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並非出現在秦雪的記憶中，秦雪從未見過此人。隻是因為他更像是大學中文質彬彬的年輕教授，而不是在末日中掙紮許久的求生者。他的氣質甚至稱得上是嫻雅，好像隨時就能坐下喝杯茶，談談切薩雷·貝卡裡亞或孟德斯鳩。
也正因為感覺到了親切，方曉才覺得脊背發涼。
在喪屍遍地的外頭，突然有個男人獨自出現說要搭車，怎麼想都不對吧？這個男人還一點兒都沒染上末日該有的氣質，那種為了生存不顧一切的氣質，就像是李非墨身上有的那種。
車內燈沒開，方曉確信外頭的人看不到自己，她沒有回答，隻小聲對李非墨說：“坐穩，我要衝過去了。”
李非墨手裡沒沾過人命，但他也從不覺得他人的命如何珍貴，他進入鵬程基地時才十三歲，他家人早死了，他幾乎用儘了他的小聰明才能存活下來。
聽到方曉說的話，他便立即抓住了門上方的把手，一點阻攔的意思都沒有——他還當方曉要碾過去。
方曉使勁按了按喇叭，提醒外頭的男人自己要開車了，隨後就踩下了油門。
她的舉動顯然出乎那個男人的意料，但由於有喇叭聲預警，他輕鬆地側身讓開，隨後站在原地，望著車子絕塵而去。
他似乎隱約看到，開車的是個女人？
唔……真是個過於聰明的女人啊。
方曉開出去的過程中一直在盯著後視鏡，她突然驚訝地說：“……他身邊怎麼突然多了那麼多人？末日還有車匪路霸？”
因為天色太暗，此刻隻有不甚清晰的月光，方曉隻能隱約看到那些人搖搖晃晃的。
搖搖晃晃的……喪屍？
再看到那些“喪屍”並未攻擊那個男人，隻是圍在他身邊而已，方曉頓時變了臉色，加大油門逃離。
看過諸多末日的方曉沉下臉道：“我們一定是遇到喪屍王了！”
李非墨詫異道：“喪屍王？”
考慮到自己的任務，方曉覺得她該停下來，回頭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去載那個男人——畢竟喪屍王這種大佬身份，也很有可能是自毀傾向吧？
但……她不敢。
這跟在鵬程基地不一樣，即使她被拍賣，他們覬覦的也隻是她的美貌而已，不會無緣無故要了她的命，但“喪屍王”什麼的，畢竟不是同類啊。
她總感覺，她剛才要是讓他上車了，現在可能已經是個喪屍了。
“他周圍都是喪屍，但他們都沒有攻擊他。”方曉專心開車的同時抽空解釋了一句。見那男人從後視鏡中越退越遠，她卻沒有完全放心，萬一他跑起來飛快，跟悟空似的，那她一轉頭就能看到他輕輕鬆鬆地跟在車旁了……
方曉被自己的想象嚇了一跳，外頭天黑她看不清楚，甚至也不敢去看。
“還有喪屍王這樣的東西？”李非墨蹙眉道。
方曉緊握方向盤，深呼吸了幾次後冷靜下來，確實，秦雪的記憶中，喪屍更像是《行屍走肉》裡的那種，並沒有可以進化的喪屍，最可怕的，其實是被感染的動物。
喪屍王什麼的，不但沒人見過，連個都市傳說都沒有。
方曉想了會兒，恍然道：“那個男人，莫非覺醒了可以控製喪屍的能力？”
那他可真的太幸運了吧……難怪那人一點兒都不像是在末日中摸爬滾打過，他甚至可以如同閒庭信步般走入喪屍群再完完整整地走出來。
想明白之後，方曉有些蠢蠢欲動，她有點兒想倒車回去送那男人上路……畢竟，這種控製喪屍的能力最適合用來做什麼？當然是召喚一大批喪屍圍城然後滅亡全人類啊……她腦海中的終局畫麵，也可能是所有人類都變成了喪屍餓死後成乾屍狀，隻有他一個人活了下來。
不過，方曉擔心的是，那男人可能已經擺好鴻門宴，就等著她回去自投羅網……她不到三級的火係能力，麵對喪屍群的圍攻，死得一定很快。
但要是就這麼走了，她想再找到他就難了。
思慮再三，方曉決定暫時不回去。
一個能搞出滅世這事的大佬，不可能一直默默無聞。她就暫時把他放在“說不定應該殺殺看”名單上，以後再觀察。
方曉本來想找到地方先待一晚，但有了那個男人的事，她可不敢耽擱，提起精神繼續開車。
然後她才意識到，李非墨很久沒說話了。
“李非墨？”晚上開車本來就危險，方曉都不敢錯開視線，隻能多叫了他幾聲。
李非墨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方曉看周圍黑黢黢的，也不敢停車，她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慢慢伸了過去，很快她就碰到了他的額頭，燙得她手指顫了顫。
發燒昏過去了嗎？
有點麻煩啊。
方曉手往下，推了推李非墨的肩膀：“李非墨，你醒醒！再不醒，我可把你丟下車了啊。”
回應方曉的隻有李非墨粗重的呼吸聲。
方曉隻得加大力氣又推了推，下一刻她臉色微變。
她推李非墨的右手，突然不能動了。
從右肩往下的位置，就好像跟她的神經係統切斷了聯係，她的手臂微屈著停在半空，但那隻是她眼睛看到的，就她本身的感覺來說，仿佛她的整條手臂已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