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墨崖也抱著一摞竹冊進跨進房門,“公子,您要的全在這兒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將東西放在了主案旁,“我搬來的這些是事關陵江一帶的匪寨記載。”
“邢大人手裡那些是陵江沿岸之城的官員名冊,還有一些官鹽交易,近些年的宗案都找全放在此處了。”
邢昀京將竹冊放下,隨即絲毫不顧及形象的席地而坐,喊了一聲墨崖兄弟,“兄弟,沒勁了,勞煩倒杯水,我得歇歇……”
放置往年宗案的藏閣離這兒可不近,抱著沉甸甸的竹筒走了一路,手上全是硌出來的印子。
他揉了揉酸澀的眼,看一眼外頭黑壓壓的夜色,再扭頭望一眼埋首伏案的白袍青年,“姚世子,這都三更一刻了,您還不打算回府?”
那審訊問話記冊他們都已過目,姚世子非得逐句看過,一句一句推敲。
他實在太嚴謹專注,此事恨不得從追到查再到審,一溜兒包全才安心,讓邢昀京都不好意思說累。
姚宣辭聽出他濃濃的困意,喝了口墨崖剛遞上的濃茶,嗓音已經有些許暗啞,“你若困,先行回府,明日休息好再來。”
“那怎麼成,姚世子還在挑燈審案,邢某可睡不安心。”
邢昀京接過茶,對著墨崖連連道謝,然後接著道,“聽說貴夫人剛有了身孕,姚世子就這麼撇下她留宿大理寺,豈不是讓您家夫人傷心?”
姚宣辭不欲理他,卻還是回道,“她該不會傷心的。”
記得去年寒冬某天夜裡,他披著一身寒霜回府,屋子裡燒了地龍暖烘烘的,榻上的她僅蓋著一床被子,睡得香甜。
他一靠近,她便被冰得往後縮,逗了半天,眼看她快要貼到了牆上,依舊沒醒不說,還卷走了大半被子。
他攬住那截細腰稍稍用力,直接連人帶被一起拖回懷裡,那一刻淡淡馨香撲鼻。
她蹙著柳眉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認清是他後眼睛驀地一亮,露出一抹笑來,“夫君今日累不累,冷嗎?”
他喜歡看她那雙淺笑盈盈的眸子。
滿身的疲憊似是沾在衣袖上的塵土,被一雙纖手輕輕拂去。
“姚世子這話可不能說太滿。”
邢昀京打斷了姚宣辭的思緒,嘖了一聲,“我家姐姐剛有孕那陣子難受得很,我家姐夫稍有不對之處,她就委屈的不行。”
與他一同席地而坐的墨崖好奇,“委屈?”
邢昀京解釋道,“她身子不舒服,便看不慣旁人一幅舒坦模樣,要看我家姐夫著急的圍著她團團轉,這才滿意。”
聽到邢昀京的話,莫名的,姚宣辭的腦海中浮現出那雙微微泛著紅的水眸。
他斂了下眉頭,“我夫人性子好,平日不會耍小脾氣。”
“那個……公子。”墨崖探直了身子,從案桌前露出腦袋,提醒道,“那次從溫府回來,夫人在書房呆了一下午。”
夫人與公子一樣,向來隻生悶氣。
姚宣辭忽覺得手裡的卷冊有些看不下去。
溫氏腹中的孩子能不能保得住,足以令她忐忑難眠。
可這次審問牽連出不少陳年往事,陵江一帶依水而傍的城池極多,僅是粗粗估算,就知販賣私鹽之事的背後是一張難以想象的大網。
若能連根拔起,輕則是一筆功勳,重則……清洗朝堂。
不經意間,他瞥到門外濃濃夜色。
已是三更天,按照溫氏的習慣,早已入睡。
良久,姚宣辭合上手中的審問記冊,“都回府罷,明日早些來。”
待主仆二人回了侯府,意外的,清瑜院內庭院裡竟還亮著燈。
阿瑤剛從私庫出來,看見月洞門下那道挺拔修長的身影,嚇得一激靈,“姑……姑爺。”
她反應極快一行禮。
姚宣辭瞥一眼她來的方向,邁步而來,“怎的還不休息,去私庫作甚?”
阿瑤有點慌,心道姑娘讓她清點嫁妝之事定然是不能說的。
“那個……姑娘讓奴婢去私庫找點東西。”
青年在她跟前站定,語氣莫測,“三更天,你找東西?”
庭院裡的燈籠將他的影子拉得極長,阿瑤被黑影徹底籠罩,無聲的壓迫感隨之而來。
“她要在私庫找什麼?”
阿瑤情急之下忽然記起私庫冊子裡記錄了一樣東西,“送子觀音!”
“姑娘睡不著,便想拜拜送子觀音,保佑小公子小姑娘能安穩落家,順利出生。”
阿瑤暗讚自己聰慧無雙,自若道,“隻是夜裡看不清,那尊送子觀音不知被放到何處了,奴婢沒找到。”
姚宣辭聞言斂了下眉頭,“把鑰匙給墨崖,讓他去找。”
這怎行,她和阿慎剛把嫁妝分出來拿到了另一邊,若是被墨崖看出來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