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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一夜大雨過去,天一下涼了許多,溫瓊本就體寒,早上起來手指冰涼,便讓阿瑤拿來一件稍厚些的外衫換上。
白鴉說,今日姚宣辭所請的禦醫會來府裡,溫瓊用過膳就坐在紫藤花廊下等著,聽著宋嬤嬤說起庶長房裡的事。
還記得上一次侯夫人罰她跪祠堂,便是以她與庶長嫂蘇氏爭辯為由。
“那大公子前兩日不是贖了個青樓女子回院裡,聽說他沉醉溫柔鄉,連著三日不出房門。”
宋嬤嬤說著,看了眼一旁的阿瑤,以手為掩,湊近溫瓊耳畔。
“蘇氏氣急帶人闖了進去,那榻上纏了大公子整整三日的竟是個清秀小倌兒,並非青樓女子。”
“真的?”溫瓊從未聽聞過這等事,驚得瞪圓了眼睛,看得宋嬤嬤直笑,“自然,蘇氏被生生氣暈過去,對外隻道她昏倒是被魘著了。”
溫瓊愣了好半晌,“所以昨日有道士來為蘇氏驅邪,是遮人耳目?”
她知道那位大公子平日裡風流成性,最愛逛花柳之街,而且她嫁入侯府第三年,上元節那日,這位大伯被人砸斷了手臂扔回侯府。
是他在賭.館裡得罪了哪家望族世家子弟,對方下套讓他賠儘身上銀財,要他一隻手才肯罷休。
溫瓊會知曉此事細節,還是因為那位大伯幾次三番來清瑜院,讓姚宣辭為他討回公道。
隻是姚宣辭那些時日忙碌得很,上元節才過沒多久,就出發前往州城審案,讓蘇氏見到她便怨恨以視。
宋嬤嬤連連點頭,又湊到溫瓊耳邊,壓低聲音道,“蘇氏驚怒之後鬨到侯夫人那裡,那小倌兒昨夜裡就被送走了。”
“道士驅邪是為暈過去找個說法,蘇氏好麵子,自然不想此事人儘皆知,”
“嬤嬤再說什麼嘛?”阿瑤見此不樂意的湊過來,“怎的還要避著我,有什麼事是我不能知曉的?”
宋嬤嬤點了點她的鼻尖,笑道,“你還是個小丫頭,可聽不得。”
粉衫小姑娘撇著嘴,“我為何聽不得。”
隨即她瞄準了好說話的自家姑娘,湊過去,“姑娘同我說說,那蘇氏夫人到底是怎麼了?”
溫瓊淺笑著撚著帕子掩唇,“不告訴你。”
“姑娘不要那麼壞嘛。”阿瑤好奇到心癢,正欲發大招,忽而聽到月洞門外有聲音傳來,起身望去。
白鴉跨過月洞門,身後跟著一位身著灰緞錦袍的老先生,他開口道,“夫人,這便是孫禦醫。”
孫禦醫看著是個嚴肅話少的,隻是稍一作揖,落座到溫瓊麵前,直奔主題。
他號脈片刻,收了手,在幾人忐忑的目光下緩聲道,“夫人這胎象看著是不大穩,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夫人自個兒,身子本就不好。”
“孫禦醫之言我曉得,我幼時落過寒潭臥榻一年有餘,後來也曾喝過藥方調理,隻是懷孕後便沒再喝過,府醫說孩子大了許是保不住的。”
溫瓊抽走腕間的薄帕,竭力保持幾分平靜,隻是那帕子已經被她緊緊團攥在手心裡,“還請孫禦醫給想個法子。”
“老夫與他看法一致。”孫禦醫將藥箱收好,“夫人如今的藥方我已過目,目前來說是極為穩妥合適的,後續再細細調整幾味藥材就夠了。”
“隻是想要平安產下胎兒,難。”
這話便是狠狠一錘,砸的溫瓊頭昏耳鳴,心尖似是被人狠狠抓了一下,下一刻卻又聽他道,“不過老夫手中有一貼藥方,夫人若是不怕辛苦,便用一用這法子。”
藥方苦口倒好話說,副作用卻能讓人掙紮著要不要放棄。
峰回路轉又一村,溫瓊來不及慶幸鬆口氣,忙道,“自然,我不怕辛苦。”
這孫禦醫說話大喘氣,她眼淚險些出來了,又被堵了回去。
但,好歹是有法子的。
“那過幾日,我將藥包送來侯府上。”
孫禦醫起身,“老夫還要入宮當值,暫且告退。”
溫瓊眉頭都舒展開了,感激不已,隨之站起,“我送送您。”
她剛剛站起,忽見墨崖臉上帶血急匆匆進了院子,“夫人!”
他身上血氣衝天,看到溫瓊身旁的孫禦醫卻是眼睛一亮,“孫禦醫,你在這兒可正好,快!”
墨崖直衝了過來,扛起孫禦醫就跑,“我家世子遇刺,胸口中了毒箭,毒性太狠了!”
白鴉聞言頓時也要跟上,溫瓊連忙拉住他,“藥箱!”
墨崖這毛躁的,隻把大夫扛走了有什麼用。
溫瓊目送白鴉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想坐下時才發現自己的雙腿發軟,手也克製不住的顫動著。
她也在慌。
因為上一世裡,姚宣辭從沒有中過什麼毒箭。
上一次他磕到腦袋受了傷,她以為是假的,這一次墨崖身上的血腥氣濃鬱至極,她無法再安慰自己這是假的。
那個人身上的傷才好的七七八八,怎的又被人行刺,還是上次他們追捕的那行人嗎?
僅僅是呼吸之間,溫瓊腦海中閃過了許多疑問,最後還是宋嬤嬤看不下去,輕聲道,“姑娘想去看看,那就去吧。”
姑娘說是要與姑爺和離,但這一載裡的夫妻情分做不了假,更何況姑爺也是喜歡姑娘肚裡的孩子的。
天底下感情不和吵到極致的夫妻不少,都是為了孩子,才咬牙忍下去。
可看姑爺姑娘之前的相處,興許會越過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