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束目光無可避免地撞到一起,沈晚欲的眼神像是近在咫尺的槍,叫孟亦舟的心,狠狠悸了一下。
沈晚欲紋絲不動,嘴唇微張,酒精引發的紅從他臉頰蔓延開來,他醉了,力氣卻所有未有的大。
孟亦舟左腳褲邊往上卷了幾個褶皺,沈晚欲探過手,抓住他的腳踝,粗糙手掌碰到了他腿上遺留的蜿蜒疤痕。
“怎麼?“孟亦舟猛地擒住沈晚欲壓在小腿上的手,鼻尖逼近,“還想酒後亂X?”
酒精發酵後的眩暈感加重,四肢百骸裡流淌著潮水,讓沈晚欲有一種錯覺,這像一場虛幻的,隨時會醒來的夢。
沈晚欲鬢角潮濕,他微微一笑,眼底水光泛濫:“痛不痛?”
孟亦舟拖拽著沈晚欲的動作倏然頓住,他愣怔地看著頭頂這個搖搖欲墜的人。
男人垂下雪白的脖頸,黑發貼著他發紅的臉頰,那雙如翠綠湖泊般的眼睛裡落下一滴液體,正巧墜落在孟亦舟的心臟上,碎成無數淚光。
孟亦舟從未見過沈晚欲的眼淚。
不管是劉紅豔意外身亡的時候,還是宋丹如危在旦夕的時候,沈晚欲的生命永遠充滿韌性,他衣衫襤褸,卻一直是那個奮戰在生之苦楚裡,蹈鋒飲血的勇士。
那滴小小的眼淚,砸懵了孟亦舟。
沈晚欲手輕輕地撫摸著孟亦舟尚未複原的左腿,聖潔得如同撫摸斷臂的維納斯,那上麵有一些起伏的細小的疤痕。
“很痛對不對,”沈晚欲一開一合的嘴唇顫抖著,兩頰都是淚痕,“孟亦舟,對不起。”
“對不起......”沈晚欲捂著臉,無聲啜泣著,“我太懦弱了.....”
在這瞬間,那場大火裡發生的所有一切,清清楚楚在眼前重映。
那是孟亦舟最不堪回首的一段日子。
沈晚欲離開後,孟亦舟消沉了一兩年,後來他把全部精力投入工作,他的情緒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做什麼都乾勁十足,不好的時候,他就把自己關在黑暗的房裡,腳邊堆滿空瓶的啤酒和廢棄的香煙,他厭惡這種愚蠢的自我傷害,可他偏偏對此無能為力。
李翹那天從早到晚都陪孟亦舟呆著,也不問發生了什麼事,兩人喝掉一瓶又一瓶黑啤。
火勢來得凶猛,毫無征兆,為了救那隻鋼筆,已經逃出生天的孟亦舟再次折返。接下來的那段時間,經常在孟亦舟的噩夢裡回溯重現,他躺在病床上,下肢毫無知覺,吃喝拉撒都在病床上解決,最嚴重的那幾天要用導管,他麻木絕望,眼睜睜看著自己變成無用的廢物,感受尊嚴被一點點淩遲。
他仿佛不是一個活著的人,隻是一具會呼吸的軀殼。
五個月後,身體機能逐漸恢複,但他無法行走,輪椅成了他形影不離的工具,楚洋有天來看望他,帶來了那座他沒去領的金獅獎。
孟亦舟麵容冷淡的接過來,毫不猶豫地抬起手把那獎杯往地上狠狠一砸,水晶材質合成的獎杯啪一聲,狼狽地碎成兩半。
《最好的債》拍了一年半,從選角到用人,從劇本敲定到拍攝,孟亦舟一步也沒落下,說是嘔心瀝血之作也不過為。
可是當淬火的鋼筆,錯過的獎杯這些東西再次出現在腿傷之後的孟亦舟麵前,隻不過更加深刻地提醒著他的失敗。從那天以後,他的情緒愈加差勁,姚佳不得已為他找了心理醫生。
一開始孟亦舟很抗拒做心理谘詢,他不懂自己為什麼會那麼懦弱,不過一場失敗的愛情而已,怎麼會要了他半條命。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