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顧飛音跟著老和尚到了一個農家小院, 這小院有兩層樓高, 院子後麵是一片菜地, 還栽著一窩狗啃過似的桃樹, 樹下有一張石桌、兩根石凳, 牆角那兒還擺了一個洗衣機。
老和尚把門打開, 招手說:“來來來, 進來吧。”
顧飛音疑惑道:“你是和尚, 不住在廟裡嗎?”
老和尚故作深沉:“出家人不拘小節,四海為家, 在哪裡不是家?不要拘泥於形式, 不好。”
好像也是?她一下就不疑惑了,覺得這老和尚的境界還挺高。
姓莊的:……
這老騙子口才不錯,還挺會編。
他肯定是不會提醒黑長直的,他就等著她被騙得痛哭流涕褲子都不剩的時候了, 有她好受的。
進了屋,這屋裡也很簡陋, 一張四四方方的桌子, 幾根長條的板凳,老和尚招呼人坐下, 還用燒水壺燒了壺開水,拿了倆陶瓷杯倒上, 剛好一人一杯。
顧飛音喝了一口, 瞬間覺得渾身都暖融融的了, 問他:“你什麼時候做法幫我把富貴命找回來啊?我已經等不及了。”
老和尚悠哉哉的喝了口開水, 說:“這事兒急不得,咱們還得從長計議。”
“還要計議?那要計議到什麼時候?”
“這個嘛,就要看施主你的心誠不誠啦。”
看她的心誠不誠?顧飛音眉頭一皺,陰森森的臉上嚴肅認真道:“這天下肯定沒有比我更誠心的人了,我做夢都想暴富,怎麼會不誠呢?“
老和尚:“……”
老和尚差點一口白開水噴女施主臉上,他皺了皺他本就皺紋斑斑的臉,一雙精明的眼這會兒顯得有些呆滯木訥。
老和尚長久沒說話,顧飛音伸長了脖子、虛著眼睛左看右看:“小和尚,你怎麼不說話了?是在感受我的誠心嗎?你感受到了嗎?”
……當然沒有了!這他能感受到什麼??
“我做法,天時、地利、人和一樣都缺不得,時機到了,我自會做法為你找回富貴命,女施主,你莫急。”
“我還真有點兒急。”
“莫急。”
“可我很急怎麼辦?”
“天機不可泄露。”
“……???”
顧飛音抓了抓腦門兒,陰森森的臉上露出了些茫然的神色來,後知後覺的想到,這老和尚該不是騙錢的吧?這也不是沒可能啊,畢竟這世上騙子多得很,這騙子比強盜小偷更可怕,強盜小偷是來搶錢,你還能反抗罵幾句直接送去派出所,可騙子不一樣了,他能騙得你心甘情願的給錢,她剛才不就心甘情願的給錢了嗎?現在又拖著不做法是個什麼意思?
她眼睛一眯,伸手道:“把錢還我,這法我不做了。”
老和尚:“……?”
姓莊的:……
你就兩塊錢,一臉他騙了她幾十萬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兒啊?
隻見長發女施主從棉衣裡麵拉出了栓脖子上的手機,一臉義正言辭的說:“你要不還我,我就報警抓你了。”
報警?這是把他當騙子了嗎?老和尚瞪眼道:“女施主,你這也太心急了點兒,你以為富貴命是那麼好有的嗎?做法是那麼簡單的嘛?要是真的那麼簡單的話,這世上不每個人都是大富大貴的命,還有窮人嗎?”
“再說我做一次法,朱砂筆墨都不止兩塊錢啊,我何必為了兩塊錢騙你?”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是看不起我兩塊錢嗎?”
“怎會?我是出家人,錢財本就是身外之物,我從不放在心上。嗯……我就是想說,兩塊錢,真沒必要。”
說到底還是看不上嫌棄太少了,這老和尚心眼還挺大,兩塊錢都能買個茶葉蛋了還有剩,怎麼就少了?反正她的富貴命回來之前,她是不會再添錢的。
“成吧,我先不報警抓你,但你速度要快點兒,拖太久我就要懷疑你說的是真是假了。”
“……成吧。”
解除了一大坐牢危機,老和尚喝了口水壓壓驚,道:“施主,你先把你的姓名住址生辰八字說給我聽聽吧。”
顧飛音愣了下,她做鬼那會兒的年月日是不記得了,但她這具身體的她還是知道一些的,何況老和尚看得也是這具身體的主人麵相,不能算是她的,她摸出身份證,報了個出生年月日,至於具體時辰就不知道了,影響應該不大吧?
老和尚拿出紙筆記了下來,一邊為難的說:“還是有些小影響的,生辰八字也就是年月日時共四柱乾支,每柱兩字,合共八字,少一個,就不能稱作為生辰八字了。這天底下同名同姓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何其多?要是做法做到彆人身上就不好了。”
這說得好些也挺有理,顧飛音說:“那有辦法解決嗎?”
老和尚看了看長發女施主,意有所指的說:“有是有辦法,就是要費點兒心力了。”
顧飛音鬆了口氣:“有辦法就成,那你就多費點心力吧。”
噗!
老和尚:“……”
老和尚就差吹胡子瞪眼了,他直接道:“施主,還需要你再布些善果才行。”
顧飛音:“……?”
她眨了眨黑漆漆的大眼睛,想了一下富貴命和貧窮命之間的差距,還是狠下心又摸了一塊錢出來,等她富貴了,一塊錢都不是事兒。
老和尚很是一言難儘的把那一塊錢揣進了包包裡,道:“施主放心,等時機到了,我就為你做法。”
顧飛音滿意的點點頭,叮囑說那你要儘快啊,老和尚老神在在的嗯了聲,說:“施主,貧僧看你不像是本地人,是來玩的?”
顧飛音搖搖頭:“不是的,我是來找幕山的。對了小和尚,你是一直在這兒做和尚?我看你差不多也挺老的了,知道的應該也很多,那你聽過幕山這個地方嗎?”
老和尚抬頭,定定的看了看她,精明睿智的眼底滿是笑意,一張臉笑成了彌勒佛,說:“不知道,沒聽過,還有我不老,我今年也才八十九。”
八十九?那也算是個小年輕吧,畢竟她自己都上百來歲了。
就是可惜這老和尚竟然也沒聽說過幕山,該不是找錯方向了吧?
老和尚笑嗬嗬:“施主,你找幕山做什麼?你的家在幕山?”
顧飛音嗯了聲,說:“找到幕山,我就能回家了。”
老和尚沉默片刻,搖頭晃腦的說:“冥冥之中自有緣分,要是沒找到,你也不要強求,該你找到的時候,自然就找到了。”
顧飛音之前也沒那麼急,可是自從知道坑裡的財產是國家的之後,她就不得不急了,就怕哪個盜墓賊挖了她的坑,惹來了一堆考古學家,那她滿坑的金銀珠寶就要改名換姓了!隻是想一想她就心疼又心焦,怎麼能不急?
“對了,你沒聽說過幕山,那聽過幕家村嗎?幕山腳下有個幕家村,你知道過嗎?”
老和尚沉默片刻,緩緩說:“幕家村?”
“是啊,幕家村,就是個小村子,村頭村尾住了好些人,對了,村頭還有一個土地廟,經常有村民去那兒辦廟會,還是挺熱鬨的。”
“好像有些記憶吧。”老和尚微微笑道,“隻是年代過於久遠,記不清了。”
顧飛音咦了聲,驚訝得差點兒跳起來:“你聽說過幕家村?真的?在哪裡?”
老和尚遺憾的說:“對不起啊女施主,我想不起來啦,我也不知道幕山在哪裡。”
顧飛音皺眉:“……怎麼想不起來了?你能再想想嗎?我可以給你報酬。”
“女施主你真的太為難老衲了,你看我今年已經八十有九,我都老糊塗了,就記得最近的事情,以前的事情記不清那不是當然的嗎?”
顧飛音:“……”
顧飛音:“哦,明明你之前還說你不老,怎麼現在就老了。那你還記得怎麼幫我找回富貴命嗎?要不要先寫個字據?不然你忘了怎麼辦?”
長發女施主說話時語氣森森,麵容更是陰冷可怖,尤其是她豁了牙的嘴唇一張一閉,看起來更是可怕得很,要是老和尚敢說自己忘了,沒準兒她真能跳起來把他吞吃入腹。
老和尚:“……沒,我沒忘,我怎麼敢忘了這麼重要的是情啊?”
行,沒忘就好,顧飛音鬆了口氣,當然也更不放心,趁著老和尚還記得的時候,寫了個合同,還是簽了字畫了押,老和尚要是忘了的話,她也有證據把錢討回來。
老和尚簽字的時候手都在抖,很是氣憤的瞪了長發女施主好幾眼,可惜長發女施主這會兒近視得厲害,根本無法感受到他內心的真實情感。
姓莊的可算是又一次見識到了黑長直的厲害,這麼精明,想不節約出個百萬富翁都難。
他心裡忍不住哧笑黑長直摳門極品凶殘還惡毒,等有機會他一定要把她踩在腳底下出氣,想著想著,卻突然感覺後背一涼,他抬頭一看,卻發現那皺紋斑斑的老和尚在盯著他看?!
咦?他看的見他媽?他驚訝了一下,還待確定,隻見老和尚已經頗為自然的移開了目光,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一般。
姓莊的有些疑惑,這老和尚從開始到現在都沒表現出能看見他的模樣,就好像他不存在似的,他就以為老和尚是看不見他的,可剛才又是怎麼回事?看花眼了嗎?
合同一式兩份,老和尚一份,顧飛音自個兒留了一份,仔仔細細的疊好了揣進包包裡,一邊道:“那幕家村是在這附近嗎?”
老和尚梗了梗脖子,說:“不知道,就是忘了呀。”
“嗯?忘了嗎?不在附近嗎?”
“……應該是在吧?”
“在嗎?”
“……在的吧?”
在就好。
顧飛音滿意的點點頭,雖然這老和尚容易掉鏈子,但她還是很激動的,因為這至少說明她沒有找錯地兒,幕山應該就在這附近了,等會兒她就找人問問去,她也不可能一直守著老和尚做法,畢竟她也沒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年假也快結束了,鬼屋那邊還等著她上班呢。
為了方便聯絡對方,顧飛音和老和尚交換了個電話號碼,互相加了個微信之後,又叮囑了幾番,讓老和尚趕緊把事情辦妥了,這才牽著姓莊的走了。
老和尚站在桃花樹下,看著她走遠了,才佝僂著背,摸了摸桃樹,嘴裡呢喃著說了一句話,因為聲音太過蒼老細碎,很快便被寒風吹散了。
他似乎是笑了,眉開眼笑的模樣。
……
顧飛音如今所在的這鎮小鎮名叫白玉鎮,由白玉寺而來,這會兒鎮上聚滿前來拜佛的人,到處都是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炮竹聲不斷,好不熱鬨。
她走在大街上,隨便拉了幾個人問了問,問知不知道幕山幕家村?最後得到的結果都是不知道,她想著這路人可能和她一樣是外來的,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想了想,就又進了幾家店鋪去問路,可惜最後的結果大同小異,竟然也是不知道。
明明老和尚都說有印象,怎麼就沒一個人知道呢?
她失望的歎了口氣,在路邊花壇坐了一會兒捶捶腿,走了老半天,她的腳都給走痛了,幸虧等晚上的時候就能踩著姓莊的走了,就不用這麼累了。
姓莊的:……:(
休息好了,顧飛音還在鎮子上走了兩圈,能問的都問了,她甚至還去白玉寺山腳下走了幾圈,至於上去那是不敢上去的,就怕被金光燦爛的佛光給照個魂飛魄散,那就太得不償失了。
唉,幕山到底在哪裡啊?
這狗老天就是愛瞎折騰鬼,要是可以的話她都想給他幾腳解解氣。
轟——
萬裡晴空之下,一道雷聲從天際傳來。
姓莊的躲到了花壇底下去,戒備的看著天上,這大晴天的打什麼累?難道也是看不慣黑長直對他的壓迫嗎?
……
“師父,師父?師叔讓我來請你回去了。”
“師父你在家嗎?”
“師父,師叔已經等你好久了,他讓您趕緊回去。”
“師父,你再不應我我就叫師兄過來請您了。”
農家小院裡,一個小沙彌站在光禿禿的桃花樹下,仰頭看著二樓窗戶,嘴裡念念叨叨說個不停,直到好一會兒之後,窗戶才被人打開了,皺紋斑斑的老和尚站在了窗戶邊,說:“乖徒兒,你回去就說今年的有緣人我已經找到了,彆的一切事宜讓你師叔自己處理,彆來打擾我了,我都八十九了,你們好意思讓我一個老人家這麼辛苦嗎?”
小沙彌哽了一下:“師父……”您看著八十九,可精神頭堪比十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