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是受傷被刺激到了?
“為何會覺得怪?”姚宣辭不動聲色將她另一隻手也握在掌心,一張大掌輕輕鬆鬆將她扣住。
他的夫人實在是敏銳。
“收拾側廂,阿瓊是想同我分房而居?”
溫瓊抿了下唇,她是這樣的打算。
“夫君受了傷,我怕若是睡得沉,睡夢中會碰到你的傷口,便想著這兩日暫且分開……。”
“不會。”
他將她擁入懷裡,下巴蹭了蹭她光潔的額頭,眼底透著幾許凶戾偏執之色,語氣卻分外輕柔。
“阿瓊不要再離開我了。”
姚宣辭輕吻了下她的額頭,“你於我才是良藥。”
他找到了他的藥,還有兩次都無緣相見的孩兒。
“……好。”溫瓊無法理解這人突如其來的親昵,眼下也隻能默默受著。
“方才阿瑤是送的什麼?”
“自然是養胎之藥,現在吃得是府醫開的藥方,孫禦醫說他過幾日會將新藥送來。”
孫禦醫......姚宣辭稍稍回憶了片刻,此人本本分分行醫,勉強可用。
溫瓊用了幾分力掙開他,“夫君還是回去躺著吧,睡一覺起來用晚膳。”
說完,她自覺地補上一句,妥協道,“我陪著夫君一起眯一會兒。”
他這幅樣子,大概也就幾日便會好了,待養好傷恢複理智時,定會不忍回憶這幾日的脆弱模樣。
她哄著他演著便是,也好迷惑過他,掩飾自己私下的小動作。
溫瓊這幾日已經能感覺到明顯的乏累,等姚宣辭喝完湯藥一起躺下,睡得極為安穩,自然也就不知身側之人並未合上眼。
他以目光細細描著她的眉眼,貪婪的注視著,直到她醒來那刻。
暮色沉沉,溫瓊睡了太久,腦子昏沉沉的有點發木,唇角緊抿著一點話也不想講。
用膳時,目光盯著虛空某一處發著呆,提線木偶人一樣機械的吃著碗裡的飯菜。
正吃著,她的筷箸忽然碰到了另一雙筷子,發出微弱的碰撞聲,將她的神智拉回。
垂眸,一雙銀筷將一塊燉到軟糯嫩滑的紅燒肉放入她碗裡,碗底的米飯已經快要見底,香氣四溢的肉菜還占了大半碗。
溫瓊後知後覺感受到飽腹感,細眉皺了一下,“吃不下了。”
姚宣辭看她眉眼間有了一點精神,便收回手,放下了筷箸,俊美的眉眼染上幾分笑意,“阿瓊終於睡醒了。”
她睡得多了便有這個小毛病,呆呆的像個遊魂兒,要過一陣才能打起精神,徹底醒來。
男人克製著將貪婪之色死死壓製在眼底,見她皺著眉摸了下肚子,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撐著了?”
“我陪阿瓊去外麵走走,消消食?”
溫瓊聞言便想要拒絕,“你箭傷未好,餘毒又沒清乾淨,還是不要亂動了。”
“我在院裡走幾圈就好。”
房門外,墨崖欲言又止,心道公子你若真閒,倒是給邢大人回個信兒啊。
邢昀京得知姚宣辭醒來,高興的不得了,急匆匆來侯府探望,卻被告知世子爺養傷不見客,讓邢昀京頗為鬱悶。
他以為衝姚世子這連軸轉的性子,定是一醒來就要接著忙碌私鹽之事,怎料這停不下來的陀螺忽然借著這一次受傷直接停擺。
邢昀京納悶了半晌,終於給自己琢磨出一套合理的說法來——姚世子的夫人有孕在身,這一遭毒箭安襲,估計讓世子夫人嚇得不輕,姚世子為了安撫愛妻,自然要好好養身子。
他想通之後,便渾身是乾勁兒。
姚世子養傷,就該是他扛起這重任來,接著往前走!
但邢昀京想了想,還是讓墨崖幫忙傳個話,問問姚世子接下來的細節要點。
墨崖問了,但是自家公子當時瞥他一眼,那不耐警告的一眼險些將他送走,墨崖當場蔫兒了。
公子不想理,那就讓邢大人自己來問吧。
正想著,餘光瞥見有人踏過月洞門進來,他抬眼望去,辨認出是侯夫人院裡的一位老嬤嬤。
他朝主子們提醒了一句,那嬤嬤已經走到屋簷下,立於門外恭順一禮,“世子爺,老奴奉侯爺之命前來。”
溫瓊聞言,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身側的男人。
老侯爺常年臥病於床,脾氣並不好,她每次去見都會被那束陰冷的目光盯著,直覺得心裡發慌有些畏懼,從不敢多留。
後來隻道是父子兩人互不待見,她身為姚宣辭之妻被遷怒罷了,並不知還有鄭一姑娘之因在其中。
男人正仔細剝著核桃,他頭也未抬,“說。”
老嬤嬤這才斟酌著開口,“聽聞世子中了暗箭,老侯爺想起以往征戰沙場,留有極好的傷藥,讓老奴為世子爺送來。”
她從袖中拿出兩個小瓷瓶,雙手抬起奉上。
然而,並無人敢去接。
按照道理來說,溫瓊為了一家和睦,自該給老嬤嬤一個台階下,不讓老侯爺的麵子掉在地上。
可她死在這侯府裡,對這些人一點兒好印象也沒有,尤其老侯爺相中的兒媳婦可是鄭一姑娘,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起身,“我出去走動走動,消消食。”
她一走,宋嬤嬤便示意阿瑤一起跟上。
主仆三人乘著暮色離開,膳桌後,姚宣辭將剝乾淨的核桃仁攏成堆兒,放入麵前可愛的圓肚罐中。
“侯爺的身子,近來如何?”
老嬤嬤聽著這話,眼底閃過一道輕微的驚詫之色,世子爺此話,是在關心老侯爺?
這父子倆終於要冰釋前嫌了?
她心裡揣測著,麵上不顯,規矩的垂著頭,“回世子爺,老侯爺近日精神尚可。”
“這兩日秋涼,天上日頭沒夏日時毒辣,有時會坐著輪椅出來曬曬太陽。”
“他說這傷藥好用,怎的就醫不好他的腿?”
老嬤嬤頓時懊悔,她怎敢去猜世子爺的心思。
男人封好了木蓋,站起身來,一襲墨色金紋祥雲衣袍,難以掩蓋身上的淩厲氣勢。
他麵無表情,“他的殘腿站都站不起來,這傷藥也不過爾爾。”
老侯爺那雙腿是舅父親自打斷,姚宣辭就站在一旁冷冷的看著,勸都沒勸,因為他活該。
老侯爺怨恨極了他,也隻能咬牙恨著,終日陰沉縮在自己的院子裡,不願被人看見他臨到老了的可悲模樣。
姚宣辭唯一的鬆口,便是讓他和秦氏埋在一起,葬進荒山深處。
他不願這人臟了母親的輪回路。
一個怨恨著他的父親,怎會這麼好心送來傷藥。
姚宣辭輕輕抽出老嬤嬤手中那精致的瓷瓶,把玩在手中轉了兩圈,直直拋出去。
瓷瓶被摔碎的聲音分外清脆,讓老嬤嬤心頭一顫。
男人眸底掠過一抹暴戾,沉聲道,“告訴秦氏,該清賬了。”
侯府花園。
一汪碧翠的湖水溫柔倒映著漫天赤霞,幾隻雀兒嘰嘰喳喳飛過,落在一旁的山石,歪起小腦袋瞅著湖心角亭中的溫婉女子。
她手中攥著把魚食,倚坐在亭欄處,心不在焉望著湖麵荷葉,指間漏撒下一小撮,很快引來湖中錦鯉爭奪。
宋嬤嬤看向阿瑤,眼神詢問,姑娘這是在想什麼呢?
阿瑤搖了搖腦袋,隨即眼睛一亮,示意清瑜院的方向,莫不是在想姑爺?
要知姑爺受傷後,連眼神都死死黏在姑娘身上。
宋嬤嬤憶起晌午兩人緊緊相擁的姿態,問出聲來,“姑娘是在想姑爺?”
溫瓊聞聲回了神,黛眉緊擰著,猶豫著點了點頭,“我總覺得……姚宣辭不對勁。”
這一下午,他對她寸步不離,目光灼灼盯著她,用膳之時夾的菜也是她愛吃的,但太細致,轉變也太突兀。
宋嬤嬤笑道,“我看姑爺此番變化倒是極好。”
“您在衣室換衣裳那陣,姑爺還不停的詢問老奴您有孕之事。”
“問你?”溫瓊頓覺得奇怪,“此事他才是知道最清楚最多的,問你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