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經算起來她與阿兄約有三月未曾見麵了,此時望著這一幕,溫瓊搖動不安的心逐漸穩下來。
就算是大夢一場,她也知足。
忍住眼底的酸澀,她深吸一口氣綻開一抹笑,“兄長這模樣可不像是來看望我的。”
丹衣青年聞言抬起頭,露出那張驚豔至極的美人麵。
他生得一雙含笑多情的桃花眼,上挑的眼尾染上幾許漫不經心,見到溫瓊連動都沒動,懶洋洋靠著椅背。
“阿瓊可說對了,侯府的大廚手藝好,你兄長跑這一趟就是為了蹭個午膳。”
“要不是你醒的及時,我都等不下去要打道回府了。”
“慣會貧嘴。”溫瓊嘴上嫌棄,臉上卻是繃不住露出一抹淺笑,扭頭吩咐阿瑤,“去後廚讓人備些兄長喜愛的膳食來。”
阿瑤脆生生應了一聲,一側已經惜敗的阿慎也揚聲追去,宋嬤嬤連同灰袍侍衛起身離開,安靜守在門外。
“身子真的無恙?”
溫伯清提壺斟了一杯果茶,和桌上的糕點一起推到溫瓊前麵,手中折扇一合,勾勾手指示意溫瓊伸手。
“讓兄長給你把把脈。”
溫伯清五年前騎馬跌落馬下,被馬兒踩傷腿後意外滾落山坡,家仆們舉著火把尋了一夜才找回,最終落下一身的傷病,久病成醫,也算是個半吊子大夫。
“阿瑤方才說府醫糊弄人,莫不是從兄長這兒學來的?”
她執著絹絲團扇輕輕拍開他的手,琥珀眸子不滿的瞪向他,“我這身子骨好著呢。”
眼下她自己都還沒理出思路,不想這麼早將兄長卷進來。
“可彆汙蔑我,人家阿瑤肺腑之言罷了。”折扇在胸前輕搖著,溫伯清端著一幅慵懶恣意的翩翩公子之態。
他示意旁側的那幾盆小花樹,“你要的桂花,還有合歡花,都給你挖來了。”
溫瓊都已經忘記自己當時為何要這幾盆花樹,她唇角抿了抿,低聲詢問,“母親近日可安好?”
當時溫家被抄家流放,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母親。
“舅父表哥他們這月來皇城經商談生意,母親這些日子甚是歡喜。”丹衣青年那雙蠱人的桃花眼中滿是不解,“當時你還一起去探望舅父,怎的忘了?”
“... ...”溫瓊被這一提醒才回憶起來,恍然,“是二舅舅,他還來府上把孫姨娘給訓斥了一頓。”
外祖一家在嵩州經商近百年,溫母嫁給當時在嵩州為官的溫父後,便隨夫搬回皇城十多年,唯有三位舅父來皇城談生意時,母親才能見一見親人。
皇城果真不是什麼好地方,困住了母親,也困住了她。
見妹妹傻愣愣的,連前幾日發生的時候都記不清,溫伯清劍眉一擰。
他起身走到溫瓊身後,仔細按壓檢查她的後腦勺,“有沒有痛的地方?”
莫不是這一摔真給摔傻了,青年心頭湧上幾分不滿。
以他之見,姚宣辭此人心府深沉,不見得如表麵這般風光霽月,對自家傻妹妹也隻是麵熱心冷,不然怎能讓府醫號個脈就走了。
“溫伯清,你莫要咒我。”溫瓊抬手護著自己鬢間的流蘇步搖,漂亮的淺瞳幽幽望著他,“不過是在想旁事而已。”
“你這小丫頭怎能直呼兄長名諱。”
溫瓊被他彈了下腦門,她吃痛地捂著額頭,“兄長不過是比我早出世一刻鐘罷了,外人麵前尊著你,私底下你還要與我較真。”
青年遭她連捶幾下臂膀,笑吟吟哄著,兄妹倆這般親近的鬨一番,溫瓊心中的鬱結消散了不少。
待到溫伯清用膳後離去時,她站在侯府門內,望著兄長意氣挺拔的背影,忽而有些怔然。
這般輕鬆逍遙的悠閒模樣,似乎自他入朝為官後便沒再見過。
兄長好像不喜歡做官。
她提起裙擺旋身往侯府內走去,絹絲團扇有一下沒一下輕搖著,絲絲涼風拂過白皙的臉龐,手覆在自己尚是平坦的小腹。
溫瓊心中細細盤算著和離之事。
大安皇朝民風算是開放,對於男女婚嫁之事並不嚴苛,女子和離後帶著嫁妝另尋良人亦是常見之事。
若不是這樁婚事乃天子所賜,溫瓊大可以留下一封和離書,瀟灑的禪禪衣袖,帶著腹中之子離開侯府。
隻是離開侯府需得長久打算,眼下得早些想出法子保住她腹中的孩兒。
想起姚宣辭的刻意隱瞞,溫瓊心中煩躁,團扇不由得搖快了些,心想在沒有摸清他對這個孩子的態度之前,得讓他離她遠點。
宮中散宴已是月上柳梢頭,姚宣辭歸來時發現主廂緊閉著,推了幾下推不動。
一襲荼白錦袍的青年披著滿天星光站在屋簷下,深邃的鳳眸盯著那房門看了良久。
頭一遭被夫人關在門外,真是難得的體驗。
他退開半步,抬手緩緩叩了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