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靠近些，方曉才注意到，那點光竟然是幾個燈泡，連著電線的是一台柴油發電機。發電機就放在一輛經過了改裝的大巴上，大巴裡頭和外麵都是人。
錢爵解釋道：“我們安營的時候，這附近都檢查過了，一公裡內都沒見到喪屍。我們也安排了人日夜巡邏，萬一有喪屍來，少量的可以組織人解決，太多的話我們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東西開車離開。”
方曉邊聽邊點頭，畢竟是能在末日活下來的幸存者，若沒有周顯暗中使壞，他們應該能順利抵達鵬程基地。
但，鵬程基地會不會接納他們就不知道了。不過即便隻能在城外駐守下來，也比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野外好，要知道鵬程基地已經兩年內沒有遇到過大規模的喪屍圍城。
錢爵一行人的歸來受到了車隊所有人的熱烈歡迎，畢竟他們不但帶回來了足夠的糧食，還帶來他們往後的出路。錢爵沒有獨占功勞的意思，將方曉和李非墨這對姐弟的功勞一五一十說出，因此二人也同樣受到了車隊的歡迎。
車隊的領導者是錢爵的叔叔錢良，對於自己侄兒帶來的好消息，他激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另一支隊伍還沒有歸來，好在如今糧食有了，不用急在一時，他們決定等另一支隊伍回來了，再出發去鵬程基地。
營地背靠一座小山丘，整個營地周圍都紮了一圈鐵刺網，再加上日夜有人守著，真遇到大群喪屍過境，至少有時間組織逃離。
方曉和李非墨被分到了一頂帳篷，這算是上賓待遇，不過她在來的路上抽空睡了幾覺，這會兒並不覺得困，便讓李非墨自己待著，而她則慢悠悠地沿著營地鐵刺網踱步，並時刻注意著周顯的動態。
周顯算是被錢爵和孫家姐妹撿回來的，他的待遇自然沒方曉和李非墨這麼好，隻分到了巴士上的大通鋪。
此時，他正跟花蝴蝶似的，一會兒走這邊，一會兒去那邊，與人攀談。方曉通過車門和車窗，看得一清二楚。
方曉帶回來的米麵很快就做成了熟食，孫爾枝端著一碗米飯和麵條摻雜，上麵漂浮著一些已經漲開的蔬菜乾，偶爾還能發現一點兒鹹肉乾的食物走過來，她的雙眼在燈光下亮晶晶的：“方姐姐，這是你的晚飯，我特意挑了好幾塊大的鹹肉！”
方曉救過孫爾枝一命，她對方曉自然親近不少。
“謝了。”方曉不客氣地接過，隨口問了一句，“小黑有嗎？”
“有。”
回答的卻不是孫爾枝，而是不知什麼時候靠過來的李非墨，他手裡也端著一碗料很足的食物。
孫爾枝見狀立即擺擺手道：“那我先走啦，方姐姐你們吃完了放這兒就好，我一會兒來拿。”
見孫爾枝走遠，方曉靠著樹乾盤腿坐下。她換了一身方便行動的T恤牛仔，逃出基地時穿的白裙早被她丟了。
李非墨有樣學樣，也在她身邊盤腿坐下。
方曉喜滋滋地吃著味道還不錯的大雜燴，抽空對李非墨說：“你看我說的沒錯吧，把東西交給他們，我們不但可以白吃白喝，連碗都不用洗了。”
李非墨心想，上回他們吃麵條時也沒洗碗啊。
他偷偷瞥一眼在昏暗燈光下依然能看出得意的那張漂亮臉蛋，忽然覺得心情很平靜。
末日以來，他親眼見自己父母被喪屍咬死，再變成喪屍想要咬他，差一點他就死在了他們的口中。能來到鵬程基地全憑運氣，他隻是機械地活著，對未來從來沒什麼目標，過一天是一天。被裴天抓住後，他想過死，也想過無論如何都要活下來，但為什麼而活呢？他也不清楚。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在秦雪不知道的情況下，他自己就做了選擇，帶著她去找黃毛，沒有回避，斷了自己留在基地的後路。他確實不知道未來的路要怎麼走，卻覺得跟著秦雪是理所當然的。
“對了，有件事是我猜的，或許有用。”方曉簌簌地吸著麵條，想起自己之前的猜測，便說道，“黃毛應該沒把我們搶他東西的事報告上去。趙文不知道你也跟我一起跑了，隻會抓我。我看吧，等錢爵他們一起去鵬程基地了，你就當不認得我，回基地裡去吧。在外麵的日子太辛苦啦。”
方曉真心實意地感慨著，她慶幸自己做完任務就能走，不然要在這種連基本生活都不能保證的地方活著，她還不如死了呢。
“不辛苦。”李非墨群握緊了拳頭，沒讓自己的聲音顯露他此刻心情的煩躁，“我想跟著你。”
方曉失笑：“你知道我要去哪兒麼就跟著我？”
李非墨飛快回道：“去哪兒我都跟著。”
方曉正好喝完最後一口湯，錢爵他們的人做的可比她之前隨便撈的麵條好吃多了，所以她連湯都喝完了。
她把碗擱在地上，一抬手按在了李非墨的腦袋上，他一愣，頭就被按得垂了垂。
方曉揉了揉他的頭發，感覺手感還挺好，又揉了兩下，這才笑道：“我有事要做，不方便。”
李非墨緩緩抬起手捏住方曉的手腕拉下來，抬頭直視著她，又慢慢地笑起來：“我覺醒能力了，可以幫你。”
他的笑容，有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卑微。
方曉想了想，坦白說：“其實我之前是隨口說的，我殺裴天不是為了你。”
李非墨沒一點兒猶豫：“我知道。但你確實替我報了仇。”
方曉笑了：“沒想到你還挺懂感恩。”
她縮回手，李非墨隻猶豫了一下就順從地鬆開了她。
方曉身子往後一仰，靠在樹乾上，打了個嗬欠說：“小黑同學，都末日了，你就自私一點，報恩可以，彆把自己搭上。”
李非墨喜歡方曉輕揚聲調叫他“小黑”，好像在這樣的稱呼中，二人的距離也被拉近了似的。
他其實很清楚她救他就跟救阿貓阿狗沒區彆，但畢竟救了他的人是她，若不是她將他從那地獄帶出來，他即便躲了起來，也遲早會被人發現，為了掩藏發生在那個地方的事，趙文很可能會把他殺了。
但因為她，他不但活了下來，還覺醒了能力，今後再不用當魚肉任人宰割。
他知道就像他對她的第一印象一樣，她的善心與她的美貌並不匹配，善良體貼這樣的詞用不到她身上，但……
但他就是想跟著她。
在基地中她沒拋下他，出了基地後她沒嫌棄過他虛弱到不能開車，自己開了一夜累到秒睡也沒罵過他，她煮麵條時記得多煮了他的一份，有什麼要緊的地方她總是會叮囑他，被喪屍追時會第一時間拉上他一起跑……
那他想跟著她，也沒什麼錯吧？
李非墨埋頭吃自己碗裡的食物，沒有再出聲。
反正這事他已經決定了，她說什麼都沒用。
方曉看他默默吃東西，隻當他正在思考她的話，也就沒再多說。
她其實沒想那麼快回鵬程基地去，趙文顯然不可能這麼快放棄追捕她，她就想著，在錢爵他們去之前，能不能找機會驗證周顯的壞，然後乾脆利落地解決他。
她之前是親眼看到了李非墨這個罪證，才能對裴天下手，現在所有對周顯的猜測都沒有佐證，她就有點束手束腳了。
方曉正在想著呢，就見周顯一臉淡然地從巴士上下來，由於他神情動作再自然不過，沒人注意他，除了一直盯著他的方曉。
方曉剛想悄悄追上去，又看向注意到她動作的李非墨說：“你的覺醒能力現在用起來順不順？”
李非墨沒有遲疑：“沒什麼問題了。”
如果說指的是他暫時表現出來的“控製係”能力，他已經可以熟練使用了。
方曉飛快地說：“很好，你隨便找個什麼借口找上錢爵，我擔心周顯使壞，我跟著他，你去另一個方向。”
李非墨連反對的話都來不及說出口，就見方曉飛快地跟上了周顯。
他使勁抓了一把地上的草皮，扯下來一根捏在指尖，隻見那細細的草葉子，逐漸由青發黃，最終成了粉末飄散於地。
這是他的極限了。
他沒耽擱太久，找到錢爵，隻說還想再巡視一遍營地周圍，對這對姐弟觀感特彆好的錢爵忙不迭地答應下來，跟上了他。
至少，她讓他巡視前要先確信他的覺醒能力可以用，還讓他叫上錢爵一起，是擔心他一個人會出事吧？
李非墨起先還有些不大暢快，但想明白後又覺得有一種隱秘的歡喜，跟錢爵巡視時也愈發認真，不想給方曉拖後腿。
方曉跟著周顯走出了沒多遠。
車隊為了給自己足夠的緩衝時間，鐵刺網包圍的範圍略大，不過也就兩個籃球場大小。
周顯來到鐵刺網邊緣就停下了，沒有試圖翻越出去。
方曉躲在暗處盯著他，她一時以為他會把喪屍召喚到他的跟前，她等了會兒卻見他隻是安靜地站在那兒，仿佛是在欣賞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