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沒想到,在自己忙朝政這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裡,保成就將這小赫舍裡氏記到心裡了。
他當初曾糾結於到底讓不讓小赫舍裡氏和胤礽接觸,就是因為擔心,小赫舍裡氏萬一是個不好的,會仗著太子年紀幼小,把持儲君。
但是皇瑪嬤常說,孩子的成長,離不開女性長輩的教導。
那天小赫舍裡氏第一次被皇瑪嬤喊去了慈寧宮,保成剛好睡醒午覺,對自己說,她夢到了一個漂亮姐姐,是不是他皇額娘快要做客回來了。
康熙一時被觸動,他自己不就因為額娘早逝,才遵從額娘遺願,把對額娘的恩情,一股腦兒地寄托到了母族佟家身上。
而自己好賴也是見過額娘的,而保成的額娘,這一輩子卻隻能活在自己的心裡,彆人的回憶裡,伺候之人的對話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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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得知小赫舍裡氏自幼未長在赫舍裡家,且這輩子可能都沒法懷孕後,康熙才下定決心要將這二人綁在一起。
這樣一來,彼此都有寄托。
等到保成年齡再大些,他會親自告訴他發妻赫舍裡氏的事情,也會親自帶他去看望赫舍裡氏。
即使保成到時候會痛苦,會埋怨自己不告訴他真相。
但是總歸還有小赫舍裡氏陪伴長大的情誼,自己的保成,情感有所寄托。
當世之人的平均年齡約莫是三十多歲,而自己如今已經二十出頭了……
即便自己的身體正處於壯年期,但倘如萬一哪天自己也像汗阿瑪或者汗瑪法那般,來個英年早逝亦或是突然暴斃。
待保成登基後,自己也不用太過擔心,自己親手養育的小太子,有朝一日會因為遺憾缺愛,而被整個赫舍裡一族把持,外戚勢大,架空他們愛新覺羅家用了幾代人才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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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想起晴嫣自幼養在莊子上的經曆,又忍不住共情了自己。
當初汗阿瑪偏寵董鄂妃,自己和額娘的日子過得艱難極了,如果不是有皇瑪嬤的照拂,皇額娘的寬仁,自己怕是今天就不能站在這裡了吧?
當年董鄂妃所出的第四子剛剛出生,汗阿瑪就喜大普奔,迫不及待地頒布詔書,遣官告祭圜丘、方澤、太廟、社稷,宣布“朕之第一子生,係皇貴妃出。”
自己和二哥福全本就被汗阿瑪漠視,後來在這宮中的地位就變得愈加尷尬,兩位額娘的位份也都太低,不能親自撫養他們,他們倆隻能在阿哥所裡抱團取暖。
那四弟才剛剛出生兩個月,就染上了天花,緊跟著自己也被感染了。
汗阿瑪心痛不已,宣布將承乾宮封閉,幾乎將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拉去了承乾宮,而自己卻像是被驅逐什麼致病源一樣,身邊隻有幾個奴才和兩個奶嬤嬤陪著,就被連夜打包送出了紫禁城,到西華門外的避痘所裡養病了。
如果不是皇瑪嬤冒著感染天花的風險,親自去承乾宮強硬地拽出來兩名太醫,蘇麻嬤嬤也是三五不時地騎馬出宮來避痘所看望自己,自己怕是也會死在幼時的那場天花中了。
當時自己才三歲多,身上滿是痘瘡,多疼啊,那時候的自己也是受了不少苦的。
後來證明還是自己更加福大命大些……
幼時自己就親眼目睹汗阿瑪做事的叛逆與任性,自己也從來沒有感受過父愛的滋味究竟是如何。
那時他就暗暗告訴自己,在心底裡給自己打氣,倘若他能有機會熬過這天花,以後當阿瑪了,絕對會對自己的孩子好,永遠不要像自己的汗阿瑪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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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小赫舍裡氏被送到莊子上的年齡,似乎也是三、四歲,想必也是吃了許多苦的吧?
皇帝最是愛遷怒的一種生物,想到這些,康熙對赫舍裡家也不禁生出了一絲怨念,這是得有多窮?連個小小庶女都容不下。
他想起最近朝堂上,索額圖那張想笑又笑不出來的老臉,心裡就覺得舒坦。
聽聞這丫頭自小就和家族裡的人感情不深,但還是很聽長輩們的話,也是,如果不聽的話,不就要被人說不孝了?
想必這次,如果不是突然生病了,赫舍裡家的掌權人就要責罵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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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看著這個陪自己了一個多月,會帶自己飛飛,還給自己做玩具,幫自己學走路的漂亮姨母如今躺在床上,沒有反應,就害怕地眼中溢出小淚花,還從來沒有人,對他這般溫柔和疼愛,姨姨和汗阿瑪是不一樣的。
胤礽伸著小短手,想去摸摸晴嫣的臉。
康熙一轉,忙把胖兒子轉到彆的方向:“保成,聽話,你姨母現在生病了,得好好休息。”
胤礽睜著含有一層薄薄水霧的瑞鳳眼,擔憂地看著床上的晴嫣,問道:“那姨姨,西麼時候,才能好?”
康熙盯著下首的太醫們,胤礽也轉過小腦袋,視線朝下看。
被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天家父子倆一同緊緊盯著,為首的張太醫忍不住感到壓力有些大,腦門上冒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在心中估計了一個保守的時間,拱手回話道:“赫舍裡庶妃,身體贏弱,且似乎是從娘胎裡就沒養好的緣故,如今被這一刺激,這身體內的病症全都冒出來了。”
張太醫抬頭悄悄看了看皇上的黑臉,又連忙補充道:“好在庶妃身體內一直有一股生機勃勃的力量在支撐著,想必,得需幾個月的時間用來深度療養,年前,年前怕是斷斷不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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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是,多久,丫?”胤礽有點兒小疑惑,他對時間的感知還不太敏銳。
“咕,還,要和,姨姨,一起,種葫蘆,的。”胤礽有些遺憾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