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後,男人執一把水墨畫的油紙傘擋去飄落的雨絲,“皇城的確憋屈,姚宣辭這廝不是半夜敲門,就是偷偷翻牆,阿瓊定然煩死他了。”
他望著麵前這片荒地,苦笑歎息,“阿瓊想讓我們將她接到涑州的溫家,被阻攔這麼多年,總算是做到了。”
姚宣辭這三個字,如同無意敲中機關的一粒石子,讓溫瓊渾噩飄散的意識乍然清醒。
不過是轉瞬之間,便能感受到彌漫在空氣中的潮濕陰冷。
溫瓊茫然掃環顧這四周的荒地,注意到前方那熟悉至極的赤色身影,“兄長?”
兩個字脫口而出,她忽然覺得兄長身旁那一抹高挑颯爽的倩影有些眼熟。
……像極了夢中的未來嫂嫂。
她竟又續上了那個古怪的夢。
這個念頭剛一閃而過,隻見溫伯清遲疑的回過頭,看向溫瓊的位置。
溫伯清身側的女子被他突然的舉動弄得很懵,“你看什麼呢?”
溫瓊一下緊張起來,兄長能聽到她的聲音?
“寧兒,我……我方才好像聽到阿瓊喊了我一聲。”
許臨寧當即捶溫伯清一拳,“聽什麼聽,我看你是犯癔症了。”
“你妹妹要是能出現,就憑你攔不住姚宣辭,讓他隔三差五去她墓前打擾,一定先過來打你一頓。”
說完她又立馬更改,“不對,定然先尋婆母,婆母日日惦記念叨著她,阿瓊心中肯定是婆母更重要些。”
溫瓊聞言歎息一聲,方才那一幕果然是巧合。
隨即又鬱悶不已,明明嫂嫂都側過臉了,她竟然看不清她的容貌。
不過聽及嫂嫂提起婆母二字,溫瓊心中微動,試探性的邁出一步,能動。
連續四五步,她難掩眼中喜色,這一次可以去找母親了。
溫瓊按捺住心中迫切,小心著腳下的濕滑向身後彆院走去。
雖知自己是在夢中,可還是下意識讓自己走穩些。
溫瓊想趁夢境還未醒早一點見到溫母,可到底是個陌生地方,她進彆院後順著庭院小道走走拐拐,最後茫然的停留在一處拐角,心累至極。
她迷路了……
這實在是不合常理,既然是夢,旁人也看不見摸不著,可為何她不能像話本兒裡的幽魂那樣飛來飛去,笨重的要命!
在彆院裡來來回回走了這麼久,溫瓊雙腿酸累,抬頭看了眼前方的涼亭,忍住心底焦急的火氣進去歇歇腳。
才坐下,便聽見身後響起顫抖的嗓音,“瓊兒?”
溫瓊聞聲遲疑地轉身,便看到亭子後麵那條岔道站著三人,正是宋嬤嬤和溫母,還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許臨書。
最令她震驚的是,溫母掙開宋嬤嬤的攙扶,提著裙擺急切地向她跑來,“瓊兒!”
溫瓊顧不得旁的,連忙起身迎上她,“母親。”
下一刻,她伸出的手被溫母緊緊攥住,溫母滿眼思念與憐惜,淚如雨下哽咽著,“你,你終於回來看我了。”
溫瓊還震驚沒緩過來神,手被緊緊攥,她恍惚不已,“母親……能看到我?”
這夢如此神奇。
溫母抹了把淚,難以抑製的哽咽著,“當然,你可是母親燒香拜佛盼回來的。”
“你這丫頭說走就走,連半句話也不曾留下,我日日盼著你再來看我一眼,終於等到了。”
溫瓊緩過來神,才發覺母親比起之前夢裡見到的樣子還要消瘦許多,鬢間的頭發幾乎全白了,可比起當初那一眼,整個人已經精神很多。
即便如此,夢中的母親和身在夢外正在為她研究各式菜譜的母親相比,一個端莊雅重的主母夫人,一個滿頭白發年華逝去的老太君,相差太大。
正想著,溫母看向她的腹部,驚慌擔心,“你這肚子怎比上一次小了那麼多?”
她又忍不住抽泣,怒罵,“都怪那混賬,隔三差五請道士和尚來你墓前做法,擾得你不安生,還委屈了我的乖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