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隻剩下她跟那女人較勁了。
“西區305號,三千八百萬,一次。”競拍員剛緩下聲音,又扭過頭來,“好,北區再次出價,四千萬。”
“四千一百萬。”
“四千兩百萬。”
……
“六千二百萬。”
價格飆升得有點離譜。
原本沈姒不太在意,不管對方出於什麼目的,拍賣的規矩就是“價高者得”,跟價就隨她,不管拿不拿到手,今晚自己圖一開心就可以了。
直到斜對麵傳來動靜。
“不好意思,拍賣需要暫停五分鐘,請各位稍後。”競拍員歉意道。
拍賣突然暫停,有工作人員去了斜對麵,跟兩人低語了幾句。旁邊的男人臉色不太好看,女人扯著他的袖子撒嬌,也不知道具體在說什麼。
“拍賣會這邊提醒對方,目前競拍價超過對方已估值的流動資產了。”
許昭意翻譯了下對麵唇語,“那男的明顯不想繼續跟價了,她拍不起也不想讓你得到,夠拚的啊,看來你高中的時候真的很拉仇恨值。”
“那不是正好嗎?”周子衿正因為前麵一件拍品被攪黃了不爽,“如果不能繼續跟價,就是姒姒的了。”
沈姒翻了翻手裡的小冊子,想得有些出神,沉默不語。
到底不太想把事情做太絕。
“五分鐘時間到,本場拍賣繼續。”競拍員敲了下鈴鐺。
“六千三百萬。”
斜對麵再次報價,似乎勢在必得。
重新報價後,沈姒沒有再跟。
場內對她的反應都有些詫異,不少人交換了個眼神,微笑著看後續。
“還有人要追加價格嗎?”競拍員也忍不住看了眼沈姒,沒想到前麵爭得那麼激烈,後麵居然收手了。
看沈姒擺了擺手,無意繼續,他才喊到,“六千三百萬一次。”
“你不要了?”許昭意偏過頭。
“算了,既然都是同學,也沒太大仇,沒必要鬨那麼僵。”沈姒整個人都表現得很佛係。
一想到因為“無意搶了對方風頭,讓對方耿耿於懷了多年”,她其實覺得好笑,而且很幼稚。
她也無意再爭什麼,“難得我最近心情好,倒也沒必要為了件拍品鬨得不痛快。”
何況她連人名字都記不住,實在沒必要浪費心情,還有錢。
“你這麼大度?”許昭意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不像你的風格。”
“就是啊,按大多數人思維,不爭饅頭爭口氣啊,”周子衿掃了眼對麵,替沈姒不爽和不平,“人家又不會領你的情,你看看她的表情,太得意了吧?她就差衝過來炫耀了。”
斜對麵的女人確實表現得有點明顯,看了這邊一眼,扭頭跟身邊人笑著低語,態度有點不屑。
“六千三百萬,兩次。”競拍員聲音洪亮,再次提醒。
周子衿一向護短,臉色不太好了,“要不我拍下來吧?我最煩這種惡意挑釁,我覺得我忍不了。”
“也不是完全要讓給她,青青,主要是有錢的考慮,”沈姒扯了扯周子衿,“從起拍價開始,翻了十幾倍價了,我預估最高也達不到六千萬,現在已經超出這個數了,對我來說不值當。”
她淡道,“再說那男的又不情願買,未必拍得出去。就以現在這個價叫停,不管能不能到手,及時止損吧。”
花六千萬出口氣,還是為了這麼一個人,想想實在是跌份兒。
反正已經超出她預估價了,再往上她也不肯跟了。如果對麵的男的肯出價買這件珠寶,那就不要了,如果對方出不起錢,她再考慮拍回來。
“六千三百萬,三次。”競拍員落下成交錘,“成交。”
雖然想開了,不過到底是心水的冠冕,看著它被送到二樓斜對麵,沈姒確實有些惋惜和心疼。
今晚唯一感興趣的東西被拍走了,沈姒沒了繼續待下去的興致。
她正打算起身離場,身側突然落下一道陰影。
有人一伸手,按著她肩膀將她釘在位置上,力道大得她反應不及。而後他懶懶散散地坐到了她旁邊。
現場的聲音戛然而止。
冷冽的氣息覆蓋了沈姒周身,她不用轉頭就反應過來是誰了。
她就是沒料到齊晟會突然過來。
場內的反應十分微妙。明明像是投石入湖,以她所在的區域,掀起了一道道漣漪,但所有人隻有眼神交流,也沒人議論,周圍死一樣的沉寂。
隻有離得近地幾個人喊了一聲“三哥”,低聲打過招呼。
太詭異了。
“她怎麼不拍了?”斜對麵洋洋得意的女人,故意抬高了點聲音,跟身側的人惋惜地說,“真可惜,我還以為她有多喜歡……”
本來還有更難聽更陰陽怪氣的話,隻是周圍突然的沉寂讓她感覺不對勁,她左右看了一眼,又把風涼話咽了回去。
隔得遠,休憩區之間又有屏風遮擋,存在視覺盲區。她並沒認出沈姒身邊一閃而過的男人是誰,但滿場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個問題——
這個人,她惹不起。
這種氛圍讓人不太自在,沈姒低聲問了句,“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齊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也沒有理會現場神色各異的眾人,隻懶懶散散地抬眼,淡淡地問了句,“喜歡?”
沈姒頓了下,“也沒有非要不可。”
齊晟看她這反應,基本猜的出來什麼情況,直接替她做了選擇。
“那就重新拍賣。”
他聲音不高不低,但存在感強烈,足夠在場每一個人聽到。
斜對麵的男人蹭地站了起來。
不過看著不太像被惹怒的,倒像是認出齊晟的,旁邊的女人剛喊了一句“憑什麼”,就被中年男人一把拽下,低聲嗬斥了一句“你閉嘴”。
沈姒看得出來這些人有多怕他。
“彆了吧,也不是非到手的東西,真重拍,我有點仗勢欺人了。”沈姒扯了扯齊晟的袖子,“而且拍賣會成交後反悔,要雙倍賠付抵押金。本來這東西就不值這個數了,你再拍給我,不是讓她白撿了便宜嗎?”
“你想要就行。”齊晟微蹙了下眉,因為有點不耐,麵色沉鬱又陰鷙,氣場實在太壓迫人,“欺負人的事兒我乾多了,不在乎多一件。我就受不了你委曲求全的樣子,”
他捏了捏她的手,話裡帶了點淡淡的謔意,“你跟我不是很橫嗎?”
“那不是你肯讓著我嗎?”沈姒小聲嘀咕了句。
她想了想那女人將東西拿到手後的嘴臉,和那句沒說完的風涼話,確實有點不爽,也沒再阻止。
君子不奪人所好,不過本來對方就是跟她較勁,她讓步後,對方不僅不肯見好就收,還落井下石,就算她脾氣再好也不會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欺負人就欺負人了,反正對方也不講理,還指望她繼續“慈悲”?
競拍員認得齊晟,一時間如芒在背,坐立難安,“齊先生,這有點……”
不合規矩。
其實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將這四個字說出口,但在場所有人都非富即貴,本著職業操守,他好像確實得重申一遍拍賣會的規矩。
然後也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二樓不知是誰,重重地咳嗽了聲。
已經拍得那件東西的中年男人臉色都變了,朝他擺了擺手,臉色差得就快衝上來堵住他的嘴了。
他不是本地人,但金融圈裡暗地裡約定成俗,既把齊晟奉為點石成金的財神爺,也把齊晟看成閻王爺,輕易得罪不得。保不齊哪天有合作,或者哪天有求於人,犯在人手上了。
而且他隻是充臉麵,根本不想為了身邊這個女人出這個價。
現在中年男人想下台階了。
連晚宴的主辦方、場地的負責人和他的頂頭上司都給競拍員使眼色。
這下傻子都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抱歉各位,拍賣會臨時出現了變故,出於不可抗力因素,取消剛剛的競拍價格,”競拍員睜著眼說瞎話,“接下來,我們重新拍賣。”
這一次流程走得飛快,事實上,他一出現,根本沒人敢攪和這一局。
東西很快落到了沈姒手裡。
沈姒看著工作人員將冠冕送到眼前,愛不釋手,觀賞了很久才將東西放了回去,忍不住歎道,“好看是真好看,可是花了那麼多錢,就為了替我出口氣,是不是不太值?”
“替我心疼就彆光說啊,來點兒實際的。”齊晟抬手撥了下沈姒的下巴,輕輕捏住,眸色暗了幾分,輕佻又邪氣,“今晚好好表現。”
沈姒耳根一熱,“啪”地拍掉了他的手,低低道,“你正經點兒。”
齊晟卻欺身靠近她,漆黑的眼底擦亮了一簇火,欲念在翻湧,他低下來的音色有點啞,讓人心口一顫,“你之前在海島跟我叫什麼來著?”
“嗯?”沒頭沒尾的問題,沈姒沒跟上他的思路,反應不過來。
“‘師哥’這稱呼聽著一般,但是另外兩個聽上去不錯。”齊晟勾了下唇,捏住她的耳垂碾了碾,“你以前生活在港城,可以跟我叫‘契爺’。”
契爺,就是乾爹。
沈姒真沒看出來他有這種變態嗜好,輕咳了聲,直接把冠冕送到他手裡,“要不然我不要了,三哥,你今晚抱著它睡客房吧。”
齊晟輕笑了聲。
他握住沈姒的手腕,手上一用力,將沈姒從座椅上撈起來。
完全來不及反應,沈姒聽到他淡淡地跟身後的人交代了句“讓人送到西城”,她就已經被他拽著往外走出一段距離了,“你乾什麼?”
“回家。”齊晟言簡意賅。
基於齊晟平時的表現,沈姒莫名產生了點不太好的聯想,“不是……”
話沒說完,她聽齊晟淡淡地說:
“帶你回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