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高明的解圍,是出於路見不平,也是出於純粹的同情。
不過後續出人意料。
齊晟在沈姒身上下了不少功夫,似乎有意抬她。他教她周全禮數,教她近身搏殺,教她權謀暗斷,教她賽車攀岩……比起傳言中的豢養金絲雀,他更像是在打磨一塊天成地蘊的璞玉。
兩年過去了,沈姒依舊春風得意。
不管這圈子裡的人多麼看不慣她,再沒有一個人敢質疑諷刺她;不管出於什麼心思,這些大小姐們賠著笑臉捧場,順著話頭恭維附和她。
就憑,她仗的是他的勢。
從前不在意的東西,現在她也不會拿來得意。沈姒隻是覺得好笑,人和人之間,三六九等,向來涇渭分明。說來說去,都為了一個“利”字而已。
“姒姒,”周子衿忍不住出聲,一句話將她的思緒扯了回來,“你真沒覺得三哥對你有一點特彆嗎?”
“特彆?”沈姒輕笑出聲。
周子衿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繼續叭叭叭個沒完,“這圈子裡的塑料愛情喪偶式婚姻一抓一大把,你倆再怎麼樣,總比那幾對表麵夫妻強吧?再說了,你現在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知道紅了多少人的眼,還有什麼好糟心的?”
沈姒垂了垂視線,唇角依舊輕輕淡淡地浮著一道弧,什麼都沒說。
再特彆,也隻有一點點而已。
對他而言,她可能隻是個床上比較合拍,還能讓他保持新鮮感的女人。不是唯一,不是不可取代,她自始至終都很清楚這點,從南城見到他開始,她就知道他想要什麼。
她在乎的根本不是這點特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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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悶熱無風,燒得人心煩意亂。
路邊停著一輛黑白雙色的邁巴赫S680,西餐廳外麵已經有人在候著了。齊晟的助理接過她手中的東西,客客氣氣地替她拉開車門。
“沈小姐,我送您回去。”
沈姒微抿了下唇,幾乎把不痛快三個字寫在了臉上。
港城依舊燈紅酒綠,讓人醉生夢死。但懸在頭頂的天光昏昧,陰沉沉的黑雲壓得夜幕裡看不到一個星星,預示著一場大雨即將傾盆。
算了,沒帶傘。
沈姒不打算跟自己過不去,話都懶得說,一彎身坐進車裡。
這幾天她住在酒店,沒回過淺水灣。不過彆墅區一直有人定期打掃,周圍的馬場、遊泳館、滑雪場等服務點二十四小時營業,確實比酒店方便。
車子一路疾馳而過。
沈姒心裡燥得慌,靠在後座假寐,快要睡過去的時候才睜開眼。她漫不經心地看向車窗外,離彆墅還有兩個路口,外麵是射箭館。
“停下。”
助理從後視鏡裡看了眼她的臉色,靠邊緩緩停穩了車,沒敢多問。
拉開車門,他還是跟在她左後方半米之外,寸步不離。
沈姒揉了下眉心,“彆跟著我。”
射箭館燈火通明,靶場內十分空曠,都能聽到回聲。
場內弓箭種類齊全,休息區充盈著紅茶清苦的味道,工作人員邊介紹各類弓箭的特點邊引領著換護具,陪練和專業指導在旁邊陪同。
出了更衣室,外麵的人還在。
“還不走?”沈姒似笑非笑睨了對方一眼,帶著濃濃的嘲諷,“你杵在這兒,是想當靶子嗎?”
助理對她的脾性完全免疫,但也不敢繼續招惹她,退出了劍道館。
總算落得個清靜,沈姒麵色稍霽。
接過工作人員挑好的反曲弓,沈姒掂量著試了試,還算趁手。
她左手握著弓身,右手搭箭、扣弦,對標靶位後推弓拉滿,準星對準靶心瞄點,箭矢脫弓而去。
“17號靶位,八點二環。”
發揮得不算好,沈姒半晌才找回狀態。她麵無表情地重複了幾局,虎口和手臂被震得有些疼。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屏幕彈出一條來自虛擬號碼的消息。
[辦妥了。]
人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個屹立不倒的家族產業,倚仗的不過是錯綜複雜的人脈資源和關係網,外人闖進去,就是粉身碎骨。
不過在她看來,再堅固的壁壘,也禁不住一口一口的蠶食。
何家內訌後恒榮高層本就貌合神離,想揪錯處隻是時間問題。財務部埋下的眼線,對家侵蝕的市場份額,企業內部職務侵占和欺詐發行股票債券的證據……比起這些,高層醜聞隻是一份最微不足道的禮物。
這麼久的時間,總該夠了。
沈姒垂眸,不動聲色地刪除信息。
她正打算重新拿起弓箭時,身後突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有人在靠近她,很熟悉。
沈姒旋過身,陡然調轉了弓箭的方向。下一秒,箭矢脫弦。
破空而去的箭矢直擊對麵,貼著來人的脖頸擦出一道血痕,深深紮入他身後的木板,在餘震中平息。
她的姿勢是真標準呐!
沈姒撂下手中的弓箭,不避不讓地看他,麵上既無愧疚也無懼意。
“你讓人跟著我。”
齊晟緩慢地抬眸,湛黑的眼,狹長的眼型,五官清朗,就是整個人陰鬱,近乎病態的陰鬱,和腕間那串小葉紫檀佛珠,形成極大的反差。
“挺長進,姒姒。”
他抬手擦了下脖頸間的傷痕,碾過指腹的血跡,微眯了下眼,“拿我教你的東西對付我,你夠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