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除了煮雞蛋、小米粥、紅棗核桃發糕,還有各種小菜,薑琳吃得心滿意足。
“娘,我山哥乾嘛去了?”從前每次回來,開頭兩天早晚的隻要沒事,他必然守著她兩人一起膩歪,今兒怎麼一大早就溜出去了?
程如山大前天回來,過兩天本來要出車的,他讓戴國華帶著朱俊傑和段長安去,他留在家裡陪媳婦兒複習考試。他在家,閆潤芝還要叮囑他,“要不你晚上睡西廂?免得吵著寶兒娘學習,影響寶兒娘睡覺。”
嚇得程如山安靜如雞,隻有飯點的時候親親抱抱舉高高,晚上她學習他就在一邊安安靜靜地陪讀看書,要麼就規規矩矩躺著。睡覺的時候也是蓋大被摟著純粹睡覺,不敢輕舉妄動,免得被請出去睡廂房。
閆潤芝當然不知道,薑琳這一個多月不去參加勞動,頂多出去溜達在院子裡散散步,體力不消耗,八/九點鐘還不累不困的。程如山不在家,她睡不著沒事兒乾,可不就看書學習麼。
所以程如山回來這幾天居然那麼乖,明明忍得很辛苦卻還要抱著她睡,她就有些不解。是小雨衣不夠了?翻翻炕櫃裡,明明還有的嘛。或者他也有那幾天,不想開葷?可她一撩撥他根本刹不住,熱情得不行。現在反而是她主動調戲他,他才會配合接招,而且非常節製絕不會超過11點。
就好比霸王龍突然改吃草,彆人請他吃肉,他還羞答答欲拒還迎的感覺差不多。
她咋越來越稀罕他呢?
閆潤芝也不知道兒子具體乾嘛去,反正她隻負責把人趕出去彆在家裡吵著寶兒娘學習就行,乾什麼她不管。
薑琳去院子裡溜達溜達。
閆潤芝:“寶兒娘,你學習累不?累就多歇息。看書學習多少累的,千萬不能累著。”
薑琳被她說得心裡暖暖的,就好像前世她羨慕的那些同學,要高考了,他們家長一個個陪著小心極儘關心,不像她那樣沒人過問。
“娘,你不要緊張,我肯定會考上的。”
閆潤芝萬分自信,“我不緊張,我又不考試,我咋還緊張呢。你肯定能考上的。”
這麼一說,她卻意識到她是真緊張。真是怪,自己也不考試,自己緊張個啥勁嘛。
薑琳溜達一會兒,然後去看書,兩個小時以後,她再去院子裡溜達一下。不一會兒,就見閆潤芝從外麵進來,端著個飯笸籮,用包袱蓋著,冒著熱騰騰的熱氣。
“娘,你乾嘛去了?”
閆潤芝:“給你做點吃的,看書學習多累啊,得吃點好的補補。”她放在飯桌上,掀開包袱,裡麵是幾塊紅棗糕,還有一碗羊奶。
薑琳驚訝道:“哪裡來的奶啊?”
閆潤芝喜滋滋的,“上一次我和冬生說弄點牛奶羊奶的給你補補,他記著呢。這兩天打聽著北邊泉兒頭養著奶羊,他今早開拖拉機去買了一頭回來。你現在要考試,每天腦子可累,喝點羊奶補補腦子。”
羊奶能不能補腦子薑琳不知道,閆潤芝這番折騰卻能補心,補得薑琳心裡暖和和的。她道:“娘,咱不用那麼麻煩,你每天做飯夠花心思的,已經很好啦。”
冬天本來天就短,閆潤芝還一天給她吃五頓,上午加餐,晚上夜宵。這一次程如山回來,晚上摟著她都說終於長點肉呢。他以前可是對她身上的肉視而不見,總是說太瘦呢,現在他感覺摸著手感不錯,那說明她已經圓了一圈呀!
薑琳把羊奶倒出一半,她喝半碗,那一半讓閆潤芝喝。
閆潤芝笑眯眯的,“寶兒娘你都喝掉,我們在那邊喝了。文生大寶小寶,我和你爹,冬生都喝了。”
薑琳才不信!
閆潤芝是那種有點好東西就要孩子吃掉,孩子不吃就留著下一頓給孩子吃的人,她會喝了?
才不信!
她一定要閆潤芝喝掉,閆潤芝拗不過她,隻好把那半碗羊奶喝掉。
喝完,薑琳道:“娘,你們該乾嘛乾嘛,不用整天圍著我轉,我好得很。”
她感覺閆潤芝最近有電視劇裡說的大太監大宮女們的眼力見——看似不在,皇帝一旦需要,他們立刻出現辦得妥妥的。
閆潤芝:“好的好的。”我們生怕打擾你,都躲著你,根本沒圍著你轉嘛。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比薑琳緊張,正繡花呢,一會兒就看看時間,是不是該做飯啦?寶兒娘是不是餓了,是不是渴了,是不是……
商老婆子都笑話她,“你這是養三個月的小孩子呢?”
閆潤芝就非常驕傲自豪,“寶兒娘要考大學!考上就是大學生!我大哥那時候跟我說,大學多少難考的,他都考不上呢。每次考試,我嫲嫲、我娘一群人圍著伺候他,他都考不上呢。”其實那時候上學什麼樣,她根本不知道,畢竟她也沒讀過書,不過是自己想象的而已。
晌午薑琳吃飯的時候,發現怎麼又她一個人呢?早上她想找程如山幾個說話就找不到,結果晌午還這樣。
哎,才一會兒不見,她就想他了,想大寶小寶文生了。
閆潤芝坐在一邊,慈祥和藹地看著她,讓她多吃點。
薑琳:“……”我怎麼覺得怪怪的。本來不緊張,現在反而緊張了呢?閆潤芝給她伺候得這麼精心,要是考不上,她得多失望啊。
“娘,我爹他們呢?”
閆潤芝:“他們在那邊吃呢。”
薑琳:“……”這到底是我失去了你們,還是你們失去了我?高考讓我孤獨嗎?
她道:“娘,你彆緊張,我肯定能考上的。”
閆潤芝:“我不緊張,寶兒娘肯定能考上。”
薑琳:“那你讓他們回來吃飯,我要看到他們,我想他們。”她不去省城複習,不就是舍不得他們嗎。
閆潤芝怕大寶小寶和文生鬨騰打擾她,“寶兒娘,你看過幾天就考試了,小孩子總是鬨一點的。”
薑琳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笑道:“我喜歡啊。你們怎麼樣我都喜歡的。看不見你們,我才不開心呢。”
閆潤芝心道:哎呀,倒是我會錯意,總怕孩子打擾寶兒娘學習呢。
薑琳說要去叫他們回家吃飯,閆潤芝:“你坐著,我去。”她去把一家子叫回來。
路上程如山道:“娘,我說琳琳不會在意的,你彆緊張嘛。”
閆潤芝:“我那不是怕琳琳學習累,聽見有人吵吵心煩嘛。”
大寶小寶:“我們不會打擾媽媽學習的!”
程蘊之笑道:“你這樣頗有宰相之風。”
文生和大寶小寶立刻問什麼是宰相。
程蘊之解釋一下,又道:“厲害的宰相能架空皇帝,隻手遮天。”
閆潤芝:“哎呀,這麼一說,我成大奸臣了,我明明是包龍圖。”
文生:“嫲嫲不是奸臣,是太後啊。”
一進家門,答應閆潤芝要安靜的文生和大寶小寶就衝進去,喊道:“娘,我們回來啦!”
閆潤芝:“快聽聽,多吵啊。”
程如山也快步走進去。
閆潤芝小聲對程蘊之道:“我要是太後,那誰是皇帝啊?”
程蘊之握著她的手,“這還用問?”
閆潤芝嘿嘿一笑:“這麼說我得了寶兒娘的勢,哎呀,不錯不錯。”她又對程蘊之道:“這兩天在家裡不許聽收音機啊,彆吵著寶兒娘學習。”
程蘊之:“……”
薑琳看他們都回來,就開玩笑,“再不回來,我懷疑你們躲著吃好吃的呢。”
小寶在她懷裡扭了扭,把臉埋在她頸窩裡,一個勁地撒嬌,“媽媽,我好想你啊,我感覺一輩子沒見到你了。”
文生已經覺得嫲嫲說的高考是個壞蛋,把娘給抓走不要他們了呢。
大寶:“媽媽,我們不會打擾你學習的,我幫你出了一張考卷呢。”他把自己和小寶、文生琢磨的試卷拿出來。小孩子跟著大人學樣,看薑琳他們出題,自己就弄一張。
薑琳很開心,“多謝大寶老師,我會好好做的。”
她問問程蘊之感冒是不是好了,要多注意身體,“冬天那屋子冷,要麼生個爐子,要麼就彆去。”
程蘊之:“好幾天不去了,這幾天在學校給孩子們代課呢。”
知青們都備考,一二年級沒人教,他給代課。
一家子說說笑笑的,薑琳那點緊張又散了,聽見文生和大寶小寶說笑,心情會格外好。
吃過飯薑琳和他們玩了一會兒,程蘊之帶著孩子們去上學,閆潤芝去秀坊。走的時候她還給程如山使眼色,讓他也出去,不許在家裡打擾寶兒娘學習。
程如山要走,薑琳朝他勾勾手指,“親愛的山哥。”
程如山:“……”
他朝閆潤芝笑笑,表示並非自己打擾陛下學習,是陛下召見。閆潤芝哼著小曲樂滋滋地走了。
薑琳疑惑地看看他們,“你們背著我嘀嘀咕咕什麼呢?”
程如山:“琳女皇是要臨幸為夫嗎?”
薑琳哈哈笑起來,跳上他的背,“錯,朕要騎馬出宮巡遊。”
程如山語氣波瀾不興,“我建議你換個姿勢。”
薑琳一口咬住他的耳朵,“你想色/誘朕,讓朕從此君王不早朝,你這個狐狸精,朕要法辦了你。”
於是這個下午琳女皇不讀書,改為寵幸皇夫,順便讓他了解一下什麼叫霸權主義!
程皇夫領會到特殊運動可以緩解緊張情緒,所以後麵幾天儘職儘責緩解媳婦兒高考前的緊張情緒,直到高考前夕。
*
數日前省城監獄女監區。
探視室,孟依依麵容有些扭曲,她惱怒地看著對麵的卞海濤:“你難道還不信我?”
卞海濤看了一眼外麵,獄警收了他好處,給了十幾分鐘的時間。
他微微揚眉:“你不要激動,我信。不過你也知道事情不是那麼好辦,要把你從監獄撈出來不難,但是需要時間,高考是來不及的。”
孟依依一下子明白,她被卞海濤耍了,他不是不能把她撈出去。去年到現在,她一直都在跟他說這個事兒,他怎麼可能沒有辦法?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怕她參加高考有了本事拿捏不住她,所以要把她留在監獄裡更好掌控。
她頓時露出傷心欲絕的眼神,看著對麵的卞海濤。
卞海濤儘量安撫她,讓她相信他是真的儘全力,但是沒有那麼容易辦。
當然,這是騙人的,去年他升職以後,他有好幾個辦法把孟依依撈出去。畢竟孟依依也沒犯什麼大罪,不過是造謠、騙錢而已,這是被人故意加重處罰,鑽空子多判幾年。在她轉到女子監獄以後,他隻需要活動一下,就可以把她撈出來。
但是,他沒有這麼做。
因為他想了很多,起初孟依依先是指明他麵臨的一些困難和解決辦法,後來又告訴他幾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某大首長去世、四人組被抓、某領導複出,這一切她都說中了。
他問她為什麼知道,她借口突然可以夢到一些未來事件。
他才不信!
她根本就沒有跟他說實話。
所以,在孟依依要求他把她弄出去的時候,他耍滑頭了,每次都說很努力很困難,每每在他即將成功的時候有人從中搞破壞。
今年秋天他成功逼得孟依依說出“你要把我弄出去,我才能參加高考,12月就要高考了!”
卞海濤沒把她弄出去,卻很努力地收集一些學習資料和書本給她,讓她可以在監獄裡學習複習,做出非常支持她一定要把她弄出去的樣子。
終於10月21日廣播和報紙都公布了恢複高考的消息,卞海濤徹底被驚住。這也讓他更加懷疑孟依依,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各種角度試探她的確是孟依依,如假包換,可她怎麼突然就能做夢預見未來?
如果真的有這樣的本事,那誰擁有了她,豈不是擁有了未來?
他立刻就明白她是想利用他,而他自然也可以利用她。
她不能太強大,否則他就不能掌控她,她必須依附於他才行。
所以他們需要找一個好的合作方式。
她指點他的幾個方麵都讓他受益匪淺,讓他避開了四人組倒台以後部隊內的一些審查,不但不受牽連反而升了職,得了新領導的器重。他覺得她這樣無非是想讓他有更大的本事把她撈出去。
可他不想她參加高考,如果她知道未來,那她肯定會考一個很不錯的大學,畢業就是乾部,等於給她插上翅膀,他還如何掌控她?
所以他不能讓她參加高考。
於是一拖就到了現在,他表麵很關心她,內心卻氣定神閒,看得出不能參加高考讓她很生氣。她越在乎,越需要,這就說明他不滿足她是對的。
孟依依剛才聽見卞海濤說再一次撈人失敗,她很憤怒。不過轉瞬她就認清現實,她不能得罪卞海濤,就算她有底牌,可這個底牌不能隨便示人。她不了解的不行,不知道對方水平和品行如何,太強的也不行,她無法掌控,所以想來想去隻有卞海濤合適。
她不能和他翻臉,隻能打感情牌。
“卞海濤,你把我從這裡弄出去,我就把我的底牌全告訴你,從此以後咱們綁在一起,互相坦誠一起發達。否則,我寧願死在這裡,也不會受人控製!”
說完她就按鈴表示探視時間結束,她要回去。
*
10號一早,薑琳讓商宗慧開拖拉機,送揚紅大隊參加高考的考生們去縣考場。
程如山要陪薑琳一起過去,替她檢查過準考證、文具等,一樣不落。
薑琳嘻嘻一笑:“親愛的山哥,送媳婦兒高考的心情如何?”
程如山麵色溫柔,湊近她,聲音卻清淡得很,“考完試以後,從此君王不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