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國神遊(26)三合一(1 / 2)

故國神遊(26)

永璜挨著兩個叔叔站著呢, 他比彆人更不安。兩個叔叔還能跑, 他是皇子啊,能朝哪跑呀?最近他跟六叔熟,雖然年紀比他六叔大吧, 但是他這會子特彆樂意依靠他六叔。

結果他六叔不靠譜啊, 看永璜, 低聲道:“暈!”

什麼?

弘曕看著自家這個老實侄子,“暈呀!你身子不好,暈倒……你熟呀!”

啊?

永璜覺得要在這種場合暈倒, 自家皇阿瑪能討厭自己一萬年。討厭自己就算了, 關鍵是自己還有倆兒子呢!今兒這都帶來了, 因著孩子小,奶嬤嬤帶著在一邊安置,但福晉這不還在嗎?就自家福晉那個樣子, 這邊暈倒了,她那邊敢尖叫信不信?攪和了皇祖母的壽宴,她回頭又得把她自己個給嚇死。

這個主意是真不怎麼靠譜。

他微微搖頭, 看他六叔:為啥您不暈呢?

弘曕白眼一翻,都不知道該咋答複。

弘晝掃了這倆個不靠譜的, 低聲嗬斥了一句:“都在這裡等著。”他將手裡的彩帶遞給老六,自己整理了衣服, 直接抬步到上麵去了。

鈕鈷祿太後看見弘晝也喜歡,隻要不跟他兒子搗亂的她都特彆喜歡,何況這小子這麼會討巧, 誰能不喜歡?

她樂嗬嗬的,以為這小子又要說什麼討巧的話。結果弘晝過來確實是笑了,隻這笑跟平時笑的完全不一樣。帶著幾分勉強,她心裡咯噔一下,這是出什麼事了嗎?

弘晝語氣卻跟之前沒什麼不一樣,“兒子去問問皇兄,兒子準備的幾樣特彆的賀禮今兒能不能拿……”

鈕鈷祿太後一愣,繼而笑了。弘晝向來愛出幺蛾子,之前有做生日準備了一池的錦鯉的,還有一年弄了兩隻眼睛顏色不一樣的狸貓來……錦鯉還罷了,放在池子裡撲騰去。可那貓兒一放開,滿皇宮的撒野,雞飛狗跳的。

不靠譜的人找什麼借口不靠譜,在大家眼裡都是合情合理的。

乾隆一見弘晝過來就頭疼,“又乾什麼?今兒外麵好些個大臣候著呢。你老實呆著去,彆出幺蛾子。”

弘晝湊過去,“四哥,今兒真不是幺蛾子。”他的聲音愈發低了,“今年在園子裡給太後她老人家做生日,這……跟莊子離的太近了。這邊的動靜那邊隻怕都聽的到的。皇阿瑪一向節儉,皇額娘……也從來沒過過一個千秋節。您說……咱們這麼大喇喇的,回頭皇阿瑪會不會不愉。還有皇額娘,幾個月前皇額娘生日,如今才過去多久?雖說不能公之於眾吧,但這差彆也太大了。您沒瞧見嗎?今兒除了十二叔來了,其他幾位叔叔都是禮到人不到,來的都是家裡的後輩……都不舒服?太醫院也沒說請太醫的事呀。”

乾隆心裡有些不喜,“額娘這般歲數……”

“皇阿瑪自己……當年可曾這般興師動眾?”弘晝歎了一聲,“臣弟也沒說不該辦。母後皇太後也說,聖母皇太後隻憑生養了您,就是頭功一件。怎麼樣的禮遇都不為過。可是,今兒這情況,是不是得有人送桌壽宴過去……把話往回的圓一圓。畢竟,一團和氣比疙疙瘩瘩的好。您說呢?”

乾隆哼了一聲,斜了弘晝一眼,“逝者已矣!老五,你得記住這句話。”

弘晝心裡咯噔一下,這哪裡是叫自己記住這句話,這是分明要叫皇額娘和皇阿瑪記住這句話。

自家四哥哪裡不知道這麼大張旗鼓的不妥當之處。可明知道還要這麼辦,就是想告訴大家一個道理:死了就是死了。死了的就得有死了的自覺,活著的更得認清這一點。

弘晝沉默了半晌,站在邊上沒動地方。突的臉上露出幾分傷感來,“四哥,弟弟是真為您好。”

乾隆拍了拍弘晝的肩膀,“老五……朕知道。朕知道的也望你知道。”說著,他又展顏一笑,“不過你說的也對,是該著人去的。這麼著……你送一桌席麵去,順便呢……請皇阿瑪和皇額娘看今晚的煙火……就在玉泉山上,在山下是瞧的見的。皇阿瑪和皇額娘所在的位置視野最好……”

這裡是主場,山下……就是蹭光的嗎?

這哪裡是去認錯的,這分明就是——警告加示威的。

這就是在宣誓一種主權。

弘晝退出來的時候,隻覺得渾身的血都是冷的。四哥看似恭順,看似接受良好,但其實……他在麻痹誰?麻痹皇阿瑪,麻痹宗室,也是在麻痹大臣。他在等,看誰第一個跳出來。

為何之前溫情脈脈,今兒突的就撕開了這層麵紗?

就像是之前說的,今兒宗室裡親近的皇叔,除了十二叔來了,其他的都沒來。包括排行靠後的,幾個沒怎麼存在感的小皇叔。

反過來想也能理解,人家親哥哥活著呢,正兒八經的嫂子也在,作為康熙朝的皇阿瑪,幾兩傲骨還是有的。十四和十六叔最近幾年也沒怎麼受重視,兒孫也沒怎麼得了重用。剩下的叔叔又都是隱形。恭順呢,你是這麼對我。不恭順呢?你能拿我怎麼樣?以前還會忌憚,為了兒孫,總要裝一裝孫子的。但是現在,怕個鳥。

他們是瞧見皇阿瑪的身子康健,弄不好要比自家這倒黴四哥還要長壽的。他們更知道,他們家四哥是個什麼樣的存在。這些皇叔中,有當年站錯隊的,也有站對隊的,還有沒來得及站隊的。但不管是哪種,他們都知道他們四哥護短的屬性。瞧瞧當年的十三叔,那信重便是真的信重,情真意切,不帶假的。為何?隻因為十三叔早早的站在了阿瑪的一邊。

在皇阿瑪和自家四哥這兩方,這些皇叔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站他們自己的四個。

那自己呢?

自己當然跟自家阿瑪親了!之前還想著能兩邊糊弄……其實之後少不得還得兩邊糊弄。阿瑪也不會叫自己旗幟鮮明的。

但他賊不喜歡現在這種的狀況。當年老三跟老四兩人爭鬥的時候,他這小心肝嚇的都快跳出去了。他那時候就覺得再這麼鬨下去大概得英年早逝,要不然,自汙的辦法有很多,乾嘛弄個活出喪啊!

現在這種感覺又來了,他覺得過了這一茬,他得再出喪一次。

之前他活出喪的時候,自家四哥氣的跳腳,喊著:“你再這麼鬨下去,皇阿瑪非被你氣的活過來不可。”

弘晝心說,保不齊皇阿瑪就是被我這麼給氣活過來的。

心裡一邊沉甸甸的,一邊又止不住給自己找樂子,逗悶子……然後走路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噗通一聲給摔地上了,四仰八叉!

鈕鈷祿太後哈哈大笑,她以為這孩子又出洋相逗他開心。

而那邊弘曕和永璜愣了一下就趕緊跑過來,心說自家五哥(五叔)夠拚的呀,這平地摔的這叫一個響亮。

“五叔,沒事吧?”永璜裝似關心的問道。

弘晝疼的直咧咧,這是哪個小皇子將彈珠給滾地上了,這玩意小小巧巧的,滑溜溜的,哎呀我的娘咧,是真摔到了。但還不能苦著臉,真疼也隻做假疼,看向太後,“皇額娘,兒子是真老了,想給您耍個寶,卻慌皇額娘瞧笑話了。不成!不成!兒子得去緩緩……”

鈕鈷祿今兒高興,她高坐在上麵,什麼耍寶討好的沒見過?隻這人是弘晝,她才賞臉的笑了笑。這會子兀自沒覺得弘晝是真摔了。

那一排排裡有個小家夥,把手裡的珠子塞進袖子裡再不敢偷偷拿出來玩了。

弘晝起來的時候順手將小彈珠給抓起來了,要不然不定誰倒黴呢。他一手抓著永璜,一手抓著弘曕不撒手,“走走走,送我去外麵緩緩……”

三人出去,裡麵依舊是歌舞升平。皇帝彩衣娛親,不知道多少人賞臉。

弘晝回頭看了一眼,不知怎的了,突然就覺得有點刺眼。當年說是皇阿哥,可一年到頭做不了幾身衣裳的。皇阿瑪的簡樸是真的簡樸。皇額娘一次生辰也沒過過。可如今呢?一場壽宴,得一地一年的賦稅做支撐。

皇阿瑪如今,弄出個玻璃還想著銀錢給國庫,可……太奢靡了。不管自己四哥想通過這壽宴表達什麼意思,用這樣的法子都太過了。

三個人上了一輛馬車,誰都沒有說話。弘晝是不知道去了那邊話該怎麼說……弘曕是因為年紀小,從沒見過如此的不同尋常的狀況,他被嚇的有點懵。永璜小心的看他五叔,“真摔了呀?”

弘晝這才回過神來,“你們怎麼跟上來了?趕緊下去,老實呆著去。這些事跟你們都不相乾……去吧!快走!”

弘曕看永璜,“你去,告訴皇上你五叔真摔了,我得陪著。”

弘晝瞪了弘曕一眼,“你乾什麼?叫你回去你就回去!少在這裡廢話。”

“我不走!”弘曕眼裡閃過一絲什麼,“我額娘在莊子上住著呢,果親王府裡,跟我有什麼相當。我又沒娶妻,也沒生子……一點牽掛也沒有。那邊住的是五哥的皇阿瑪,難道不是我的皇阿瑪?永璜是小輩,彆摻和。我年紀雖小,但我是皇阿瑪的兒子……五哥覺得,要是真有事,我能躲的開?”

這話說的……罷了!

弘晝將彈珠給永璜,“回去告訴你阿瑪,你五叔我是真摔了!去吧!你媳婦和孩子還在宮裡呢,彆劈頭蓋臉的訓下來,叫你媳婦受牽連。”

永璜什麼話也沒說,到底是下車去了。

車裡剩下哥倆相顧無言。

車馬都出了園子了,弘曕才小心的問:“五哥,要出事了呀?”

弘晝也不知道啊,“端看皇阿瑪怎麼想了。”

弘曕不安的屁股動了動,“雖說一山不容二虎,但是皇阿瑪其實還算是溫和。說實話,我也沒見皇阿瑪有過什麼彆的意思吧?”

可他的存在本就是一根刺!

弘晝靠在車壁上不說話,慢慢的閉上眼睛。車裡靜的叫人壓抑。

到了莊子上,莊子上果然靜悄悄的,主人應該很不高興吧。兩人進了院子,芳嬤嬤指了指暖棚。

哦!暖棚裡,青菜已經冒出芽了。有一片空地上放著石桌子石椅,皇阿瑪正坐在石椅上喝茶,那邊皇額娘帶著永琅,在一邊像是栽種什麼苗。

弘晝一來,都抬眼看他。他訕訕的一笑,叫了一聲阿瑪額娘,然後乖乖的進去站著了。

弘曕都不湊過去,他挨著永琅蹲著,“這是種什麼?”

發芽的蒜栽進去,早早的就能吃蒜苗了。

林雨桐答了他的話就笑笑,“怎麼這個點過來了?”

弘曕小心的看了自家皇阿瑪那邊:“五哥……覺得今兒這壽宴不妥當。”

林雨桐的手一頓,看著弘曕的眼神就溫和很多,把手裡剩下的蒜遞過去,“把這些給栽上。”

弘曕高興的應著,林雨桐已經起身去了四爺身邊。才到跟前,就聽見弘晝問了一句:“皇阿瑪今兒不高興?”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卻不想四爺回了一句:“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夢?”

弘晝愣了一下,是說那個神奇的夢,夢見大清亡了。

四爺歎了一聲:“過個生日,孝順母親並沒有錯。可你說怎麼那麼巧……大清最後一位皇帝被迫遷出皇宮的日子,恰好也是這一天……”

跟聖母皇太後的生日是同一天?

四爺點頭:“是啊!怎麼就這麼巧呢!”

弘晝突然有些恍惚,“您之前跟兒子和四哥說,您夢見大清女人主政……小皇帝懦弱?”

四爺又點頭。

弘晝突然覺得心跳加快,“您說那個女人……喜好奢靡?”

四爺‘嗯’了一聲,慈禧是奢靡成性。

弘晝咕咚一下狠狠的咽下一口口水,眼神已經有些慌亂了。

林雨桐心說,四爺成功的將弘晝給帶到溝裡去了。把鈕鈷祿氏和慈禧隔著時間愣是給掛上勾了。四爺的夢有多真實,弘曆和弘晝就有多害怕。本來虛無縹緲,也不知道哪一輩子才會出現的事,突然的就這麼露出了端倪……能不怕嗎?

弘晝想到皇阿瑪之前說的,小皇帝無能,大清女人主政。這女人會是皇後嗎?皇帝小,哪裡會有皇後?便是有皇後,皇後也必然年幼。如此,隻能說明理政的是太後或者皇太後。大清是有這樣的曆史和傳統的。所以太後或是皇太後掌權,在沒有成年君王的情況下,都是順理成章的事。

可若如今那位皇太後就是皇阿瑪夢裡的那個女人,那豈不是說:自家四哥怕是天年不永?

一瞬間,像是窺破了天機一般,他額上的汗密密匝匝的都下來了。

四爺卻還是一副煩心的樣子,“去吧!回去吧。在這裡守著也是無濟於事。你放心,你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好容易有了機緣……夢裡的事……將來有我看著,不會叫再出一個弄權的太皇太後便是了。”

不是!不是皇阿瑪!您這意思是等著我四哥賓天呀!

也是!要是早就知道自家四哥活不長,那皇阿瑪是沒有跟自家四哥較勁的意思的。

可是這麼看著四哥就這麼沒了,是不是也有點不好呢?

弘晝到底是心軟了,“皇阿瑪……兒臣覺得四哥身體康健。至今每日還能舞劍,騎射也不曾丟下……”怎麼看也不是命短之人呀?

四爺看了他一眼,“是啊!我跟你皇額娘不是也正納悶呢嗎?要不然也不會一直就這麼看著,觀察著呢。”說著,又不耐煩的擺手,“去吧!許是有些事說出來就不靈了。我跟你皇額娘擔心的事……許是從我們出現就不會再發生也說不定。”

那要是萬一呢?!

這要是叫四哥知道了還得了呀!

弘晝這麼想著,緊跟著一愣,看向自己皇阿瑪。但他皇阿瑪並沒有看他。不過這一刻,他好像任督二脈被打通了,然後垂頭欠身:“兒子懂了。全懂了!兒子這就去辦事去了。”

四爺哼了一聲,還不算是太蠢。

弘晝出門了不由的一笑,自家皇阿瑪這話說的吧,也許是真的,也許是假的。但皇阿瑪之前的夢和這些年的遊曆卻肯定不是假的。夢若不是真的,編也編不了那麼具體。遊曆若不是真的,那些如親眼所見的經曆,還有那隨時都能拿出來的奇淫技巧,又是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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