的，不是去享福的，還要錢？想什麼美事兒呢！”
大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你一毛錢都不給我們啊？”
蕭圓似笑非笑：“你就要一毛？”
“你要就要一毛，那我這個當媽的也不能太刻薄了，肯定給！”說著就掏口袋，還真從口袋裡掏出幾張毛票來，從中抽出一張毛票遞給他，“要不？”
大寶瞪著大眼：“媽——”你要這麼狠心？
蕭圓掏掏耳朵：“我耳朵沒聾，你吼個什麼？”
“你不會真一毛不給吧？”大寶還是不敢相信。
蕭錦華看的好笑，也沒提醒，蕭圓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你們知青下鄉，村裡會分口糧，住的地方也有安排，你穿的衣服是從家裡帶過去的，你說你要錢乾啥？”
大寶張嘴結舌：“我，我要錢肯定有用啊，萬一遇到個急事肯定就要用錢了嘛~”
蕭圓翻了個白眼：“你能有什麼急事？再說你有急事，不能找村支書幫忙？你林爸爸老家就在那邊，你真有急事了，林家人也不會不管你們的！”
大寶說不過媽媽，扭頭看著姐姐：“你趕緊說話呀！”
小嫻懶得搭理傻弟弟，小寶一看哥哥吃癟，在邊上樂的拍手：“哦哦哦，哥哥這下成了窮光蛋了喲，成了窮光蛋了喲~”
“一毛錢都沒的花，沒的花~”
大寶氣的咬牙：“你給我閉嘴！”
“略略略~”小寶連做了好幾個鬼臉，“沒錢花啊沒錢花，好可憐啊好可憐~”
大寶衝過去就要打人，小寶眼疾手快躲到表哥身後繼續做鬼臉：“打不著，你就是打不著~”
“你有本事彆躲，看我不打死你！”大寶追著要教訓小寶，兄弟兩個圍著沙發轉來轉去。
蕭圓被他們轉的頭暈：“哎呀，快彆轉了，轉的我腦袋都暈乎乎的~”
蕭錦華一把攔住大寶：“你就彆鬨了，你都多大了，怎麼還跟小寶一個心性！”
大寶氣死了：“誰跟他一個心性？他就一小屁孩！”
“你才小屁孩！”小寶立馬怒視著哥哥，“你少瞪我，我可不怕你！”
大寶指著小寶：“你有種彆跑！”
小寶轉著眼珠子：“你當我傻，不跑讓你打呀！”
“吵什麼吵？”蕭圓揉揉眉心，“明兒就都滾蛋了，今兒個還吵？”
蕭錦華將大寶按著坐下，沒好氣的擰了擰小寶的耳朵：“就你調皮~”
小寶一縮脖子，躲開表哥：“我才不調皮！”
蕭圓看他們不鬨了：“行了，都檢查好了吧？”
說著看向大侄子：“要是都檢查好了，你就帶他們去菜市場看看，看看有沒有賣水果的，要是有就買點回來，回頭你們帶著火車上吃。”
果然沒到中午，蕭錦州就來了，幾個孩子又是一通鬨，倒是衝淡了不少離彆的傷感情緒。
吃過一頓豐盛的午飯，蕭錦華聽了姑姑的建議，就要獨自去市裡跟親媽告彆，林一民本來就打算帶孩子們采購，於是就建議去市裡買，畢竟那邊選擇更多。
於是一幫人就一起去了市裡，小寶死皮賴臉跟著去了，順便還把小表哥也捎帶走了，說是讓他帶路，林一民就拜托了鄰居張家嫂子幫忙照看。
張嫂子是個負責任的，沒一會就端著瓷缸子來了：“還是你家涼快，一來就有電風扇吹！”她家也有個電風扇，白天男人不在家，她都舍不得開，省電。
蕭圓靠在沙發上：“沒辦法，我怕熱，這要不開電風扇，我氣兒都喘不過來！”
張嫂子看看她的大肚子，點點頭：“孕婦都怕熱！”說著瞅了瞅客廳那一堆的行李，“這一下全都走了，你舍得？”
“舍不得也得舍得啊，國家政策在那擺著呢！”蕭圓笑笑，“你家老二不也下鄉了？”
她家老大之前辦了病假拖了幾個月，後來托關係找到了個臨時工的工作留在了城裡，再之後舉報的事情多了，廠裡查的嚴了，再想走偏門就不容易了，這不，她家老二就隻能去下鄉了。
張嫂子歎氣：“彆提了，成天寫信跟我訴苦呢，想讓我們想辦法調回城，唉，你說我們上哪兒想法子去？”廠裡那麼多人盯著，但凡誰家有個不對勁，立馬就舉報，真是沒辦法弄。
蕭圓點頭：“可不就是？人後腦勺都長眼睛了！”
“就我家老林還啥也沒乾呢，都被人舉報了，得虧他沒徇私，不然他那位子不得被擼啊？”他娘的全是紅眼病，見不得人好。
張嫂子也聽說了：“你家這遭的真是冤枉！”本來他們倆口子還在想法子把老二調回城呢，結果這事一出，立馬熄了火。
“哎，跟你說個事兒啊，外麵都在傳你兒子欺負了一個小姑娘，之前說是答應跟人姑娘處對象，還約好去一個地方下鄉好照應，結果你兒子翻臉不認賬不管那小姑娘了~”
張嫂子這幾年跟蕭圓關係處的不錯，昨兒聽說了傳言，就想著跟蕭圓說一聲，“外麵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蕭圓氣的臉色鐵青：“都什麼跟什麼啊，絕對沒有的事情！”
“誰嘴巴那麼欠，居然造這麼謠？！”
“哎，那姑娘誰啊？要真是我兒子欺負了那姑娘，我給她出氣！”
張嫂子這才恍然：“哎喲，這個好像真沒聽說！”
“嘿~你說誰這麼缺德，連是誰都沒鬨清楚，就這麼胡說八道！你放心，回頭我一定幫你家孩子辯白辯白，真是，好好個孩子都被人糟踐了！”
“就為了孩子不下鄉，真是什麼事都乾的出來！”蕭圓當然知道是誰，不過既然那丫頭遮遮掩掩的沒直接跳出來，她也不好撕開，畢竟那事傳出來，對她兒子的名聲也不好。
張嫂子眉毛一挑：“你是說......”
蕭圓點點頭：“不然還能為啥？不就為我家老林手上有點權利嗎？有些人呐，成天正事不乾，就知道走歪門邪道！”
“再說巴上我兒子有什麼用？他又不是老林親生的，就算是親生的，我也不能看著老林徇私啊，你說是不是？”蕭圓一臉的義正詞嚴，“真不知道那幫人在想什麼？”
張嫂子想想可不就是麼，巴上林家孩子有什麼用，人家有親爸呢，能養著他們幾個就是人林廠長仁義了，哪裡還會費心幫他們留在城裡？
繼子都不管，更彆提一個不沾邊的姑娘了！
現在她也納悶，那幫人是怎麼想的了~
“那家人也是糊塗，如今下鄉的名單都發出去了，再改不了了，現在往我兒子身上潑臟水有什麼用？你要是有證據，你直接上公安局告去啊~”蕭圓抱著肚子感慨，
“不去告，那就是誣蔑！我們要是心狠些，跟她較了真，回頭指定吃不了兜著走！”
蕭圓摸摸碩大的肚子：“我現在是懷了孩子，不太方便，不然啊，我鐵定不能這麼算了！”
要是林廠長在，估計又得無語了，你都把人整的去山溝溝裡了，還說自己算了？這叫算了？
大寶他們幾個是在名單截止的最後半個小時報上的，兩個報的就是林家村，那裡是林廠長老家，大寶跟小嫻說起來是他的繼子女，回他老家沒毛病。
至於去陝北那邊的，就更沒有問題了，那邊屬於特彆艱苦的一類地區，安排大侄子去那邊，誰不說蕭圓倆口子覺悟高。
而珍珍小姑娘之前一直在等林家的好消息，結果等到後來，眼瞅著就要報名截止了，廠裡也再三辟謠，她終於反應過來了，知道林家那邊怕是沒戲了。
不過她可不認為是自己害的大寶他們去不成，而是覺得林家誤了她，耽誤了她選好地方，後麵更是沒少堵著大寶罵，後來更是氣不過，到處跟人說大寶的壞話。
她倒是有點小聰明，沒說那個姑娘是她自己，隻說無意聽到大寶跟那姑娘說的話，說的跟真的一樣，再加上她一臉無辜的小長相，彆說，還真有不少人信了，這不，一傳十十傳百就傳開了。
後來的事，蕭圓也聽幾個孩子說過，不過她在得知那丫頭被安排去了南邊一個極其偏遠的山溝裡，她就懶得跟她計較了。
就是蹦躂也就蹦躂這幾天了，她大人不記小孩子過，不跟她個半大孩子計較了，哪裡想到這丫頭這麼有韌性，臨了還給她孩子潑了一盆臟水。
“你說我們這一家都是什麼命？啊？早前我被人潑臟水，我家老林那就更慘了，恨不能被爛泥糊了一臉，如今我家幾個孩子也沒落著好！”
“我看還不如去下鄉呢，起碼不用被人潑臟水！”
張嫂子想想之前蕭圓跟林廠長的遭遇，很是感慨：“你們倆口子這命啊！”確實不大好！
“不過好在苦儘甘來了，以前人還說林廠長不能生呢，結果現在不也快生了嗎，可見好人還是有好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