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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伯清擰著眉頭探手,“母親你鬆手,捏疼阿瓊了。”
溫瓊抬頭來,眼尾已泛起紅。
她不是那人認定的妻,待枷鎖卸去後,他娶回意中人,而她的屍骨會無聲無息掩埋在大雪之下。
她一字一頓,斬釘截鐵,“我,要與他和離。”
“啪!”
清脆的巴掌聲驀地響起,溫母怒極,“你知不知你這婚事,這郎君是多少高門貴女想求都求不來的?”
“母親!”
溫伯清急忙把溫瓊護在身後,“阿瓊又不是莽撞性子,自然是思慮很久才做了決定,您此態太過偏激。”
細白的指揪住他的衣角扯了扯,“兄長不必護著我。”
姚宣辭在母親心中一直是個完美女婿,她貿然提出和離,過於突兀。
溫瓊從兄長背後走出,皙白的側臉已經浮上一層薄紅,看得溫母心尖一顫,她緊攥著自己想要探出的手。
“跪下!”
溫瓊提起裙擺,順從的跪地,腰背堅韌的挺拔著,她坦蕩昂起頭望著溫母,“女兒是考慮清楚了才與母親講這番話,並非一時頭熱。”
溫母看清她眉眼間的執著之色,忍住心疼,“你知不知你要放棄的是什麼?”
“你已懷上嫡子,鐵板釘釘的小世子,日後姚世子打拚來的榮華富貴隻屬於你,誰也搶不走,你竟不知天高地厚推開這唾手可得的福運?!”
溫瓊那雙漂亮的琥珀眼眸十分平靜,忽略臉上微刺的痛意,“我承不起這福運,姚宣辭心中無我,我也不願忍受將就。”
溫母見她絲毫不在意這些,臉色一黑,“你看看你父親厭惡極了我,可那又怎樣,我照樣還是這溫府主母。”
“就算姚世子日後納了妾室,你是正妻,這未來的侯府主母之位是天子欽定!”
溫瓊垂下眼,“可我不稀罕。”
母親所說的這條路的結局,她經曆過,滿盤皆輸。
這世子夫人之位,她不要了。
“阿瓊所言極是,侯府我們高攀不上,何必強求。”溫伯清堅定的護著自家妹妹。
他對侯府那幾房庶子嫡女也曾有過耳聞,極不好對付,更彆提那位繼室主母,阿瓊落在侯府,那就是白兔掉進了狼堆裡。
早些離開才是明智之舉,能把孩子帶走那更好了。
溫母要被這兄妹倆氣死,微紅著眼眶,語氣有些失望,“你幼時乖巧懂事,如今嫁人了倒生出一身反骨來。”
溫瓊羽翼般的眼睫輕顫了下,她什麼都不怕,隻怕母親與兄長會目露失望看著她,令她剛生出來的勇氣一下退縮回黑暗裡。
母親一生要強,為爭一口氣不肯和離,誓要那孫氏臨死都是妾,要讓父親為他當初的欺騙悔恨終生。
她嫁到侯府那日,是母親最揚眉吐氣之時。
此時緊閉的堂門被敲了兩下,是溫母身邊的嬤嬤,“夫人。”
“姚世子派來侍衛,問姑娘何時回侯府。”
溫母一怔,看向溫瓊,“你可曾與姚世子提過和離之事?”
溫瓊抿唇,“尚未。”
她腹中有子,姚宣辭若知曉便不可能任她肆意離去。
她沉默一瞬,起身,“女兒先回侯府。”
她才站穩,緊接著被溫伯清摁住了肩膀,“你就這樣回去?”
他道,“先隨我回院子上藥。”
母親從未打過阿瓊,以溫伯清多年經驗,估摸那一巴掌下去並不重,阿瓊都沒哭。
但她皮膚嬌嫩,極易泛紅留印,現在肯定是不能回去。
臨走,他朝溫母道,“母親,你讓那侍衛回稟姚世子,阿瓊明日再回。”
溫瓊未出嫁時的院子就在主院後側,時常有人打掃,為的就是等她哪一日可以留宿。
她提著裙擺跨入院門,繞過小小壁影,便是一片驚豔絢爛的花海,似誤入桃源田野一般。
午後陽光下,一縷清風拂過,寧靜安逸仿若時間都慢了下來,可見這院子被平日精心打理著。
她站在屋簷下,安靜地望著這座熟悉又陌生的院子。
當年溫府被抄時,她曾來過。
家仆婢女們拎著包袱慌亂而逃,官兵看守下父親麵若土色恍惚的走出溫府大門,孫氏攜著兒女跟在後頭哭啼咒罵。
她母親與兄長隻是神色憔悴冷淡了些,像是局外人一樣立於後方。
姚宣辭攥著她的腕不允她上前靠近,她隻能站在遠處急切無力地看著,對上兄長那雙暗沉的桃花眼時,忍不住埋進男人堅闊的懷裡泣不成聲。
她至今不知溫家遭流放的天降噩災,是不是因她而起。
“站在大太陽底下曬著,傻不傻?”丹衣青年取了藥膏回來,快走兩步將她拉回屋裡。
他細細輕柔為她塗好淡香的透明脂膏,看著她臉上那薄薄紅痕,眼裡閃過一絲疼惜,嘴上卻調侃揶揄,“怎樣,知道被母親打是什麼感受了吧?疼不疼?”
明媚日光傾灑進屋子裡,溫瓊目光投向屋外燦爛花院,耳邊又是溫母那失望的語調。
她輕聲道,“隻餘一點點辣意。”
溫伯清沒有錯過她眼底的不安和怯意,輕笑,“到底是母親的小棉襖,不舍得下重手,還偷偷摸摸塞上好藥膏給我。”
果不然,女子眼睛微微一亮,像是蔫了吧唧的花枝遇上水活了過來。
他將脂膏放在一旁小幾上,看了一眼外頭天色,“再過一個半時辰天黑,晚膳時就看不出來痕跡了。”
說罷,那雙多情的桃花眼將溫瓊上下一打量,“上次你不讓我把脈,莫不是已經預感有孕了?”
溫瓊乖巧頷首,嗓音有些啞,“那日我未醒,沒聽到府醫之言,他也未曾告訴我,是我自己出府找了大夫。”
溫伯清頓時擰起眉頭,想不通姚宣辭之舉,“待再過一段時日,你自會發覺有孕之事,他這是要做甚?”
“我也摸不清他的心思。”她輕歎口氣,皙白的指尖揉著微痛的太陽穴,心中茫然。
“但他已經命人將湯藥換做了養胎藥,是想留下孩子的。”
“你們夫妻一載多,怎麼連腹中子去留都要靠猜,有孕自然是好好待產。”
溫伯清一臉不悅。
原本還以為是阿瓊被侯府蹉跎煎熬才要和離,聽這話總算明白她為何如此堅定。
他見過溫父溫母這對怨偶十多年是如何走回來的,他不想讓自家妹妹也走上這樣的路。
溫伯清沉吟幾許,“如母親所言,這婚事乃是天子賜婚,和離是有些麻煩。”
溫瓊驀地抬頭看他,“兄長之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