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2 / 2)

白晝如焚 蔡某人 8288 字 3個月前

簡嘉的嘴巴被稀釋了片刻,沒積攢起來,簡母從後麵走了出來,說:“許遠上來看看我,程程……”

後頭還有人。

程述在一旁未免覺得今天人有點太多,鬼精鬼精,把東西一放,衝許遠笑:“哎,哥們兒,下去抽根煙?”

許遠非常配合,寒暄聲中,跟程述兩人一起下了樓,差點踩到狗屎。

東西不少。

簡母掃視幾眼,臉上澀澀的,但眉目間還是一片柔和,她忍不住打量下陳清焰:個兒真高,五官俊挺得跟演員一樣。雖然,簡母早萬分熟悉陳清焰的模樣。

“程程,你下去送送許遠,大冷天特地過來的。”簡母留心著自家女兒寫在臉上溪水一樣的微漪,簡嘉應一聲,這邊,陳清焰替她開門,他低頭,兩人海嘯般對上一眼,像戰友,他撫了下簡嘉的圍巾,眼神裡,語焉不詳。

坐下來,簡母為他泡了杯蒲公英熱茶,很客氣:

“陳醫生,今天是跟程程去民政局了嗎?”

她從周瓊那裡,什麼都知道,但沒阻止。

陳清焰隻是意外一刹,隨即,說:“應該先知會您的,是我不對。”

他安安靜靜說話時,修養很好,能讓人在這個舒適區裡呆得住。

茶幾上,新換的幾枝紅玫瑰,商場店鋪開業幾天,不要了的,簡嘉修修補補,插在客廳。

攝到眼中,特彆美豔。

“我本來不讚成她結婚太早,你知道,她甚至沒大學畢業,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沒有做,過早步入婚姻,”簡母的聲音同樣攝過來,投到他臉上,但無害,剩餘的話像潑到烈陽下的水,蒸發掉了。

她閉口不提,卻說:“程程年紀小,有哪裡做不好的,可以再學,請陳醫生多包容她。”

做母親的,本來有太多太多的話要說。

她瞥向櫃子上自己的藥,有一瞬間,在走神。

樓下,簡嘉看到兩人在蕭條的小花園那吸煙,程述永遠大剌剌的,一腳踩著斷磚,遠看,像在指點江山。而許遠,簡嘉第一次見他也吸煙,煙圈,繞個沒完。

走到跟前,程述接起電話,匆匆告辭,不忘拍她肩:“先走一步,你跟他說一聲啊!”

完全把簡嘉當做了自己人,那麼一拍。

剩兩人獨處。

簡嘉很想問問他生意上的事,作開場白,但無處落腳,她不懂,陽光撲在身上成一圈白油油的圈芒,讓人想輕舐。

許遠很懂,他笑著:“這麼快?程程,你讓我想起婚這個字,大概就是女人昏了頭就嫁人了。”

好像什麼都在預料之內。

人生,沒什麼好驚訝的。

簡嘉嘴唇一彎,笑了出來:“那姻呢?就是女人總會有原因才嫁人。”

兩人都笑得毫無芥蒂。

許遠看著她,想起第一次見到程程,穿寬吊帶白裙子,兩隻纖細的胳膊揮舞著,像從夏天裡生長出來的一樣,她在簡母的一個眼神示意下,用奶香蛋糕的口氣,對他說:“哥哥好。”

人們常常笑著笑著變得尷尬,無話,許遠很溫篤地告訴她:“如果,以後有事,我希望你第一時間能想起我。”

許遠戴著眼鏡,特彆容易給人一種知性通達的感覺,像象牙塔裡的,年輕學者,跟商人完全不搭調。

他眼睛裡歎氣:“程程,我不想因為叔叔的事,你對原來認識的人總抱有敵意,我們還可以像以前那樣,你知道的,我對你和阿姨沒有想過要疏遠。”

說這話時,他身上還是沒有一點芥蒂,臉上是簡嘉熟悉的笑。

因為熟悉,所以在簡嘉身上發酵出信任感,她又有點靦腆了:“不是的,我沒有敵意,我說不好。”

她替彆人覺得難為情,好像,有些事一旦發生,有些關係就必須了結才是常態,然後,彼此都覺得比較舒服。

手機屏幕亮了,顯示的是“某人”。

這是簡嘉對陳清焰的備注。

她摁掉,問許遠要不要再上去坐坐。

許遠拒絕了:“記得我今天說的話,如果有事,我希望你能想起我。”他再度用非常溫存的目光看向簡嘉。

樓上,陳清焰接到南方分院打來的一個電話,那位脊柱側彎達到90度的鄉下姑娘,在經曆了常人難能忍受的術前“牽引”後,可以手術了。

隻等陳清焰動身。

他記得,姑娘顱內有他打入的十根骨釘,骨盆上,兩條牽引架,她在巨大的痛苦中等著他去拯救。

他必須儘快走人。

簡嘉上來時,陳清焰就是要離開的架勢,他又留下一張卡,是彩禮,留給簡母,解釋得也非常儉省,把簡嘉帶車裡說話。

“我馬上要去分院,然後去香港,至於,我家裡,你先不要過去。”他看她那張恍惚期待的臉,笑了笑,“你也應付不來,等我回來再說。”

信息量太大,一句話,就是他要走了,離開南城。

簡嘉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要來看我。”陳清焰忽然握了下她的手,聲音放得低,旋即正常,“有事情需要幫忙的話,可以找程述,我安排好了。”

簡嘉還是不說話。

陳清焰覺得小女孩可能需要哄,看到睫毛在顫,翹著,像什麼動物的尾巴,他抬起臉,看看螞蟻公寓,“讓周瓊把房子退了吧,搬過去,你可以住我那,也可以住,”停了一下,聲音像掉下來的一團火,燙第二次的晚上,“有馬鞭草味道的房間。”

幸虧,他說的不是石楠花。

她發現,自己作為新婚妻子,對遠行的丈夫一句話也沒有。

上言長相思,下言加餐飯。

好中學語文老師風,簡嘉想笑,她不知怎麼亂湊起兩句,但不願意講,而是說:“我春天會很忙,要答辯,要畢業,還要工作,”她用了點小小的壞心思,對陳清焰,“我努力抽時間去看望陳醫生吧。”

那語氣,像是媽媽對待總纏人要抱要吻的兩歲兒童。

他根本沒留心聽,隻是,從自己這個角度看她,好像抓到光又怕朝西隱匿,陳清焰親了親簡嘉的側臉,贗品也要愛護。

“今晚和我一起。”他低聲說,吻到了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