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山道觀香火鼎盛,溫瓊上柱香的這一會兒,就見到不少衣著華錦的人慕名前來。
上完香也不過晌午,他們便慢慢悠悠的逛了一下道觀。
路途中經過一處寂靜安寧的小殿,溫瓊好奇的瞥了一眼,守在殿門的小道長便笑吟吟道,“夫人可要算一卦?”
溫瓊下意識抬頭看一眼殿門上的匾額,“還能占卜算卦?”
“我家道長近日對甲殼占卜十分有興趣,剛剛讓我出來守著殿外,請路過之人進來占一卦。”
小道長眉清目秀的,笑起來隱隱露出一點小虎牙,“正巧夫人是第一個路過的,若是圖個新奇,夫人可進來試一試。”
溫瓊聞言猶豫了片刻,兄長說過他回來九重山,她一直在道觀裡閒逛也是為了遇見他,可墨崖真的很難甩掉。
本就擔憂兄長出現時會撞上墨崖,眼下哪有心思卜卦。
宋嬤嬤對這些東西可是信極了的,在身後出聲,“姑娘進去看看罷。”
“正好問一問子嗣之事。”
姑娘來這一遭,就是為了肚裡的孩子祈福,這般巧合的緣分自是不能放過。
“算了,我……”溫瓊拒絕的話剛剛說出口,便瞧見殿門後露出一角熟悉的丹色衣袍,話頭頓時生生轉了個彎兒。
“我就進去這一趟看看。”
她側目看著身後的墨崖與宋嬤嬤,“你們在此處等我便是。”
墨崖趁此道,“眼下已是午時了,屬下去給阿瑤姐弟說一聲,讓他們四處尋尋可有用膳之地。”
那可再好不過了,溫瓊鬆了口氣,等墨崖離去,便提起裙擺走進殿中。
這殿堂約摸著有三間屋子大小,左側的窗欞僅僅露出一道小縫,溫伯清正搖著折扇,坐在一旁側座上笑眯眯等著溫瓊。
“我還以為阿瓊沒能猜出是我。”
說著扇子一合,扇尖指向坐在另一側素衣道袍的中年道長。
“這位是元道長,九重山道觀的二把手,也是與我同道誌和的好友,待會兒你就跟著他走。”
元道長對溫瓊拱手示意,溫瓊忙回一禮,元道長便起了身,特意帶著小道士走出這片空間。
“你們兄妹且聊著。”
人一走,溫瓊心裡的緊張稍稍散去了幾分,溫伯清看出她的忐忑,安撫道,“彆慌,兄長安排的妥妥當當。”
他示意溫瓊坐在那墊著厚實軟墊的木椅上,又道,“讓你在茶攤兒歇歇腳,可看到旁邊魚攤的攤主了?”
“可是左臂有刺青的那位?”溫瓊坐下,再次確認,“他的確是如兄長所說,有一口白牙。”
“正是他。”溫伯清安了心,叮囑道,“元道長將你送下山後,你隻管跟著白魚走就是。”
溫瓊好奇道,“你這是從何處認識的這幾位?”
前世她可從不知道自家兄長識得這些人。
溫伯清那雙桃花眼含著濃濃笑意,竹骨扇在胸前輕搖著,“自是都想賺銀子,這才相識。”
溫瓊柳眉一擰,“……這就是兄長所說的誌同道合?”
“當然。”溫伯清姿態坦蕩,“有錢能使鬼推磨,元道長欲擴建道觀,白魚想掙一筆銀子衣錦還鄉,愛財是人之本性。”
溫瓊想起鄭如毓如約送來的那一大筆金銀,不由得認同。
她獅子大開口,沒想到鄭如毓真能掏出來這麼些,讓人大開眼界,又頗為愉悅。
“夫人!”
墨崖的聲音在殿外響起,輕快的腳步聲也疾速靠攏。
“阿瑤阿慎他們去尋道觀的膳廚,夫人可有什麼想吃的?”
聽聲音,人已經到了殿外的屋簷下。
溫瓊慌忙站起,拉起溫伯清的衣袖,急切道,“兄長你先躲一躲,姚宣辭派了侍衛跟著我一起來的!”
她人還在殿側,餘光已經瞥見殿門口的地上投下墨崖的影子。
溫伯清都來不及暗罵姚宣辭,“就這麼點地方,我去哪兒躲啊?”
這殿中連個遮擋屏風都沒有,一進來左右一瞧,便能將整座小殿之景全部收入眼中。
情急之下,溫瓊將溫伯清一推塞在了殿柱後,將柱子上的玄色垂簾散下,隨即快步衝到殿門。
她忽然出現,墨崖驚得整個人一晃,連忙後退,卻忘記還有腳下的門檻,直接一個紮實的屁墩兒坐到地上。
“嗷!”我的屁股!
他麵目猙獰,感覺自己的尾巴骨都要摔裂了。
溫瓊也是被墨崖這一摔嚇到,反應過來連忙拉起他,有些不好意思,“你沒事吧?”
她想堵住墨崖不讓他發現溫伯清,沒想到他能被門檻絆到。
“沒事沒事……”
墨崖想捂著屁股又礙於形象不能捂,表情扭曲著扶著門框緩緩站起,竭力忍著痛意。
“屬下是來問問夫人午膳想吃什麼,阿瑤借了道觀的膳房,宋嬤嬤去膳房看食材了。”
夫人冷不丁出現在他麵前,要是真被他撞上去摔著了,那可不得了。
這麼一想,他摔得也挺值。
墨崖想開了,探著頭去看殿中情況,“夫人可是占完卦象了?”
“咦?怎不見有道長在?”
溫瓊忍住將墨崖的腦袋生生摁開的衝動,“還在解卦,道長忘記一處卦象釋義,去尋占卜冊了,”
她怕墨崖問出什麼破綻來,忙轉移話題,“讓宋嬤嬤做些清淡的膳食便是,待解完卦,我再去尋你們。”
“等解卦豈不是很快,屬下在此地等著夫人罷。”
這怎可行,她壓根就沒卜卦,若兄長不走,元道長不會回來的。
溫瓊此刻真切體會到墨崖一步亦步跟隨在她身旁,是多麼的麻煩。
*
鄭國公府裡,壽宴將開。
賓客正坐於精心打理的露天席宴上低聲交談著,孩童們歡樂聚在一起打鬨著,一側少年少女們玩著飛花令玩倦了,便興致勃勃準備比著投壺套圈。
而宴席不遠處搭建了一座戲台,戲班子正是近幾年口碑極好的梨花園,聽說是國公嫡子特地為母親請來祝壽的。
眾人都在等著主人登場開宴。
姚宣辭則坐在角落裡的湖亭之中,亭中是幾位相識的世家公子與同僚,正在低語著近日皇城貴女堆裡的事情,八卦之心絲毫不亞於女子嬤嬤們。
其中一人餘光瞥見姚宣辭還倚靠著亭欄,目光漫不經心遠眺著湖麵,喚了他一聲,“姚世子,你怎麼半句話都不說,好歹也湊個熱鬨。”
另一人嬉笑道,“你可彆管他了,你沒瞧他自己獨自來的,估計在想夫人呢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