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東山領著哥仨去打乒乓球和羽毛球,這樣薑琳和程如山就可以自由活動,出去溜達或者看電影。
閆潤芝做針線活,程蘊之寫毛筆字。他毛筆字寫得好,不少人請他寫對聯,所以他要提前練起來,過幾天再裁紅紙正式寫。
薑琳和程如山牽著手剛要出去,在門口碰到巫淑嫻和她侄子。
他們手裡拎著好些禮物,麥乳精、罐頭等,另外還有一隻小公雞。
“薑老師,冬至節快樂!”巫時進見了薑琳趕緊問好,又問程如山好。
薑琳和程如山和他們招呼一聲,請他們屋裡坐。
上半年巫淑嫻拜托薑琳給侄子侄女複習功課,薑琳儘心儘意,因材施教,倆孩子學得都不錯。
今年7月份高考,兩人都參加了。巫婷婷雖然沒考上,但是因為英語成績非常優秀,招生辦讓她去麵試,她口語很不錯,所以首都外國語學院破格錄取她。
巫時進被省農大的農業係種子科學與工程專業錄取,去了以後如魚得水。
他倆考上,最高興的是巫淑嫻,恨不得把薑琳給供起來,逢人就吹薑琳善良、有學問、會教學生,每天都要吹爆她,弄得不少人都送孩子給她教。
隻要是過大節日,巫淑嫻就讓侄子帶著禮物來感謝。
巫婷婷也有寫信給薑琳,告訴她外國語學院的情況。薑琳鼓勵她在學好英語的前提下,儘可能多學幾樣外語,日語韓語以及歐洲某些語言都可以學,至於這時候老師倡導的印地語、俄語可以不要選。巫婷婷很聽她的話,總覺得薑老師高瞻遠矚,她說的就是對的。
巫淑嫻嗓門大,隻要她一來,屋子裡不斷響著哈哈的笑聲。她來了慣常吹薑琳,然後就和閆潤芝程蘊之說話,聊不完的劇團的事兒。
薑琳則和巫時進聊聊學習的事兒,聽聽他們農學院的趣事。
巫時進給她講八卦聽。薑琳還拿筆記下一些有趣的,因為大寶小寶讓大家給積攢有用的素材。給大寶小寶積累素材。
正說著話,外麵響起吉普車引擎的轟鳴聲。
閆潤芝:“哎呀,澄光咋這麼快就回來了?”
薑琳:“娘,這不是澄光,這是呂航。”
程如山聞言拿眼瞅她,黑泠泠的眸子看起來很平靜,裡麵卻藏著隻有薑琳懂的意思。
薑琳笑,趕緊解釋,免得他偷摸吃醋,“就呂航那該報廢的破吉普該,一啟動十裡外能聽見轟隆聲,打雷一樣。”
程如山唇角緩緩漾開一個讚許的微笑,“媳婦兒觀察力很不錯。”
薑琳斜了他一眼,嗬嗬。
果然,外麵響起呂航的大嗓門:“琳琳,程哥!過來幫忙!”
薑琳和程如山起身,巫淑嫻也起身告辭。
薑琳笑道:“嫂子你坐著吧,和我爹娘聊天,沒事的。”
巫時進認識呂航,一起參加過好幾次舞會,兩人還曾經當過舞伴,因為呂航不肯和郭豔秋一起跳舞。
薑琳和程如山出去,就看呂航扛著兩卷布料過來。
薑琳:“哎呀,呂航你這是乾什麼?你可彆犯錯誤啊。”
那兩捆布太大,呂航有些吃力,“程哥……”
程如山過去把兩捆布幫呂航卸下來抱到屋裡去放在炕上。
呂航由衷佩服:“程哥力氣就是大。”
薑琳自豪道:“那是,比你大多了。”
呂航:“看把琳琳美的,越來越俊呢。”
薑琳翻了個白眼給他,“郭大夫怎麼沒和你一起?今天過冬至,你沒去她家送禮啊?”
呂航一副非常無辜的樣子,“我去她家送禮乾嘛?”
薑琳:“咋沒人打死你呢?郭大夫挺慣著你啊。”
“琳琳,你不能冤枉我,我和郭豔秋那是冤家,可不是處對象!我怕了她!”
薑琳:“男人一般隻怕自己愛的女人,是吧時進?”
巫時進哈哈笑:“我怕我姑,應該是吧。”
呂航立刻道:“她又不是我姑也不是我媽,我怕她就是真怕。”
他跟著薑琳進了屋裡和其他人招呼一聲,然後讓他們看布,“好東西啊。”
薑琳:“你先彆得意,告訴我怎麼來的,可彆跟我說是內部處理布。”
呂航一拍胸脯子,“咱硬氣得很。這布是我光明正大自己買的,買的知道吧,是咱們代銷點賺的錢,我申請資金買的。送來給你看看,剩下的可以拿到二哥那裡去賣。”
巫淑嫻看了看,驚呼道:“馬褲呢,洋貨,你們哪裡來的?”
呂航得意得似乎有條尾巴要掃屋頂了,他朝著閆潤芝和薑琳嘿嘿直笑:“自己織的!”
“媽呀,自己織的?”閆潤芝也扯起來看看,“純毛的?不是,是毛滌混紡的啊。”
她現在給劇團做顧問接觸很多布料,所以能認出來。
薑琳:“你們紡織廠真的引進了新的生產線?”
呂航點點頭:“聽程哥的沒錯,有肉吃!”
自從那一年程如山跟他講過以後,他回家和爸爸說,父子倆商量著提高工人福利,躲過一劫。後來更是想辦法提高產量、效益,去年就計劃進口生產線,但是錢不夠,所以他們就跟上麵申請撥款一部分、貸款一部分、工人們出資一部分,然後就從日本進口了一條新生產線。
雖然不是日本先進的,卻比自己原來的先進不少。他們又從西北的羊毛廠進毛線,而棉、滌棉原先就能生產。
現在他們生產布料的速度更快,質量更好,而且還可以生產以前不能生產的一些布料,這種毛滌混紡就是其中一種。
他爸爸本來就是兒子的無腦寵,現在更是百依百順,試製出來的布一半交任務,一半拿出來不用票賣給自己工人,當還之前工人出資的部分,這樣也不犯錯誤。
不用票直接能買的布,現在有多少要多少,一拿出來不用吆喝就被搶光。
呂航好不容易搶買了一卷,另外還扛了一卷改良的哢嘰布,都拉來給薑琳看看。以後代銷點就可以固定進布料賣。
哢嘰布是加厚的棉布或者滌棉布,一般用來做工作服等。
薑琳看了看,讚道:“真不錯,很成熟的技藝。這個呢料可以做西褲西裝製服,哢嘰布可以做夾克、工裝服。”
閆潤芝立刻道:“呂航,我現在就支持你們的生意,給我來……多少錢一米?給我來個十丈。”
呂航笑道:“姨,這些都給你。不用錢,我已經付了。”一匹也沒十丈呢。
閆潤芝道:“那不行,你付的不是代銷點的嗎?不能讓你貼,代銷點是生意,要講生意的規矩。”
她知道馬褲呢很貴很貴,十來塊一米,普通人根本買不到。她以前聽都沒聽過,還是來了軍區以後,在劇團長見識的。據說純毛馬褲呢都是給將軍做禮服的,師長以下穿不到的,要買都得托關係呢。
這個是混紡的,那也很好啊,以前可買不到。巫淑嫻說他們要買都得托人從上海捎呢,省城的貨根本不夠賣的,她這個級彆都排不到呢。
現在自己廠能生產,簡直太好了啊。
薑琳拿了錢給呂航,呂航死活不要,程如山看了他一眼,他麻溜地揣起來,免得程如山說他故意跟薑琳磨嘰欠揍。
呂航揣了錢,對薑琳道:“琳琳,我能蹭飯不?”
薑琳:“問你姨。”
呂航恣了,“那還用問嗎,肯定中啊。”
閆潤芝:“晌午的餃子,晚上給你吃,誰也不許搶。”
呂航覺得自己得了特殊寵愛,樂得不行,在程如山跟前嘀嘀咕咕,給程如山煩得想把他踹出去。
閆潤芝拿布料看看,讓巫淑嫻挑幾米。巫淑嫻買了幾米呢料,剩下的呢料就讓閆潤芝收起來,好布料不容易得,留著慢慢做。
哢嘰布常見,閆潤芝留下足夠做衣服的,剩下的巫淑嫻買幾米去,再給娘家買幾米,又招呼鄰居們來看看,很快就將買光了。
等巫淑嫻領著巫時進和買布的婦女都走了,閆潤芝就擺弄麵料安排一下做什麼衣服。
薑琳道:“娘,這麼好的布料,咱們做點新樣子吧。”她擺弄一下那混紡的毛料,想給大寶小寶做背帶西褲和馬甲,冷的時候裡麵穿毛衣,外麵有棉大衣,暖和了脫掉棉襖也能直接穿。
閆潤芝:“寶兒娘,小孩子長身體快著呢,這麼好的料子白瞎了。給你做製服穿,用哢嘰布給大寶小寶做夾克穿。”
夾克是薑琳告訴她的,閆潤芝給程如山和文生做過,現在給大寶小寶做也很簡單。
薑琳拿筆來畫西褲和馬甲的紙樣,閆潤芝拿軟尺給她量尺寸分彆記下,看看料子還有不少呢,閆潤芝說給程如山做。
程如山道:“我不用,我有軍裝呢。”而且他是運輸處隊長,著裝有規定,穿工裝沒問題,穿毛料的衣服太打眼。
呂航豪氣道:“反正廠裡還做呢,你們一人一身咱也做得起。”
薑琳笑道:“以後生產速度越來越快,的確可以的。”
閆潤芝就給薑琳量好尺寸,可以做一身三件,女式和男式款式有區彆,卻難不倒她的。
很快文生、大寶小寶和彆東山回來,看到呂航在,少不得又是一陣鬨騰。
閆潤芝說做晚飯。冬至月底天黑得更早,不過晌飯吃得多,下午餓得晚,夜長,所以他們現在晚飯也不那麼早吃。
她讓文生去院子裡拿幾條凍著的大帶魚和大黃花過來化著,晚上煎帶魚,做紅燒大黃花,另外家常燉菜來兩鍋,白菜粉條豆腐五花肉,還有白天曾泓潔帶來的冬筍,直接做一個冬筍臘肉砂鍋。
正準備的時候方澄光和何亮回來,後麵竟然還跟著薑興磊,不知道為什麼他看起來滿腹心事的樣子。
方澄光脫掉大衣,“回來路上碰見的。”
薑琳笑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居然和呂航一前一後來。”
呂航看到薑興磊很驚訝,“哎呀,你咋知道我在這裡?我去你家沒找到你呢。”
他知道薑興磊下午沒課,冬至節應該回家過,結果去薑家說他沒回家,所以呂航自己來薑琳家的。
薑興磊:“我就不能有點正事嗎?”
從薑家到這裡沒有直達公共汽車,他下了車不想等就直接走過來,正好碰到方澄光他們。
小寶:“小舅舅,來年去我們村打磚坯啊。”
呂航笑道:“你小舅舅現在乾彆的也能賺錢,不需要出大力氣啦。嗨嗨,咱們現在是吃國家糧,畢業以後就是小分頭、大皮鞋(xiai),四個口袋抖起來!”
何亮看閆潤芝要做飯就過去幫忙,他端盆在一邊殺魚洗魚。
薑琳看他摳魚內臟的時候一陣反胃,趕緊走開不看。
薑興磊湊她跟前,“姐,我和你說個事。”
薑琳看他一眼,“什麼事兒這麼神秘?”還不敢當著大家夥兒的麵說,難不成是看上女同學找她取經?
她就和薑興磊進了臥室,“什麼事兒,說吧。”
薑興磊拿出一張紙遞給她,“姐,你看看。”
薑琳拿起來看了一眼,X省財經學院78級錄取名單,上麵有密密麻麻的人名,其中一個被人用紅色的筆圈出來。
那名字是:薑敏。
薑琳驚訝道:“大姐今年考上了,她怎麼沒來報到……不是,她寫信也沒說她參加考試啊。是不是重名啊?”
薑興磊:“不是重名。我央求老師給查了另外錄取名單,名字後麵有籍貫、報考位置,她在北大荒建設兵團352團,籍貫是咱家的,沒錯。”
薑興磊讀的是本省的財經學院,這是一個專科學院,專門培養經濟、財會人才。
他今天上午去校辦處給老師幫忙,結果無意中看到錄取名單,竟然發現薑敏的名字,他當時第一個念頭彆是重名的,又央求老師看了看詳細資料,居然真的是他大姐。
他們家本來大哥和大姐學習最好,二哥、二姐和他學習馬馬虎虎。
而且大姐當年是讀完正兒八經的高中,如果考大學肯定更有把握。
薑琳:“你告訴爸媽了嗎?”
薑興磊:“告訴爸媽有啥用啊,他們也解決不了問題。我尋思你和姐夫有主意,先告訴你倆。”
薑琳:“這事具體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你暫時不聲張也是對的。”
考上了不來報名,要麼就是沒拿到錄取通知書,要麼就是拿到了不肯來報名。不管怎麼說,要先確定薑敏那邊的情況才行。
她道:“我告訴你姐夫,讓他帶我們去給姐姐打電話。”
薑敏和家裡一直保持通信的,雖然路遠很慢,但是春節、中秋、端午是必然有信來的,另外如果有特殊情況也會來信。
原主對大姐不關心,薑琳穿來以後有些信息也開始模糊,所以對大姐記憶不是很深刻。不少信息都是她後來問的薑興磊。
薑敏比薑琳大5歲,今年已經30虛歲,她是67年去的北大荒建設兵團。69年的時候因工受傷,伐木的時候腿被砸斷,因為那裡氣候惡劣,所以得了病假回家養傷。結果因為家裡太擁擠住不開,加上原主那時候脾氣特彆大,被孟依依挑唆爸媽隻關心姐姐哥哥弟弟不關心她,總是和薑敏置氣。兩個月後,薑敏腿好一些就回北大荒,至今沒回來。
後來她寫信說嫁給一個一直照顧她的當地軍官,再後來生了女兒和兒子,婆家對她挺好的,讓家裡不用擔心。
那架勢,她是要紮根北大荒不回來的。
她寫信從來都是講開心的,從沒說過一丁點埋怨不開心的話,所以家人都以為她是自己想紮根那裡的。可現在她居然考上大學卻沒來報到,就不能不說明問題,從前她可能報喜不報憂。
想到大姐可能過得不好,薑興磊就有些著急,“姐,你讓姐夫幫我弄點飯票,我去看看吧。”
薑琳:“要是真有什麼情況,你去也不能乾什麼。還是我和你姐夫去看看。先打電話問問情況。”
如果隻讓程如山去,如果有隱情他一個男人和大姐溝通不方便,讓薑興磊去,要是有什麼事兒,他根本辦不了。大哥他們在工廠上班,根本請不出假,隻有她和程如山請假方便一些。
而且她已經融入這個時代和家庭,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家人。大姐也是被原主擠兌走的,她現在就是薑敏的親妹妹,去解決這件事也是理所應當的。
薑琳就去找程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