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山笑了笑,把一個塑料皮的夾子拿出來,從裡麵拿出幾張紙和單據放在桌上,他看了閆潤芝和薑琳一眼,“這裡麵一共有七千塊錢,我……”
“哇?!!”閆潤芝表情比孩子還誇張,“七千?冬生真能乾,娘還沒見過七塊錢呢!”
薑琳雖然沒那麼誇張,眼睛卻也瞪圓了。三分錢一個包子,四分錢一個雞蛋,這得多買多少……巨款啊!八十年代萬元戶都了不得,他現在就是萬元戶。
大佬,請收下我的膝蓋!
想起自己創業時候的艱辛,薑琳由衷欽佩。
接收到薑琳眼中的小星星,程如山笑起來,把其中一份拿出來,他道:“我買東西、坐車亂七八糟花了一些。還有一些我留著去辦關係用。剩下六千,你倆一人一半。”他給了薑琳一張單子,“這是存款單,再拿咱家戶口本還有大隊介紹信和我的印章去縣信用社取。”
薑琳目瞪口呆的,“給……給我?”
程如山目光溫潤,凝視著她,“對,給你。”
薑琳脫口道:“你就不怕我拿著跑了?”
閆潤芝和大寶小寶立刻緊張地看著她。
程如山半開玩笑道:“給你就是你的,你想怎麼花就怎麼花。如果想托關係回城,有錢很容易。當然,要是你想,我幫你辦關係不用花多少錢。”
薑琳卻仿佛被人潑了一盆冷水,哎呀呀,他這不會是試探她吧。想想可憐的潛博,她決定虛偽一點,她笑道:“算了,我拿著不安全。”
程如山笑起來,把另外一份給閆潤芝,“娘你存著吧,等我爹回來還要花錢。”
閆潤芝開始抹淚,“到時候照顧如州是咱們應當的,那孩子可憐。就是這錢……”她推給薑琳,可憐巴巴地瞅著薑琳,“寶兒娘,你當家,你管著。以後咱家花錢都管你申請,你說了算。”
薑琳:“……”什麼情況?
程小寶:“六千是多少?”
程大寶:“很多。”
程小寶:“比一萬多還是少?”
程大寶:“……嗯。”
程小寶:“有我貴不?”
薑琳:“……”
閆潤芝笑道:“哪有你貴啊。”
程小寶又高興起來,挺著小胸脯,“琳琳,你拿著吧,買花裙子穿夠了吧?”
薑琳:“……”你叫上癮了是吧。
程大寶:“買個自行車騎!”去城裡就能騎車了。
薑琳:“小爺們兒說得對,自行車應該買。”買輛自行車估計能騎二十年,哈哈。還得買個縫紉機,自己家做衣服之類的起碼也得用十幾年。還得買個鐘表,看時間,再買個收音機聽聽外麵的聲音……薑琳!你給我打住!這又不是你的錢!而且你乾嘛這麼投入地盤算買什麼過日子?你……
薑琳瞅著桌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完蛋,她居然很投入地盤算怎麼和這家人過日子,她是真的進入狀態了。
她自己糾結到說不出話,沒注意到屋裡大家都沒說話,閆潤芝緊張地看著她,程如山倒是不緊張,隻耐心地等待著。
薑琳抬頭,他有些飄的眼神立刻看向她。
薑琳:“以後說不定條件越來越好,這錢咱們留著當本錢乾點什麼吧。”要是一下子花了,萬一到時候用錢呢?
程如山:“你決定。”
閆潤芝喜滋滋地道:“寶兒娘,你收好,咱們開飯啦。”
薑琳猶豫了一下看向程如山,他朝她點了一下頭示意她隻管收起來。薑琳便拿去收到一個帶鎖的手箱裡。這筆錢雖然很多,她卻真的不敢花。
程如山這六年在外麵做什麼?有人說他坐牢,他自己說跑運輸,她卻覺得沒那麼簡單。跑運輸人家能給他家平反?除非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知識分子,上頭有人照顧,否則哪裡那麼容易平反?這個年代要賺七千塊錢,得多不容易?
她自己年輕輕輟學打工養活自己,後來帶著二三十個人開裝潢工作室,她知道賺錢有多不容易。
就因為知道,所以她更不想隨便花程如山的錢。人不能坐吃山空,未來大好的機遇呢,還是要奮鬥的。
早飯閆潤芝做了煮雞蛋、蒸雞蛋羹、燉鹹菜,再就是主食。
“冬生,你今天是不是就出發?”閆潤芝也著急,恨不得立刻把關係辦完,把男人他們接回來。
程如山道:“我先去大隊說說,看看把之前的小四合院買回來。”
他要是出去跑關係,到底多少天回來不確定,可如果不去跑隻在家裡等,估計一年也未必辦下來,他不喜歡太被動。
閆潤芝:“那個院子是我們分家自己給大隊換的,算了,這個住著也不錯,不花那冤枉錢。”
程如山:“等爹和州大哥回來,這裡住不下。”
閆潤芝眼眶又紅了,點點頭,“中,你說了算。”
薑琳問他要不要拿錢。
程如山笑道:“我這裡還有呢。”
吃過飯,程如山本想讓閆潤芝在家休息彆做活兒了,閆潤芝卻堅持去繡花。這是她的習慣,哪怕兒子回來、家裡有錢,也要這樣過,要是打亂她過日子的步調,她會慌得不知道要怎麼過下去。
閆潤芝想把大寶小寶領出去,讓小夫妻獨處增進感情,不過看程小寶一副躍躍欲試要長在他爹身上的架勢,估計不行。這倆孩子尤其是程小寶,乍見了爹,稀罕得跟怕丟了的寶貝一樣要隨時看著。
等閆潤芝出去,程如山又從自己那裡拿出兩百塊錢給薑琳,“你收著給家裡添點什麼。”
薑琳不要,“你還是先辦正事吧。”
程如山握住她的手把錢塞給她,“我出門花不了多少錢。”
薑琳發現他看起來脾氣好、好說話,一旦拿定主意卻也固執,她隻得收下。
程如山:“這是給你花的,不要舍不得。”
薑琳笑了笑,“行。”
程如山說一起去大隊,程小寶已經踩著板凳,踮著腳去扳程如山的肩膀往上爬,程如山抬手臂讓他踩著上去。
薑琳:“小寶,你是大孩子,不要總騎脖子。”
程小寶嘻嘻笑道:“我要。”他還招呼大寶,程大寶已經牽起薑琳的手,“走吧。”
薑琳:“你要不要爹扛著?”
程大寶:“不要,我自己走。”嫲嫲說程如山六歲的時候就能去打柴呢,根本不要爹抱。
程如山馱著小兒子,再和薑琳牽著大寶的手一起去大隊部。
正好社員們去上工,看到程如山的時候都驚呆了。
程如山十四歲開始就在外麵跑,村裡人對他長大後的事情基本不了解。他們印象裡程如山還是個孩子呢,十一二歲,跟狼崽子一樣眼神又狠又冷,沒有一點感情。這會兒居然馱著個孩子,一家四口出門……這是真的?
程如山顯然比六年前成熟很多,麵色平和看不出乖戾的樣子,見了人還會笑笑,儘管笑得人家心裡直發毛。
他們看著程如山一家四口去了大隊部,這才回過神來,嘰嘰喳喳議論紛紛、奔走相告。
大隊屋裡,程福軍、程福聯和王綱三人都在,他們麵色嚴肅,特意等程如山。
雖然他們不知道程如山在外麵乾嘛,卻也絕不是程福貴散播的死在監獄什麼的。程福軍受商老書記所托,對程如山家多有照顧,自然希望他能平安歸來。有兒子當了爹在村裡就能說話,他們也不再把程如山當孩子。
程如山把小寶放下,讓他和大寶在院兒裡玩兒,他和薑琳去說正事。
他一句廢話也不寒暄,更不解釋這六年自己去哪裡乾什麼,而是直奔主題,程如山表示要把那座小四合院再買回來。
程福軍略有為難:“如山,是這樣,那小四合院呢,當了大隊的招待所……”其實是程福貴讓他弟弟打過招呼,說那個小四合院留著以後他回村養老。
程如山:“叔你就說被誰霸占了吧。”
“冬生!”程如海跑過來,一副兄弟相見份外親熱的姿態,伸手就去抱程如山,“好弟弟,你可回來啦。我有要緊的事兒要和你說。”
程如山看他朝自己抱過來,身形一側,腳下一絆,程如海收勢不及朝前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