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那兩雙無聲凝望的眼睛,溫瓊耳根瞬間燒紅,當即羞惱目帶指責看向身側男人。
哪知姚宣辭微微勾著唇,鳳眸中沒有半點羞恥之色,幽幽目光落在女子那細薄微紅的側頰上,廣袖下的長指輕輕摩挲著,漫不經心負於身後,一抹暗色悄無聲息的從眼底劃過。
屋簷下那年輕男子一襲華麗錦紋袍,身側的女子戴著麵紗,身著赤色百花裙裳分外奪目,隻是她站得靠後些,溫瓊想看清那女子眉眼時,年輕男子揚起笑走下台階。
“聽管事說姚世子近日住在彆莊,宋某還想著姚世子繁忙,以為會遇不上呢。”
到了兩人跟前,他朝著溫瓊拱手作揖,視線幾不可察輕掃過她的肚子,笑容不變,“這位便是世子夫人了?在下宋迦南,多謝夫人昨日出手相助之恩,今日特地備了薄禮前來道謝。”
溫瓊沒想到這位狀元郎會親自前來,客氣寒暄兩句,“宋公子進堂中喝杯茶罷。”
她正抬起腳要踏上台階,手腕卻被一雙骨節分明的長指扣住,男人挺拔修長的背影擋在她麵前,“等等。”
姚宣辭危險的眯了下眸子,“宋公子來道謝,怎還帶了鄭二姑娘?”
鄭如毓?溫瓊驚詫不已的抬起眸。
宋迦南心道果然,又立馬掩飾笑道,“姚世子看錯了,這是我一位長在祖地的遠房姐姐,喚名於青,來到皇城投奔我母親的。”
鄭如毓不聽勸硬要跟過來,若姚世子信了還行,沒信……事後會如何,可跟他沒有半點關係。
說著他回了頭,似是好奇,“於姐姐和鄭家二姐姐有那麼像嗎?”
收到宋迦南示意的目光,鄭如毓勉強忍住心中嫉恨,走過來後敷衍的一行禮,壓低了聲音,“見過姚世子。”
離得近了,溫瓊更確定宋迦南是在騙人。
這女子的眉眼和衣裳打扮和鄭家二姑娘一模一樣,他們二人這番掩飾實在是過於敷衍了。
宋迦南不慌不忙解釋道,“今日我送於姐姐來青岩彆莊安頓,這才知曉世子夫人的搭救之恩,想著也是相鄰而居,便帶她登門拜見,日後她住在這兒,就拜托世子夫人幫忙照看一二了。”
姚宣辭冷冷看著他,“我們過幾日便要搬走,照看不了。”
皇城裡關於東宮與鄭家的流言蜚語已經逐漸消散,這個時候鄭如毓離開了皇城,要麼是無意東宮不肯嫁,要麼是東宮愛惜羽毛,不敢再任由風月之事繼續傳下去。
他漠然掃過他身側的赤裳女子,心底掠過一道戾氣,可不管怎麼樣,這些人都不該湊到阿瓊眼前惹她心煩。
他此言一出,鄭如毓快要繃不住,陰狠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落到他身後那隱約露出的青衫上。
這就是溫氏所說的再也不會出現,將她鄭如毓當冤大頭耍呢?!
她滿目陰狠,忽覺得脊背隱隱發涼,一抬頭便看到鴉青衣袍的俊美男人冷冰冰的鎖定她,頓時呼吸一窒。
他看她就像看待多年死仇一樣,那事兒傳得那麼廣,他也聽過她與太子有染的傳聞。
可姚宣辭憑什麼這樣看她!
誰都可以奚落嘲諷她鄭如毓,唯獨他姚宣辭不可以,她那些手段都是為了他,他怎麼敢這樣對她!
溫瓊被姚宣辭擋的嚴嚴實實,她稍稍側頭,恰好對上蒙著麵紗的女子眼中的憤怒,原本還有些不敢確定的心一下就落地了。
就是鄭二姑娘。
姚宣辭已經喚了聲白鴉,一襲白色武袍的白鴉很快出現,“公子。”
“時辰到了,送夫人回去午睡吧。”
他擔心鄭如毓的出現會讓溫瓊不舒服,萬一她胡思亂想,再度心生離開之意,豈不是前功儘棄。
溫瓊倒是沒想那麼多,見姚宣辭不欲讓她摻和,思索幾番便和白鴉離去。
她也不想重新卷進皇城的漩渦裡,不過姚宣辭方才所說的搬走,是真是假?
輕輕一縷涼風順著窗子留下的縫隙吹進來,吹散了香爐中嫋嫋升起的仙霧,撞上床帳上點綴的珍珠流蘇,化作一團淡淡清香。
溫瓊清晰記得自己在床上小憩睡著,此時卻站在一處庭院中。
她聽見身後傳來幾許動靜,轉過身的那一瞬間,一位鬢角花白的嬤嬤急匆匆快要撞上她,她驚慌失色護著肚子想要躲開,下一瞬間,那嬤嬤熟悉的蒼老許多的臉頰映入眼中。
“宋嬤嬤?”
宋嬤嬤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腳步匆忙的離去,邁入她身後的小院。
“公子,老夫人癔症發作,鞋子也不穿跑去找姑娘了!”
方才嬤嬤的胳膊是不是穿透了她的胸腹?
溫瓊恍惚間碰了下身側的花草,蒼白的細指猶如一團霧氣從花簇間穿過,花枝不曾晃動半分。
她竟以這種方式出現在了她死後的上一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