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將臉龐埋在夫人頸側,趙允承身心感到一陣安慰,所以上什麼班呢。
下旬,入秋後的第一場雨姍姍而來,不大亦不小,頗有意境。
沈氏夫婦二人倚在水榭邊,一人吃吃喝喝,一人握著筆,朝遠處的朦朧青山眺望。
秋雨遠山圖,在秦嫀的視奸下,一點一點躍然紙上。
初看覺得很簡單,不過勾勾畫畫爾,後來一眨眼,便成了秦嫀不會的樣子,讀書少的沈少夫人,隻會說一句好看。
郎君擅丹青,隨手一揮便是一幅美畫,他瞥著滿眼驚歎的小娘子,唇角輕揚,臉上寫著得意。
“……”秦嫀捕捉到郎君臉上這抹小男生式的得意,不由也翹唇,忒可愛。
趙允承想了想,忽地換手執筆,右手繞過夫人的肩膀,從後邊手把手與夫人一同握著筆:“功勞分夫人一半。”
秦嫀:“我需要的是你的手嗎?不,我需要的是你的才氣。”
趙允承:“那恐怕有點難。”
秦嫀望著他認真的樣子,笑而不語。
秋雨過後天氣必會轉涼,秦嫀喚鐵鷹幫府裡找了數名裁縫,給府中下人縫製秋冬衣裳。
待肚子大起來,去歲的舊衣裳穿不上,還是要縫製新的。
娃娃的衣裳,秦嫀無事也自己做一些。
但她隻會縫簡單的,比如襪子,軟底小鞋子,在鞋頭繡上小虎頭,小花朵,因不知腹中娃娃的性彆,暫時隻做了兩雙。
趙允承捏著妻子做好的小花鞋,看了許久,心中倒是希望要個女娃娃,但長姐難當,趙允承既盼她來,又怕她來了受委屈。
最終隻好拿起小虎鞋,不情不願地祈願,先生個小子。
“……”趙允承捧著兩雙小巧精致的娃娃鞋,背著夫人時而淺笑,時而目露凶光,因為月頭在即,又到了不被人期待的初一。
時時刻刻守著自己的妻兒,是不存在的。
臨近月頭那幾日,趙允承抽空回了趟攝政王府,在私庫翻了翻,找出幾張皮子。
趙允承瞧著不是黑的便是灰的皮子,挑剔地將之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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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得太快,又到了寫信的時候。
趙允承在這個月的信中寫了中下旬發生的事,後記起忘了抨擊黑衣,這麼重要的事怎能忘記。
“你這潑皮無賴頭頂流膿腳底生瘡壞透頂的壞胚。”趙允承抿唇鎖眉,筆鋒蒼勁地寫下:“諒你花言巧語說破天去,你亦對我不住,欠我千千萬萬,你可敢認?”
而他亦然,他欠了小娘子與未出世的娃娃千千萬萬,他罪該萬死。
穩了穩心神,趙允承神情艱澀地繼續與那黑衣周旋:“不管你敢不敢認,你且給我聽好,那是我以沈輝的身份明媒正娶的妻,她是正正經經的沈家夫人,可不是你攝政王府後院的女人。所以你給我敬著些,不要讓她受半分委屈,若連這點都做不到,你有何顏麵上沈府的門?”
黑衣吃激將法,這樣定能叫他護好小娘子。
“還有,天將冷,小娘子缺一張純白皮毛,過些日京裡出去秋獵你且留意著點,若能多獵幾張更好,娃娃也要做衣裳。”白衣將自己想說的一一寫上:“夫人有孕,身子不適,你給我收起你那滿腔齷齪,免叫她吃力。”
絮絮叨叨通篇下來,似乎有一丟丟默認了黑衣靠近小娘子的意思。
但這隻是白衣的權宜之計,與其做無用功的謾罵警告,抗拒掙紮,不如爭取話語權,潛移默化叫黑衣對號入座,令對方有一種……自個是二房的覺悟。
等他習慣做小,再徐徐圖之。
白衣以大房的口吻,說了自己的吩咐,心中怨氣總算消了些。
嘖,若非不能麵對麵,他必叫黑衣跪著給他奉茶不可。
但轉念一想,若是能夠麵對麵,還奉茶個屁,直接刀刃相見。
第一千遍惋惜不能斬殺了對方後,趙允承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認清殺千刀的黑衣早已登堂入室這一事實。
趙允承有條底線,他不會讓夫人知曉有黑衣這號人。
隻要黑衣在小娘子心中一直查無此人,他將鼻子捏緊一些,也是能夠勉強忍受黑衣的。
子時過些許,溫柔儒雅的郎君眼皮沉重,不得不上榻安寢。
待他意識模糊,不情不願地睡去,另一個等候多時的意識,便迫不及待地醒來,坐起身恢複五感。
垂首靜默片刻,黑衣抬起頭,對著無人的前方扯出一抹駭人的笑,不過眼底一絲笑意也無便是了。
……若是沒有白衣的耽誤,他何至於花了這些年還沒完成心願。
冷哼一聲,黑衣屈起一條腿,身子向後探去,伸手從枕頭底下夾出一疊宣紙——婦人都沒有白衣長舌。
滿臉鄙夷的郎君垂眸抖開紙張,瞥了一眼開頭,見是規規矩矩的敘述,不由詫異,這麼乾淨的敘述真是久違了……黑衣剛這麼想,一句‘頭頂流膿腳底生瘡’便映入眼簾:“嘖……”
此等廢話不過是浪費筆墨,能奈他何?
趙允承略過白衣的廢話,一目十行把信看完,慢慢地,他臉上浮現出一絲古怪。
“……”
不對,這混賬東西口吻不對勁。
電光石火之間,黑衣忽地握緊宣紙,臉上猙獰畢露:“白……衣……”從牙縫裡擠出那爛人的同時,那疊宣紙在黑衣的掌中儘數碎成粉末,可見他有多麼地憤怒——
白衣那猖狂豎子在信中一副大房的口吻是怎麼回事!
接下來要做甚需要他囂張安排嗎?
簡直猖獗自大欺人太甚!
趙允承捏碎了信扔不解氣,一腳將被褥狠狠地踹下床,瞥見身後還有個瓷枕,也一並摔掉:“豈有此理!”黑衣渾身怒火燃燒,想殺了白衣那狂妄荒謬的混賬。
對方不過是仗著早他一步,與那秦三娘拜了個假堂。
便以此自持身份,想壓他一頭,真好笑,也不看看他認不認!
門外,高遠半夜聽見王爺摔東西,有些擔心,於是過來貼耳傾聽,隻聽到裡頭傳來:“異想天開!做春秋大夢,想壓本王一頭,下輩子——”
均是王爺的聲音,句句帶著非常明顯的憤怒,也不知給誰氣的,嗓音都啞了。
高遠摸摸心口,乖乖,這世上還有人膽敢壓王爺一頭嗎?膽子真大……
“無知蠢貨!”高遠聽見王爺罵了一句,再就忽然桀桀怪笑了起來,在夜裡顯得,分外詭異:“本王不過是捧你一句,你便以為那孩子真的是你的,哈哈哈哈,哼,你妻子三翻四次纏著本王,你認為的你的種,也是本王的,你有什麼可豪橫的?”
黑衣這麼想,卻還是不解氣,氣死了。
他改變不了白衣先和秦三娘拜堂的事實,橫豎他便是後來者,橫豎就是不可能和秦三娘再拜一次堂,橫豎……
門外的高遠:“…………”
年過半百的他,身形搖搖欲墜。
老天爺——他的王爺,這些年究竟,究竟在外頭都做了些什麼?
淩亂的步伐,驚動了裡頭生悶氣的攝政王,他停下怒火,將高遠喊進來:“說,你剛才聽到了什麼?”
高遠哭喪著臉:“沒聽見什麼,老奴剛剛過來,什麼也沒聽見。”
“……”趙允承知曉他撒謊,但此時蔫蔫的,什麼也提不起勁,他沉浸在自己二房的身份中難以釋懷。
作者有話要說: 趙大房:若非不能麵對麵,我必叫你立規矩,從早立到晚
趙二房:!——!——!
讓這個世界爆炸吧,都死了算了!
(我哈哈哈,狗黑承包了我一年的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