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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崖想也未想便頷首,“公子出事,自是先來尋夫人您。”
女子無聲凝視著他,他心裡不禁開始打鼓,見她隻是沉吟幾許,“你這一身血著實嚇人,先上來。”
墨崖怕自己這一身血氣衝撞到自家世子妃,一時未動,聽溫瓊又一次催促便,不再猶豫上了馬車。
阿慎掀著簾子小心翼翼的躲讓,生怕不小心撞疼了滿身是傷的墨崖,濃重的血腥氣從他身旁掠過,阿慎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緊接著就見自家姑娘從馬廂裡出來。
“姑娘?”
不止阿慎,剛進去的墨崖也是一懵,“可是屬下熏到夫人了?”
溫瓊抬手示意墨崖莫要出來,“你坐穩。”
她目光一移,吩咐道,“阿慎,帶著墨崖回侯府,將府醫帶去尋世子。”
墨崖徹底懵了,“夫人您不去?”
“我是人,不是大夫。”
風兒卷起幾絲順亮的烏發揚起,挽在發間的淡青色發帶隨風微動,鬢間淡雅溫婉的玉石流蘇輕顫著,女子那雙漂亮琥珀眸裡尋不到一絲擔憂之色。
她神色淡淡,“眼下他需要大夫,自家府醫最是可靠,救命療傷要緊,你們快些去吧。”
女子旋身,裙裾在空中劃出一道優雅的弧度,“阿瑤,走了。”
馬車已然掉頭按照原路趕往侯府,墨崖扒著馬車窗子露出半個腦袋,望著那道不緊不慢朝著皇宮走去的青色倩影,目露苦澀之色。
正常女子不應該立馬隨著大夫去尋受傷的夫君麼,為何夫人一點都不在意他家公子傷勢如何。
他帶著一身傷忍著痛趕回來,卻萬萬沒想到,世子爺失算了。
阿瑤看了一眼身後快速離去的馬車,憂慮道,“姑娘,姑爺受了傷昏迷可不是小事,您真不去啊?”
溫瓊平靜道,“你仔細想想,若是真如墨崖所說那般,堂堂世子受傷磕到頭腦,就算不能聲張,也該先回侯府,我若不在便去尋老侯爺拿捏主意報信。”
她白皙的掌中握著昨日府醫贈予的香包,垂下眼,“可他一入城便直奔找我,著實違和了些。”
若是換作那個還在被溫情蜜糖迷惑的溫瓊,定然毫不懷疑墨崖之言,扭頭就跟著他走。
她一介尋常女子,怎能比得過年紀輕輕穩坐大理寺卿之位的姚世子。
但吃一塹,長一智。
已經有過血的教訓,溫瓊十分清楚,信任姚宣辭沒什麼好下場。
老侯爺早年征戰疆場,姚宣辭雖是文官,可身為嫡子他自幼習武,有幾分武藝傍身,或許是受了點傷,但是墨崖徑直來找她,估計那人是另有目的。
溫瓊輕嘲的想著,許是又想出什麼法子擺弄她罷。
夕陽落山,暮光微沉。
窗外的樹上飄落一片翠青葉子,被一股清風吹拂著,打了個轉兒飄進敞著窗的客房內,落於檀木棋盤間。
鴉青紗罩墨袍的袖袍垂落在黑白棋子之上,一隻骨節分明的長指拾起那細細葉梗,撚在指腹輕碾幾許,很快被握在掌心揉皺。
望向窗外的那雙鳳眸沉鬱鬱,待收回目光,他低聲喚了一句,“墨崖。”
客房的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墨崖忐忑的探了個頭,見窗前那人神色平淡,這才忙走進來恭順一禮,“公子。”
男人的聲音微啞,帶著幾分低沉,“她如何?”
墨崖小心翼翼抬一下眼,目觸男人額間纏繞的繃帶又連忙垂下。
誰能想到在夫人心裡,公子受傷之事,還沒自家兄長的杏林宴重要。
林大夫為公子處理頭上磕傷之時,那雙紮起銀針極穩的手,被公子渾身散發著的冷嗖嗖的寒氣嚇得直打顫。
“方才傳信兒說夫人很好,林大夫那香包還是有些效果的。”
頭還有些暈沉,姚宣辭漫不經心嗯了一聲,撐著額,微涼圓潤的黑棋把玩在指間。
就因帶她早些離開溫府,便惹得如此不快,孰輕孰重都不在意了。
這脾氣一上來,極大的氣性。
他會聽信邢昀京那餿主意也是昏了頭。
青年眸底掠過一道暗色,掀了掀眼皮,“邢昀京那裡,還沒有消息?”
等那廝回來結案,便將他打發去寒苦州城待一待。
墨崖搖頭,“邢大人已經捉捕了一整日,看樣子,那些人還有餘力掙紮。”
窗外的餘暉落在小巧的黑棋上,光亮棋麵倒映出那雙幽暗深邃的鳳眼。
男人眼睫微垂著,似是冷漠的神性,眼底暗藏著幾分不耐,“天一黑,蹤跡更難以追尋。”
黑棋在掌中翻轉幾下,被隨意一拋丟回棋盤,落下時發出清脆的聲響,翻滾兩下,撞歪了另一枚白棋。
姚宣辭起身,漫不經心禪了下微皺的鴉青衣袍,淡聲道,“稍作調整,半個時辰後尋著邢昀京的蹤跡去追。”
許是這販鹽之案跨越的時間太久,有了一種垂釣時被魚兒捉弄的煩躁。
他也想看看,這條狡猾的魚兒背後,是岸邊哪位垂釣者在掌控。
“可是公子你身上還有傷……”墨崖話至一半,瞥向他的額間,“府醫說您磕的那一下腦袋可不輕,需得小心。”
“此案不結,養傷也養不好。”
宮中散宴需得天色二更之時,他回府又有何用,照樣坐在案桌後審查宗卷罷了。
墨崖領命退下。
窗外,一隻嬌小的雀兒攏翅落在了樹枝上,歪著小腦袋,黝黑的眼睛看向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